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读课还没开始,教室里已经闹哄哄的。王宇刚把书包塞进桌肚,后领就被人轻轻拽了一下。他回头,看见方鉴兴正歪着头冲他笑,阳光落在方鉴兴挺翘的鼻尖上,把他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照得发亮——这家伙是班上出了名的“小帅”,头发总梳得整整齐齐,校服领口扣得一丝不苟,跟王宇这种常年敞着拉链的样子截然相反。
“昨天巷子里那架,我全看见了。”方鉴兴往他身边凑了凑,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带着股抑制不住的兴奋,“那几个一年级的太不地道了,趁你一个人堵你,算啥本事?”
王宇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昨天特意绕了远路,就是不想让班上通学看见自已狼狈的样子,没想到还是被撞见了。“你咋在那儿?”
“我妈让我去巷尾的小卖部买酱油。”方鉴兴指了指窗外,“就蹲在墙根那儿,看得清清楚楚。你一个人干翻三个,够厉害啊!”他说着,还夸张地比了个挥拳的动作,引得前排通学回头看。
王宇没接话,只是低头翻着课本。他不太习惯跟方鉴兴这种活泼过头的人打交道,总觉得他身上那股干干净净的味道,跟自已不是一路人。
“我回去就跟我爸说了。”方鉴兴却没打算放过他,又往近凑了凑,肩膀几乎要碰到他的胳膊,“我爸一听是你,眼睛都亮了,说你爸跟他是老交情。当年我爸在矿上被人抢工资,还是你爸带头把钱抢回来的,说你爸是条汉子。”
王宇握着课本的手顿了顿。他对爸爸的印象很模糊,只记得是张模糊的笑脸。
“我爸还说,”方鉴兴的声音沉了些,带着点认真,“既然你爸跟他是兄弟,那咱们俩也得是兄弟。昨天那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跟你没关系。”王宇终于开口,声音闷闷的,“我自已能解决。”
“咋没关系?”方鉴兴急了,嗓门都拔高了些,“你是我兄弟啊!兄弟被人欺负了,我能不管?再说了,那几个一年级的不光欺负你,上次还抢过谢羽杰的漫画书呢。”
他忽然朝教室后排喊了一声:“谢羽杰!”
角落里一个壮实的身影抬起头。谢羽杰是班上最高的男生,比高鸿彬还壮一圈,只是常年低着头,不爱说话,像头沉默的小公牛。听到方鉴兴喊他,他只是眨了眨眼,没应声。
“你看他那怂样。”方鉴兴压低声音笑了笑,又赶紧补充,“但他打架厉害啊!上次有个三年级的想薅他头发,被他一把拎起来扔出去三米远。我去跟他说,他肯定乐意帮忙。”
王宇看着谢羽杰那副闷头看书的样子,又想起自已昨天被摁在地上的滋味,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又冒了上来。他确实想找回场子,但不是现在——他得先跟左治他们合计合计,不能贸然动手。
“再说吧。”王宇含糊地应了一声,算是没直接拒绝。
方鉴兴却像得到了特赦,立刻眉开眼笑:“别再说啊!就这么定了!今天放学,咱们仨先去踩点,看看那几个在哪儿晃悠。谢羽杰那边我去说,保准没问题。”他拍了拍王宇的肩膀,力道不轻,“放心,有我们在,保管让他们知道,你王宇的兄弟,不是好惹的。”
上课铃响了,方鉴兴蹦蹦跳跳地回了自已座位,临走前还冲王宇比了个“ok”的手势。王宇看着他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角落里的谢羽杰——那家伙不知什么时侯抬起了头,正往这边看,眼神直直的,没什么情绪,却让人莫名觉得踏实。
他忽然想起爷爷昨晚说的话:“该管的事,就得管;该护的人,就得护。”以前他觉得,护着左治他们就够了,现在看着方鉴兴那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看着谢羽杰默默投来的目光,心里忽然有点不一样了。
或许,兄弟这回事,不只是天天腻在一起的人。像方鉴兴这样咋咋呼呼跑来认亲的,像谢羽杰这样闷不吭声却愿意帮忙的,都算。
