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到处的“小插曲”
明城大学的迎新点设在l育馆前的广场上，九月的阳光把红色帐篷晒得发烫，空气里飘着冰镇汽水的甜香和扩音器里重复的指引声。林墨背着半旧的帆布包，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被汗水浸得发皱的报到单，像只误入森林的小鹿，在攒动的人头里晕头转向。
“通学，计算机系往这边走。”一个穿橙色志愿者马甲的学姐笑着指了指最东侧的帐篷。林墨连忙道谢，声音带着点没改过来的乡音，引得旁边两个打扮时髦的女生偷偷笑了笑。他没在意，只是低头加快脚步，帆布鞋踩在滚烫的水泥地上，鞋底都像是要融化。
帐篷里的老师接过他的通知书，噼里啪啦敲了阵键盘，递过来宿舍钥匙和一张校园卡：“3号楼302，上去吧，室友应该到得差不多了。”林墨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揣进裤兜，指尖触到口袋里奶奶塞的护身符——一块磨得光滑的桃木，心里踏实了些。
转身要走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女生的惊呼和纸箱倒地的闷响。林墨下意识回头，就看见一个女生蹲在地上，正手忙脚乱地去捡散落一地的传单。那些印着“文学社招新”的彩页被风卷得四处乱飞，有几张甚至缠在了旁边的自行车轮上。
女生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扎成马尾，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脸颊上。她眼圈有点红，不是哭了，更像是急的，一边捡一边念叨：“完了完了，下午就要摆点了……”
林墨几乎是本能地冲了过去，蹲下身帮她抓那些快要飞走的传单。他手指长，动作却有点笨拙，好几次都差点踩到地上的纸。有张传单边缘特别锋利，划在他手背上，立刻渗出一小道血痕。他“嘶”了一声，女生抬头看见，连忙说：“别碰！我自已来就好！”
“没事没事。”林墨摆摆手，把抓到的一摞传单递过去，声音有点闷，“风太大了，我帮你挡着点。”他干脆跪在地上，用后背挡住吹向传单堆的风，任由热风把他的t恤汗湿成深色。
女生愣了一下，看着他后背被汗水浸透的地方，突然没那么急了。她加快速度把传单拢到一起，发现有几张被踩得皱巴巴的，还有一张沾了不知是谁掉落的冰淇淋渍，黏糊糊的。她叹了口气，把废页挑出来，剩下的勉强能凑成一叠。
“谢谢你啊。”女生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伸手想拉林墨一把。林墨自已撑着膝盖站起来，手心沾了不少灰尘，他不好意思地在裤子上蹭了蹭，才发现自已的报到单从裤兜里滑了出来，正好落在刚才女生放纸箱的地方——那里洇着一小片深色的墨水，是纸箱底破了个小洞漏出来的。
报到单上的名字和专业被墨渍晕开了一小块，虽然还能看清，却显得脏兮兮的。女生“呀”了一声，脸上露出愧疚的表情：“对不起对不起！我箱子漏墨了，没注意……要不我帮你找老师重新打一张？”
林墨拿起报到单看了看，咧嘴笑了，露出两颗很白的牙：“没事，还能看清。3号楼302，没写错。”他把单子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像是在珍藏什么宝贝，“再说，本来就是我转身太急了，没看路。”
女生看着他手背上那道还在渗血的划痕，又看了看他被墨渍弄脏却毫不在意的报到单，心里忽然有点过意不去。她从帆布包里翻出一包创可贴，撕开一片递过去：“这个你拿着吧，贴一下。”
林墨接过创可贴，指尖碰到女生的手指，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了手。他低着头小声道谢，把创可贴胡乱塞进包里，转身就要走。
“哎，等一下！”女生突然叫住他，“你是计算机系的？”
林墨点头。
“我是文学社的，叫周小雨，大二。”女生笑起来的时侯，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下午我们在篮球场那边摆点，要是你路过，过来领本社刊吧？就当……谢谢你帮忙了。”
林墨刚想说“不用了”，却看见周小雨手里那叠勉强凑齐的传单，又把话咽了回去，点了点头：“好。”
他转身往宿舍楼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周小雨正蹲在地上，试图把那个漏墨的纸箱补好，阳光照在她倔强的侧脸上，像一幅有点模糊的画。林墨摸了摸口袋里那张沾了墨渍的报到单，忽然觉得，这个看起来有点乱糟糟的大学，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只是他没注意到，不远处的香樟树下，站着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生。她手里拿着一叠打印整齐的文件，目光恰好落在刚才林墨帮忙捡传单的地方，眉梢微微挑了一下，像是对刚才那幕，产生了一点莫名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