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碎玉蜷缩在鲁王宫后殿的石壁凹处,发簪尾端的碎玉片正硌着掌心的旧伤。那碎玉是她特意选的青白玉髓,裂得像极了长白山冰层的纹路——三年前在密林里遇见张起灵时,他脚边的冰面就是这样裂的,咔嚓一声,惊飞了枝头的雪雀。
“他娘的!这尸蹩是捅了窝了?”胖子的骂声裹着虫鸣滚过来,汪碎玉往阴影里缩得更紧。她摸出青铜哨子往靴筒里塞,金属表面还留着她的l温,刚才就是这东西引来了尸蹩群。指尖触到靴底暗袋里的药膏,是用古墓苔藓和尸油调的,抹在皮肤上会起连片红疹,像极了中了尸毒的样子。
她对着石壁上的水渍照了照,原本清亮的眼睛被她用草药汁揉得蒙了层灰翳,头发故意扯得散乱,遮住半张脸。手腕上的束缚带旧痕被袖口盖住,只露出小臂上几道深可见骨的疤——那是十二岁冰原筛选时,被饿狼撕开的口子,当时血冻在皮毛上,像极了现在甬道里溅在石壁上的尸蹩浆液。
“这边有密道!”她突然开口,声音被砂纸磨过似的嘶哑。这嗓子是练过的,模仿的是当年那个在筛选中被割了喉咙的男孩,他临死前就是这样嗬嗬地喘气,像破风箱在拉。
吴邪正被尸蹩追得手忙脚乱,矿灯光束扫过来时,汪碎玉故意脚下一软,往地上倒去。倒地的瞬间,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个熟悉的身影——张起灵就站在甬道拐角,黑金古刀斜背在身后,蓝色连帽衫的帽子压得很低,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颌。他似乎在看她,又似乎什么都没看见,眼神空得像长白山的冰洞。
“救……救我……”她伸出手,故意让袖口滑下去,露出胳膊上纵横交错的疤痕。吴邪的矿灯正好打在她手背上,那里有块淡青色的胎记,像片蜷缩的叶子——这是她特意用刺青膏让的,和张起灵手腕内侧那块旧伤形状相似。
“你是谁?”吴邪的声音带着警惕,却还是伸手把她拉了起来。他的手指触到她胳膊上的疤时明显顿了一下,矿灯的光在她脸上的红疹上停留了太久。
“我叫……阿久。”汪碎玉低着头,故意让头发遮住半张脸。这名字是她今早想的,张起灵在长白山密林里消失时,她数了九天九夜的雪,直到脚印被新雪覆盖,就像从未有人来过。
“跟师傅来倒斗,他们都……都没了。”她编了个漏洞百出的故事:贪财的师傅,塌方的墓道,侥幸逃生却迷了路。说这些话时,她眼角的余光始终没离开那个蓝衣服的身影,张起灵已经转过身去,正用手指摩挲着石壁上的刻痕,指尖划过的轨迹,和当年在长白山帮她剜箭头时一模一样。
胖子在旁边咂嘴:“妹子够惨的,跟咱哥俩走吧,总比在这儿喂虫子强。”吴邪把自已背包里的压缩饼干递过来,手指在发抖,掌心的温度透过包装纸渗过来,像小时侯监控屏里吴邪捧着的热馒头。
汪碎玉接过饼干时故意碰了下他的手,目光却越过他肩头,落在张起灵身上。他恰好转过头,视线扫过她脸上的红疹,没有任何停顿,仿佛在看一块普通的石壁。也是,他这种人,记不住三天前吃过的饭,怎会记得三年前那个浑身是血的女孩?
她跟着他们往地宫深处走,故意时不时“不小心”踩到机关的触发点。有次头顶突然落下石刺,她算准张起灵会出手,果然手腕一紧,整个人被拽到他身后。鼻尖撞上他后背的刀鞘,闻到股熟悉的雪松香,和长白山密林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小心。”张起灵的声音很淡,说完就松开了手,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拨开了挡路的树枝。汪碎玉摸着自已的手腕,那里还留着他指尖的凉意,突然想起十五岁那年,他扔给她的药包里,除了肉干还有一小把晒干的忍冬,说是能治冻疮。
走到主墓室附近时,长生花提取物的副作用突然发作,小腹像被冰锥扎着疼。汪碎玉蹲下去,额头抵着冰冷的石壁,听着自已牙齿打颤的声音。吴邪手忙脚乱地翻背包,张起灵却突然蹲下来,指尖快得像闪电,按住了她后腰的某个穴位。
“这里,”他说,声音没什么起伏,“有旧伤。”
汪碎玉猛地抬头,撞进他漆黑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映着矿灯的光,像结了冰的湖面,却什么都没倒映出来。他果然忘了,当年在冰原,就是这只手,把冻僵的她从雪堆里拖出来,用通样的手法按住她流血的伤口。
“我师傅说……那边有缓解尸气的草药……”她指着左边的岔路,声音发颤,一半是疼的,一半是别的。那里是她标注的毒气室,原本是为吴邪准备的,现在却突然不想让张起灵靠近。
就在吴邪要迈步的瞬间,身后传来吴三省的怒喝:“别动!”他带着潘子,举着枪站在甬道尽头,枪口像毒蛇一样盯着汪碎玉。张起灵已经站直身l,退到了阴影里,仿佛刚才出手的不是他。
汪碎玉往吴邪身后缩了缩,看着吴三省掏出那个刻着半朵菊花的火漆印。她明明把所有痕迹都清理干净了,这老狐狸总能找到漏网之鱼。
“阿久?”吴三省冷笑,枪口几乎顶到她额头,“这名字倒吉利,可惜命不好。”他的目光扫过她小臂的疤痕,“狼爪抓的?我怎么看着像刀伤?”
吴邪把她往后拉:“三叔!你弄错了,她……”
“弄错?”吴三省的枪口转向张起灵,“哑巴张,你也觉得她没问题?
吴三省的脸色瞬间黑了,手指扣紧扳机。张起灵终于有了反应,黑金古刀不知何时已经握在手里,刀身映着汪碎玉脸上的冷笑,像面照不出人影的镜子。
“想杀我?”汪碎玉往张起灵身边靠了靠,故意让吴三省看到这个动作,“你敢在这里开枪?不怕惊动血尸?”
吴邪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汪碎玉捡起地上的矿灯,塞到他手里:“想知道你爷爷笔记里没写完的事吗?跟我来。”
她往主墓室走,经过张起灵身边时,脚步顿了顿。他还在看她,眼神里终于有了点波动,不是认出她的那种,是看一个陌生敌人的警惕。汪碎玉突然觉得好笑,原来被人彻底忘记,是这种感觉,像小时侯注射完药物,浑身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