早读课上,王宇看着课本上的字,却一个也没看进去。他在想,等会儿课间操,得去找左治和高鸿彬说说这事。再加上方鉴兴和谢羽杰,这次人够多了,也够壮了,该让那些一年级的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不好惹”。
窗外的阳光越发明亮,照在方鉴兴梳得整齐的头发上,也照在谢羽杰壮实的后背上,还照在王宇悄悄攥紧的拳头上。他忽然觉得,昨天巷子里挨的那顿打,不算白挨——至少让他知道,自已身后站着的人,比想象中要多得多。
早读课的喧闹像潮水般退去时,李根和林浩伟正勾着肩膀往厕所走。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俩的脚步声在瓷砖地上敲出“哒哒”的响。
“你说……王宇他们昨天是不是为了咱们才被打的?”李根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声音里带着点不安。他早上看到王宇胳膊上的淤青时,心就一直悬着,总觉得那片青紫跟自已脱不了干系。
林浩伟攥着衣角,眉头皱成个疙瘩:“肯定是。早知道这样,那几块钱我就不该要了……”
两人正絮絮叨叨地说着,刚拐过教学楼的拐角,就听见教室后窗传来压低的说话声。那扇窗户没关严,留着道巴掌宽的缝,方鉴兴那股子咋咋呼呼的调子顺着风飘了出来:
“……谢羽杰肯定乐意帮忙,上次那三年级的被他扔出去三米远,你是没看见……”
李根和林浩伟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好奇,悄悄往窗户底下挪了挪。
“……那几个一年级的太不是东西,专挑你一个人的时侯下手,这次咱们人齐了,非得把场子找回来不可……”是方鉴兴的声音,带着点愤愤不平。
紧接着,是王宇闷闷的回应:“别太张扬,先看看情况再说。”
“看啥情况?直接干就完了!”方鉴兴的声音拔高了些,“我跟谢羽杰说了,他点过头了,就等你一句话……”
李根的手猛地攥紧了,指节泛白。他终于明白了——王宇昨天被堵在巷子里打,根本不是意外,就是那几个一年级的在报复。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自已和林浩伟被抢了那几块钱。
林浩伟的眼圈一下子红了,他拉了拉李根的胳膊,声音发颤:“要不……咱们去劝劝吧?别再打了,万一再受伤咋办?”
李根没动,只是死死盯着那扇窗户。他想起王宇把皱巴巴的零钱塞给自已时,手背上的擦伤;想起昨天放学,王宇一瘸一拐往家走的背影;想起现在,他们还在商量着要为自已出头,甚至拉上了方鉴兴和谢羽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堵在喉咙口,又酸又涩。
“劝啥?”李根的声音有点哑,“咱们要是去劝,才是真的对不起他们。”
林浩伟愣住了:“那……那咋办?”
“帮他们。”李根咬了咬牙,眼里闪过一丝平时难得见的狠劲,“上次是他们帮咱们,这次该咱们上了。”
“可……可咱们俩打不过啊。”林浩伟往后缩了缩,他从小就胆子小,连跟人吵架都发怵。
“打不过也得上。”李根攥着他的胳膊,力道大得让林浩伟吃痛,“总不能每次都让王宇他们冲在前面。再说了,多个人多份力,哪怕咱们帮着挡一下也好啊。”
他想起王宇把钱塞给自已时,眼里的那股子认真;想起左治手背上的伤口,高鸿彬被踹红的后背;想起王显豪胳膊上的淤青,袁呈毅死死抱着人腿的样子……这些画面在脑子里转着,心里那点害怕突然就淡了。
“走,”李根拉着林浩伟往回走,脚步比刚才稳了不少,“咱们去找高鸿彬,还有王显豪他们,告诉他们也带上咱们。”
林浩伟被他拽着走,心里还是发慌,却没再挣扎。他看着李根紧绷的侧脸,忽然觉得,自已好像也没那么害怕了。
两人刚走到教室后门,就撞见高鸿彬和王显豪正往这边来。高鸿彬手里还攥着个弹弓,王显豪则在数着口袋里的玻璃球——看来他们也是刚听说消息,正准备去找王宇。
“你们也听见了?”高鸿彬看到他们,挑了挑眉。
李根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算我们一个。”
王显豪眼睛一亮:“真的?那咱们人就更多了!”
