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一片哗然!
苏丞相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惊骇:“九公主!你……血口喷人!”
季瑶琴根本不给他辩驳的机会,攻势如潮:“其四!昨夜刺客所用之毒箭,箭尾孔雀翎淬有剧毒‘锁心散’!此毒需以银月麋泪为引!而最后一只银月麋,七年前死于瑶台殿大火!请问正使,这‘锁心散’的配方,你北狄从何得来?又怎知此毒能克制我大胤皇室暗卫信物?!”她最后一句,矛头再次对准北狄,更点出了银月麋与皇室秘辛!
拓跋邑被这一连串凌厉的质问逼得连连后退,脸色变幻不定,一时语塞。
季瑶琴环视全场,目光最后落在龙椅上面沉如水的皇帝季寰身上,单膝跪地,朗声道:
“父皇明鉴!此案绝非简单的凶杀!乃是有人精心布局,栽赃国师,构陷儿臣(她意指中毒),更意图借北狄之刀,挑起两国战火,乱我大胤江山!儿臣恳请父皇,彻查金线来源、‘锁心散’出处!更要查清,是何人给了北狄使团瑞王府令牌,让他们得以潜入京城,兴风作浪!”
她的话,条理清晰,证据链隐现,更将矛头隐隐指向了瑞王和苏丞相勾结外敌、图谋不轨!整个万寿殿,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皇帝身上,等待着他的裁决。
楚喻适时上前一步,折扇轻摇,补充道:“陛下容禀,尚服局记录显示,上月有十两特供金丝线报损,经手人正是苏相府上一位管事的远亲。而那所谓的‘报损’金丝,其标记与死者指甲缝中残留的金丝,完全吻合。此乃物证一。”他语速清晰,条理分明,将金丝线索钉死。
季寰的目光扫过跪地的季瑶琴,扫过脸色铁青的季明煜和苏鸿渐,扫过神色阴晴不定的拓跋邑,最后,落在了那空着的国师席位上,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光芒。
“传旨。”皇帝的声音低沉而威严,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着大理寺卿、刑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三司会审北狄副使贺鲁遇害一案!严查金线、毒药来源!封锁瑞王府、丞相府相关人等,无旨不得擅离!嫌犯晏轸,暂且押入刑部大牢听审!北狄正使拓跋邑,”他看向拓跋邑,目光锐利如鹰,“在案情水落石出之前,你与使团暂居驿馆,不得生事!否则,视通宣战!”
万寿殿的喧嚣与杀机被皇帝的旨意强行压下,但殿内紧绷的气氛并未消散,反而沉淀为一种更加粘稠、更加危险的暗流。三司会审的旨意像一块巨石投入深潭,溅起的不是水花,而是无数双窥探、算计的眼睛。
季瑶琴知道,这仅仅是开始。真正的杀招,恐怕还在后面。她站起身,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殿外高耸的观星阁方向,心中默念:晏轸,撑住!你欠本宫的答案,必须由你亲口来还!星图所指的冰原地宫,母后留下的最后线索……我季瑶琴,定要挖出这深埋了七年的血泪真相!
季瑶琴强撑着挺直的脊背走出万寿殿,胭脂红的骑射服在记殿华服中显得格格不入,也格外刺眼。她能感受到背后如芒在刺的目光——来自季明煜的怨毒,来自苏鸿渐的阴冷,来自拓跋邑的审视,甚至……来自御座上那位她称之为父皇的男人,那目光里没有父亲的温度,只有帝王的审视与权衡。
桃枝和柳叶迅速迎上来,一左一右护卫在她身侧。桃枝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不善的目光,低声道:“殿下,没事吧?”柳叶则目光沉静,袖中指尖微动,几枚细如牛毛的淬毒银针已悄然滑入指间,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袭击。
她没有回观星阁,而是被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请”到了御书房偏殿,名为“休息”,实为软禁。殿门在她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殿下,喝口茶压压惊吧。”老太监奉上热茶,语气恭敬却透着疏离。
季瑶琴看也没看那茶盏,径直走到窗边,推开雕花木窗。外面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宫墙的飞檐,一如她此刻的心情。万寿殿的惊心动魄还在眼前,晏轸昏迷中吐露的碎片信息(冰原、地宫、母妃)更是在她脑中疯狂盘旋。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那枚冰凉的青玉轸,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晏轸……”她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万般滋味涌上心头。是那个在她中毒时递来定魂丹的人?是那个暴雨夜里护住她的人?是那个可能知晓母后死亡真相的人?还是……那个城府深沉、步步为营、连她都无法看透的国师?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偏殿内燃着安神的檀香,却丝毫安抚不了季瑶琴焦灼的心。她一遍遍回想着万寿殿上每一个人的表情,每一个细节,试图从中拼凑出幕后黑手的完整图谋。瑞王和苏丞相勾结北狄,目标是除掉她和晏轸,搅乱朝局,甚至……觊觎那把龙椅!那么,父皇呢?他在这棋局中,扮演什么角色?放任?默许?还是……也被蒙蔽?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传来一阵风声。季瑶琴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是晏轸的消息?还是……三司会审有了结果?
就在季瑶琴心绪翻腾之际,偏殿角落的阴影处,一道几乎与环境融为一l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浮现。是楚萧!他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刚从夜色中捞出。他手中托着一个极其精巧、约莫巴掌大小的紫檀木盒,盒身上还有一道细微的机关锁扣痕迹,显然是刚被暴力破解不久。
楚萧将木盒放在季瑶琴身侧的案几上,声音平淡无波,毫无起伏:“主子吩咐,此物务必交予殿下。从苏府密室暗格所得。”
季瑶琴猛地转身,目光如电般射向那木盒!她认得那机关锁扣的风格,正是苏家惯用的!
她迅速打开木盒。盒内没有其他杂物,只有两个更小的玉瓶静静躺在柔软的丝绒垫上。一个玉瓶通l洁白,触手温润,瓶身刻着一个极其微小的“雪”字;另一个玉瓶则呈赤红色,入手微烫,瓶身刻着一个“阳”字!玉瓶下方,压着一张泛黄的纸笺,上面是几行刚劲有力的字迹,详细记载了两种药物混合使用的比例、方法和极其严苛的注意事项——正是“锁心散”的替代解药配方和所需之物:千年雪莲心、赤阳草根心汁液!
季瑶琴的心跳瞬间加速!晏轸……他竟然早就算到苏鸿渐手中可能有此物?还让楚萧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守卫森严的丞相府密室盗了出来?!
桃枝和柳叶也围了过来。柳叶拿起两个玉瓶,拔开瓶塞,极其谨慎地分别嗅了一下,眼神瞬间锐利:“殿下,白瓶确是千年雪莲心,药性至纯!红瓶……是赤阳草根心汁液,至阳至烈!此物……苏鸿渐竟真的私藏了!”她语气中带着震惊和确认。擅毒的她,对这两种极端属性的药材气息异常敏感。
“好!好一个苏鸿渐!”季瑶琴眼中寒光爆射,攥紧了手中的药方,“私藏此等奇药,更是坐实了他与‘锁心散’脱不了干系!楚萧,速将此药和药方送回观星阁,务必亲手交给陈太医!”
“是。”楚萧接过木盒,身影一晃,再次融入阴影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