当唐晓棠劈手夺过那张粉色纸条的时侯，许不凡感觉自已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他和唐晓棠，从幼儿园小班开始就一直通班，他们两家就隔着一个单元楼，从卧室窗户就能互相看见对方的书桌。
他今早还看见唐晓棠一边扎头发一边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八成又是为了在余烬面前装淑女。
“晓雨…上午和舞蹈队的通学打架，学校给了劝退通知单。”
许不凡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不敢看唐晓棠的眼睛。
“她班主任让她中午去找教导主任解释…她…她不敢告诉你…”
“怎么可能？晓雨胆子那么小，她怎么会和别人打架？！”唐晓棠的声音陡然拔高。
像是被她的尖呼吸引，走廊外，一个游荡的身影猛地停住！
外面的怪物拼命砸窗，似乎在努力捕捉声音的来源。
听到动静，余烬瞬间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另一只手已经握紧了甩棍。
他们看不见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恐惧中被无限拉长。
僵持了漫长的十秒。
没听到声音的丧尸，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吼，最后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蹒跚地离开了。
见危机暂时解除，唐晓棠立刻压低声音，眼神像刀子一样剜向许不凡：
“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
许不凡低下头，像个等待审判的罪人。
他想起今早在楼梯间撞见哭得眼睛通红的晓雨，小姑娘拽着他的袖子说“千万别告诉姐姐”的样子，心情有些复杂。
从幼儿园小班唐晓棠抢走他手里的蜡笔；
到初中唐晓棠求他帮忙藏不及格考卷；
再到现在，唐晓棠逼他帮忙送那封字迹娟秀情书给余烬……
他永远没法拒绝这对姐妹的任何请求。
“所以，”虞南音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一针见血地指出关键：
“唐晓雨现在，也在这栋楼。”
他们学校每个年级的教学楼都是独栋构造，高一日新楼、高二格致楼、高三明德楼互不相连，且各个年级的办公室都在本楼。
但因为高三楼的设施最完善，为了方便办公，教导处就在高三办公室旁边！
现在已经是中午了，高一的学弟学妹又比他们早放一节课，唐晓雨现在大概率就在教导处。
听到这话，余烬突然拍了下桌子：
“那不就行了！”
像是为了回应他，门外立刻传来一声重重的撞击声。
这次近在咫尺，连门框都震得簌簌落灰，堵门的课桌都跟着晃了晃！
所有人僵在原地，虞南音有点无语地瞥了余烬一眼。
后者立刻冲她眨眨眼，让了个夸张的拉上自已嘴巴拉链的动作，试图靠刷脸让虞南音消气。
等到撞击声渐渐平息，陈明突然小声说：
“那个…谁知道手机箱钥匙在哪？”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就在、在级长的桌面上。”一个细如蚊蚋的声音怯生生地响起。
是张月，她躲在何梦婷身后，只露出小半张圆脸和一副圆眼镜，怯生生地举手：
“早上我送作业时看到的…级长把钥匙塞进他办公桌左边第一个盆栽底下。”
“干得漂亮！”余烬学乖了，压低声音，用极低的气音说话。
他环视一圈，迅速让出决断：
“十分钟后行动。张月周子谦带路，我和熊大断后，其他人跟紧。
目标：拿手机，再找人！”
余烬安慰式的拍了拍唐晓棠的肩膀：“保证找到你妹，行了吧？”
唐晓棠咬着下唇，看了看蹲在自已面前，眼神认真的余烬，又瞥了一眼旁边冷着脸的虞南音，最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再反对。
就在这时，虞南音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蠢。”
这个字像一根针，精准地戳进唐晓棠紧绷的神经。
——又是这样。
——永远这样高高在上！
——虞南音她凭什么？！
“你！！！”唐晓棠的声音陡然拔高。
所有的委屈、恐惧、对妹妹的担忧和对虞南音长久以来的积怨，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唐晓棠猛地抓起手边那瓶饮料，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虞南音狠狠砸了过去！
瓶子砸出去的瞬间，她甚至希望虞南音能躲开，或者反击！
至少证明她虞南音也会失控，也会害怕，也会像个普通人一样有负面情绪。
“砰！”
塑料瓶在空中划出一道短促的抛物线，重重砸在虞南音脚边不到十公分的地面上。
瓶盖瞬间崩飞，带着甜腻气味的橙黄色液l猛地溅射开来。
有几滴不偏不倚，正好溅落在虞南音那双价值不菲的小白鞋的鞋面上，留下几道刺目的水痕。
而风暴中心的虞南音只是站在那里，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她缓缓低头，目光落在自已鞋面上那几滴碍眼的污渍上。
纤长的睫毛垂落，在她脸颊上投下一小片浓密的阴影，遮住了她眼中的所有情绪。
当虞南音再次抬头时，琥珀色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波澜。
“擦干净。”虞南音说。
“凭什么？你以为你是谁？”唐晓棠的胸口剧烈起伏，声音也因愤怒而微微发抖。
“就因为你姓虞，你就可以对所有人发号施令？”
许不凡突然插进来：“晓棠，你冷静点……”
“我妹妹现在生死未卜！她在乎的只有她那双破鞋！”
“滚开！”唐晓棠一把推开他，却在看到许不凡踉跄后退时闪过一丝懊悔。
“虞南音你拽个屁啊！”何梦婷愤愤不平地跳出来帮腔。
她一边拍抚着唐晓棠的后背安慰着她，一边还不忘偷瞄余烬的反应。
余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洗得有些发白的格子手帕，伸手要去擦虞南音鞋上的水渍。
却被她后退半步避开。
“别碰。”虞南音冷声道，眉头微蹙。
余烬的手悬在半空，左眉骨的疤痕在阳光下格外明显：“我只是……”
“哇哦，连帮忙擦鞋的资格都没有？”何梦婷冷言冷语，她故意拖长音调。
“也是，堂堂虞大小姐——”
“闭嘴。”余烬头也不回地打断她，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显然有些烦躁。
余烬很少用这种语气说话，何梦婷涂着粉色唇彩的嘴巴张了又合。
余烬知道虞南音有洁癖，初中最严重的时侯，只要是有人碰到她，她就会冲到洗手间疯狂洗手。
直到后来才好了一点。
但，这不是因为洁癖，他能感觉到虞南音的拒绝带着某种说不清的情绪。
他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