“可……可你们俩……”高鸿彬有点犹豫,他知道李根和林浩伟胆子小,真打起来怕是帮不上忙,反而要分心护着他们。
“我们能行。”林浩伟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很坚定,“上次是你们帮我们,这次我们不能躲着。”
高鸿彬看着他们眼里的认真,突然笑了:“行!多个人多份力!等会儿课间操,咱们在操场那边合计合计,给王宇个惊喜。”
上课铃响的前一刻,四个半大孩子悄悄碰了碰拳头,像在完成一个庄重的仪式。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在他们身上,把影子叠在一起,晃晃悠悠地往教室走。
李根走在最后,回头看了眼那扇还开着缝的窗户,心里忽然踏实了。他想,等会儿见到王宇,一定要告诉他:这次,换我们来护着你。
课间操的音乐像根被拉长的橡皮筋,在操场上空懒洋洋地飘着。王宇正被方鉴兴拉着,在人群里找谢羽杰的影子,胳膊突然被人拽了一下。
他回头,看见李根和林浩伟站在身后,旁边还跟着高鸿彬和王显豪。四个半大孩子挤在涌动的人潮里,像四只攒在一起的小兽,脸上都带着点紧张,又藏着点说不出的兴奋。
“有事?”王宇愣了愣,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避开周围通学的目光。
李根往前跨了半步,攥着衣角的手松开又握紧,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我们都听见了。”
王宇的眉头皱了起来:“听见啥了?”
“你和方鉴兴说的话,”林浩伟抢着开口,声音有点发颤,却透着股执拗,“你们要去找那几个一年级的算账,算我们一个。”
王宇的脸沉了沉:“你们掺和啥?上次还没吓够?”他想起李根蹲在槐树下哭的样子,想起林浩伟被推得趔趄的背影,心里的火莫名窜了上来——这俩小子手无缚鸡之力,真打起来,怕不是要被揉成面团。
“不是掺和!”李根的声音也拔高了,引得旁边几个通学回头看,“是我们的事!要不是因为我们的钱,你也不会被打……”
“跟你们没关系!”王宇打断他,声音硬邦邦的,“我自已的事自已解决。”
“咋没关系?”高鸿彬突然开口,他往王宇身边凑了凑,肩膀几乎要撞上他,“上次是一起打的架,这次凭啥不带我们?你当我们是缩头乌龟?”
王显豪也跟着点头,手里还攥着那两根黑色的皮筋,像握着什么宝贝:“我也去!我这次不咬人的胳膊了,我学了新招……”
“学啥新招都没用!”王宇的火气更盛了,他指着李根和林浩伟,“你们俩连吵架都发怵,去了能干啥?添乱?”
李根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他梗着脖子,眼睛瞪得圆圆的:“我能挡着!他们打你的时侯,我就往你身前扑!”
林浩伟也跟着点头,头点得像拨浪鼓:“我……我能喊人!我嗓门大,一喊就能把老师引来!”
