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央被林沐雨扶着站稳,后背的钝痛让他龇牙咧嘴,却还是忍不住扬起下巴。
周围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有惊叹,有嘲讽,更多的是好奇。
“刚才那剑招好快!绝剑峰啥时侯有这路数了?”
“那不是门房的杂役吗?居然能接许师兄那么多拳?”
“怕不是耍了什么旁门左道吧?杂役哪懂什么剑法······”
“瞎蒙的吧?”
“你要是能蒙出来,沐雨师姐就不会贴到那个杂役身上,而是贴你身上来了”
一个杂役怎么会使出这么上乘剑招?
这是周围最关心。
“这招‘流风回雪’,你是在哪看的?”林沐雨的目光里带着探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作为峰主亲传弟子,绝剑峰藏经阁的典籍她几乎翻遍了。
从基础的《青锋诀》到上乘的《破妄剑经》,每一页招式图谱都刻在她脑子里,可文央刚才那记旋身刺剑,腰如弱柳折转,剑似流风绕指,偏偏是她从未见过的路数。
文央心里咯噔一下,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总不能说是我在梦里教圣女褚霖时,看她练会的吧?
这话要是说出来,怕是得被当成走火入魔的疯子,直接扔进锁妖塔。他飞快地扫过周围探头探脑的弟子,喉结滚了滚,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林沐雨瞧着他眼神躲闪,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她
往前半步,身姿挺拔如松,对着周围朗声道:“各位师弟师妹,刚才之事是我绝剑峰弟子无信,扰了真武广场的清净。”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窃窃私语的弟子,
“许茫违规用灵力伤了文央师弟,此事我会上报峰主,定给这位小师弟一个······”
“文央。”文央小声打断,这可是出名的好机会,那些人一来打听,生意不就有了吗?
“定给文央小师弟一个公道。”林沐雨不知道文央心里盘算着他的生意经。
亲传弟子的气场果然不通,话音刚落,周围的议论声就矮了半截。
有几个想看好戏的,被林沐雨冷冷瞥了一眼,也讪讪地缩了回去,没一会儿就散得差不多了。
文央正想松口气,却见林沐雨转身要拉他:“这里人多眼杂,我先带你去······”
“等等。”文央挣开她的手,指了指广场门口那两根刻着云雷纹的高大石柱,“我得看门。”
杂役房的木牌还挂在石柱上,“真武广场”四个字在日头下泛着光。
这是他的差事,哪怕刚跟人打过架,也得守着。
林沐雨愣了愣,随即笑了。她竟真的没再坚持,将佩剑剑斜靠在石柱上,就势蹲在石柱旁的阴影里绞着手指,白衣裙摆铺在青石板上,像朵落了地的云。
“那我等你换班。”
文央靠坐在石柱上,后背抵着冰凉的石面,钝痛似乎减轻了些。
他从怀里摸出那本皱巴巴的《基础剑经》,书页边缘都被翻得起了毛边,他用指尖蘸了点唾沫,小心翼翼地翻开夹着枯叶的那一页——正是“转腕翻挑,如挽飞瀑”那章。
林沐雨悄咪咪地凑过来,本以为他在看什么上乘秘籍,探头一瞧却有点失望。
这不是入门弟子都能背的《基础剑经》吗?纸页泛黄,还有几处被虫蛀了的小洞,显然是本不知传了多少手的旧书。
林沐雨身上的淡淡的香味出卖了偷看的她,文央那食指把她的小脑瓜推开。
林沐雨想起文央刚才格挡许茫拳头时,每一式剑招都稳如磐石,忍不住问:“你练这剑经多久了?”
文央翻书的手顿了顿,老实回答:“五天。”
“五天?”林沐雨挑眉,语气里带着点不信。
“许茫虽算不上顶尖,但也是筑基初期,你以练气三层的修为,能跟他拆那么多招,单靠五天练习?你确定不是五年?”
她见过太多弟子,练三年基础都未必能有文央这般扎实的根基:出剑时肩不晃,收势时气不泄,分明是下过苦功的样子。
文央挠了挠头,难得谦虚起来:“不是我厉害,是许师兄的拳法太直来直去了。”
他比划着许茫出拳的样子,“你看,他出左拳时,右肩会先耸一下;想出勾拳,后腰的肉就会鼓起来······,他身上哪块肌肉动了,我就知道他要出什么招。”
他说得直白,甚至带了点糙气:“就跟蹲茅房似的,他屁股一翘,我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哪有什么剑法老练,全是猜的。”
林沐雨被他逗笑了,眼尾弯起好看的弧度:“猜?许茫的拳速快如疾风,你能在他出拳前就猜到招式,还能刚好接住?”
她收起笑意,认真道:“峰里的师弟们练剑,就像从一数到十。不管对手出几,他们都按着‘一、二、三’的顺序来,刻板得很。可你不一样,”
林沐雨指着文央手里的剑经,“对方出一,你就出二;对方出七,你就出八,每一招都卡得刚刚好,这才是真正把剑招练活了。”
被亲传弟子这么夸,文央的耳朵有点发烫,尾巴梢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他正想再说两句,识海里的千月突然敲了敲他的神魂:
“醒醒,这姑娘笑得再好看,也别掉以轻心。她一个亲传弟子,凭什么对杂役的剑法这么上心?”
文央心里一凛,刚才被夸赞冲昏的脑子清醒了大半。
他合上书,抬头看向林沐雨,眼神直愣愣的,干脆直接问了。
“林师姐,你到底想干嘛?”
林沐雨被他问得一愣,随即脸颊微微泛起晚霞的红。
她两只食指轻轻对着戳了戳,:“我······我就是想学你那招‘流风回雪’,还有······还有你把基础剑招练活的法子。”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你放心,我不会白学的,我可以偷偷教你绝剑峰的《青锋诀》,或者······或者给你找些聚气丹?”
文央盯着她泛红的耳根,突然想起弃云峰上那缕若有若无的梦雾,还有褚霖l内随时可能爆发的魔种。
他心里有了个主意。
“我哪有什么法子。”文央故意叹了口气,眼神飘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其实都是偷学的。”
“偷学?”林沐雨眼睛亮了,“在哪偷学的?”
“弃云峰。”文央说得笃定,“前阵子我去那边砍点竹子,瞧见有个穿白衣的女子在练剑,她转腰时就像······就像风吹柳丝似的,那招‘流风回雪’,就是看她练会的。”
林沐雨皱起眉:“弃云峰是幻阵峰的地盘,常年用来练阵法,怎么会有剑法大能?”
幻阵峰的弟子个个精于阵法,剑法向来是短板,这是整个玉霄宗都知道的事。
“谁知道呢。”文央摊摊手,故意说得含糊,“说不定是哪个隐居的前辈吧?我也就远远看了几眼,具l的也说不准。”
他心里打着算盘:林沐雨是绝剑峰亲传弟子,身份够高,若是她去弃云峰探查,说不定真能发现褚霖的踪迹。
到时侯哪怕只是引起幻阵峰的注意,也比自已这个练气三层的杂役瞎琢磨强。
褚霖的魔种可等不起,总得有人先发现那座峰上藏着的秘密。
林沐雨看着文央不似说谎的眼神,指尖捻着玉佩沉吟片刻,突然抬头:“弃云峰,我今晚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