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观星阁的琉璃瓦被雨点砸出金戈铁马般的声响。烛火熄灭的瞬间,季瑶琴下意识抓住了晏轸的衣袖。
“松手。”黑暗中他的声音比雨还冷,但尾音带着不自然的颤抖。
一道闪电劈落,照亮他惨白的脸。季瑶琴这才发现晏轸的瞳孔涣散如雾,修长手指死死扣着案几边缘——传闻中算无遗策的国师,此刻竟像个迷路的孩童。
“你……”她突然想起陈白术(字守真,年二十二,太医院最年轻的御医)的唠叨,“雪盲症发作时最忌强光移动……”
话音未落,窗外又一道闪电。晏轸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撞翻了青玉笔架。季瑶琴鬼使神差地伸手,掌心精准接住他后仰的头颅。
“殿下记意了?”晏轸的呼吸喷在她腕间,烫得惊人。
季瑶琴正要反唇相讥,突然摸到他额角的冷汗。所有嘲讽都卡在喉咙里,化作一声别扭的:“……药呢?”
话音刚落,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条缝。小太监福宝猫着腰钻进来,怀里抱着药箱,嘴里还叼着半块没吃完的荷花酥。
“国师大人您……唔……”他慌忙把点心咽下去,结果呛得直咳嗽,“咳……药来了!”
季瑶琴一把夺过药箱,却发现最上层放着个油纸包。掀开一看,竟是几块精致的杏仁糕,底下压着张字条:
“雪盲症忌空腹用药——陈太医吩咐”
字迹工整清秀,与药箱侧面的潦草注释“一日三次,哄公主专用”形成鲜明对比。
“这……”季瑶琴眼角抽了抽。
晏轸突然闷笑出声:“看来陈白术终于学会让药童代笔了。”
福宝在一旁点头如捣蒜:“陈大人说,要是公主问起,就说……”他忽然卡壳,偷偷从袖中掏出张小抄,“就说‘药苦伤胃,甜食可解,此乃《本草纲目》第三卷……’”
“呵。”晏轸突然轻笑,“陈太医没写服用方法?不如……”
“闭嘴!”季瑶琴直接捏住他下巴灌药,“毒死算了!”
药汁顺着晏轸下巴滑落颈间。福宝突然捂住眼睛:“奴才突然想起御膳房的烧鹅还没救!”
暴雨持续到三更,季瑶琴被迫留宿观星阁。她百无聊赖地翻动书架,突然碰落一个檀木匣。
匣中滚出一只银月麋木雕——母鹿眼角新月状的金纹,与她七年前所救的那只一模一样。更惊人的是,鹿腹竟刻着细小的字:
“永宁六年秋,瑶琴箭下留命”
窗外雷声轰鸣,季瑶琴突然想起那年围场。蒙面人中箭后非但没有杀她,反而将吓呆的幼鹿推到她身边……
“好看吗?”晏轸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季瑶琴触电般转身,发现他不知何时恢复了视力,此刻正倚着门框,湿发垂在染血的衣领上。
“你当时……为什么……”
“因为殿下哭得太丑。”晏轸抬手擦掉她不知何时落下的泪,“像只被雨淋傻的麻雀。”
子夜时分,一支淬毒弩箭破窗而入!晏轸揽着季瑶琴旋身避开,箭矢深深钉入银月麋木雕。
“二哥的见面礼?”季瑶琴冷笑。
“不。”晏轸从箭尾取下字条,“是情书。”
纸条上写着:
“九妹若殒,北狄三城相赠”
落款竟是苏丞相。
楚萧突然从房梁倒吊下来:“主子,留活口吗?”
晏轸看向季瑶琴:“殿下说呢?”
“阉了。”她拔出簪子,“送给苏小姐当新婚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