王宇被他们气笑了,刚想再骂两句,方鉴兴突然从旁边挤过来,胳膊往两人肩上一搭:“哎哎哎,别吵架啊。我觉得他们说得对,多个人多份力嘛。再说了,人多热闹。”他冲李根挤了挤眼,“你嗓门大是吧?那到时侯就靠你喊加油了。”
李根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却还是坚持:“我不光会喊加油。”
王宇看着眼前这几个家伙——高鸿彬攥着拳头,一副随时准备上的样子;王显豪把皮筋缠在手腕上,眼神亮晶晶的;李根和林浩伟虽然还在发怵,却没人往后退……心里那股火气突然就泄了,只剩下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暖。
他想起爷爷昨晚说的话:“该护的人,就得护。”以前他总觉得是自已在护着他们,现在才明白,原来他们也在护着自已。
“谢羽杰呢?”王宇忽然问,声音软了下来。
方鉴兴眼睛一亮:“在那边呢!”他朝操场角落指了指,谢羽杰正站在单杠旁边,背对着这边,身影壮实得像块小石头。
“走。”王宇拍了拍李根的肩膀,“跟紧点,别掉队。”
李根和林浩伟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赶紧跟了上去。高鸿彬和王显豪也快步跟上,几个人的脚步声在操场上敲出轻快的节奏,像支临时凑成的小队伍。
谢羽杰看到他们过来,只是眨了眨眼,没说话。方鉴兴拍着他的胳膊:“老谢,人齐了,说说你的想法。”
谢羽杰张了张嘴,半天挤出两个字:“听他的。”他的目光落在王宇身上,带着点莫名的信任。
王宇的心莫名一暖。他清了清嗓子,把大家往旁边的树荫里拉了拉:“那几个一年级的,今天肯定还在老地方堵人。咱们别直接冲上去,分两拨……”
他一边说,一边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巷子的样子,李根和林浩伟凑得最近,听得最认真;高鸿彬时不时点头,还会补充两句“从后面包抄”;王显豪蹲在旁边,用石子摆出小人的样子,模拟着打架的场景;方鉴兴和谢羽杰站在后面,一个时不时插句嘴,一个虽然没说话,却把王宇的话全记在了心里。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把几个半大孩子的影子剪得七零八落,却又紧紧地凑在一起。王宇看着眼前这伙人——有咋咋呼呼的,有沉默寡言的,有胆小怕事的,有冲动莽撞的——忽然觉得,就算对面有再多的人,他们也一定能赢。
课间操结束的铃声响了,远处传来老师组织队伍的声音。王宇把树枝一扔,拍了拍手:“就这么定了,放学老地方见。”
“好!”几个人异口通声地应着,声音里带着点抑制不住的兴奋。
往教学楼走的时侯,李根悄悄凑到王宇身边,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塞到他手里:“这个给你,打架的时侯吃,就不疼了。”
王宇捏着那颗糖,糖纸的边角硌着手心,却暖烘烘的。他看着李根红扑扑的脸蛋,忽然笑了——原来被人护着的感觉,是这么好。
教学楼的影子投在地上,长长的,像条温暖的路。几个孩子并排走着,脚步轻快,影子在地上晃啊晃,像一群正在长大的小兽,互相依偎着,往该去的地方去。
往教学楼走的队伍刚拐过花坛,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像只被惊动的小兽。王宇回头,看见袁呈毅正攥着衣角,气喘吁吁地追上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濡湿,贴在脑门上,鼻尖红得像颗熟透的樱桃。
“你们……你们等等!”袁呈毅跑到他们面前,弯着腰大口喘气,校服领口敞着,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小背心。
方鉴兴挑了挑眉:“咋了?有事?”
袁呈毅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直勾勾地盯着王宇,声音带着点委屈,还有点不易察觉的恼怒:“为什么……为什么不叫我?”
王宇愣了愣:“叫你啥?”
“打架啊!”袁呈毅的声音突然拔高,引得旁边路过的通学都停下脚步看,“你们要去找一年级的算账,为什么不叫我?上次你们帮我,这次我也想帮忙!”
他说着,手攥得更紧了,指节泛白,眼睛里像蒙了层水汽,却硬是没让眼泪掉下来。这还是王宇第一次见他这么大声说话——平时的袁呈毅总是低着头,说话细声细气,被人抢了文具也只会红着眼圈躲到一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李根赶紧解释:“不是不叫你,是怕你……”他话没说完,就被袁呈毅打断了。
“怕我拖后腿?”袁呈毅的声音有点发颤,却透着股执拗,“上次在巷子里,我也抱住那个高个子的腿了,我没拖后腿!”
王宇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上次打架,袁呈毅那瘦小的身子像颗钉子似的钉在地上,死死抱着高个子的腿不放,明明吓得浑身发抖,却硬是没松手。他确实没拖后腿,甚至可以说,是他那股子不要命的劲儿,才让大家缓过神来。
“不是怕你拖后腿。”王宇蹲下身,看着袁呈毅的眼睛,声音放软了些,“是觉得你年纪小,不该掺和这些事。”
“我不小了!”袁呈毅梗着脖子,像只炸毛的小猫,“我跟你们一样,都是学前班的!再说了,那几个一年级的也抢过我的橡皮,我早就想找他们算账了!”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摊开手心——是块半旧的铁皮文具盒,边角都磕卷了,却被擦得锃亮。“我带了家伙,”他举着文具盒,声音里带着点炫耀,“上次我哥教我,被人打的时侯,就用这个挡着。”
看着那块被磨得发亮的铁皮,王宇忽然想起自已藏在书包里的枣木棍。爷爷说“该护着的人,就得护着”,可他好像忘了,袁呈毅也是需要被算在“自已人”里的。
“行,算你一个。”王宇站起身,拍了拍袁呈毅的肩膀,“但你得答应我,到时侯别冲在最前面,跟在我后面,听见没?”
袁呈毅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被点燃的小灯笼,他用力点头,把铁皮文具盒紧紧抱在怀里,生怕别人抢走似的:“嗯!我保证!”
方鉴兴在旁边看得直笑:“这下好了,咱们的队伍更壮大了。我数数啊——王宇,我,谢羽杰,高鸿彬,李根,林浩伟,王显豪,还有袁呈毅……一共八个!正好跟他们打个平手!”
不
是九个你们忘记还有左治那个小胖子了!王宇说道。
“是九个打他们十几个!”高鸿彬纠正道,脸上露出点得意的笑,“这次看他们还敢不敢横!”
林浩伟看着袁呈毅那副激动的样子,也跟着笑了:“你可得把文具盒握紧了,别到时侯掉了。”
袁呈毅用力点头,把文具盒往怀里又塞了塞,像是揣着什么宝贝。阳光照在他脸上,能看到细细的绒毛,刚才还泛红的眼眶,现在只剩下兴奋的光。
往教室走的路上,袁呈毅一直紧紧跟在王宇身边,一步也不落下。他一会儿问“到时侯我们真的要去巷子里吗”,一会儿又说“我哥说打架要先踹对方的腿”,叽叽喳喳的,跟平时判若两人。
王宇被他问得有点头疼,却没不耐烦。他看着身边这伙人——高鸿彬在跟方鉴兴比划着怎么包抄,李根和林浩伟在商量着到时侯该喊什么口号,王显豪在给袁呈毅演示怎么用皮筋打人,谢羽杰虽然没说话,却一直默默跟在队伍最后,像座移动的小山。
风从操场那边吹过来,带着点青草的味道,把他们的笑声和说话声吹得很远。王宇忽然觉得,这次好像跟上次不一样了。上次是为了抢回钱,带着点冲动;这次却像是在完成一件重要的事,一件需要大家一起扛的事。
快到教室门口时,袁呈毅忽然拉了拉王宇的衣角,小声说:“王宇,谢谢你。”
王宇愣了愣,刚想说“谢啥”,就听见袁呈毅又说:“以前没人愿意带我玩,他们都说我胆小。”
王宇看着他低下头的样子,忽然想起爷爷说过的话:“真正的兄弟,不是看谁胆子大,是看谁愿意跟你站在一起。”他伸手揉了揉袁呈毅的头发,像揉一只温顺的小狗:“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了。”
袁呈毅猛地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用力点了点头。
上课铃响的时侯,八个半大孩子排着不太整齐的队伍走进教室,各自回到座位上。王宇坐下时,瞥见袁呈毅正小心翼翼地把铁皮文具盒放进桌肚,嘴角还偷偷往上翘着。他忽然觉得,今天这堂课,或许会过得很快。
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每个人的课桌上,也照在每个人心里那点悄悄滋长的东西上——那是被叫让“兄弟”的情谊,像株刚冒头的小苗,在风里摇摇晃晃,却卯足了劲要往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