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武广场的青石板被日头晒得发烫。
这几天文央没日没夜的啃剑谱，连陆仪那里都没签到，只是那些新来买枕头的，文央怎么都还是得去一趟。
文央缩在门房的阴影里，膝盖上摊着那本皱巴巴的《基础剑经》。
指尖划过“转腕翻挑，如挽飞瀑”几个字时，脑子里自动浮现出千月舞剑的身影——黑裙旋起的弧度，剑尖挑起的月光，连她念口诀时微微蹙起的眉头都清晰得很。
“砰！”
一柄长剑带着破空声砸在脚边，剑刃擦过石板溅起火星，贴着文央的额头飞过。
文央猛地抬头，就见不远处的演武场上，一个高壮的蓝袍弟子正对着个持枪修士怒吼，额角青筋暴起。
“谁的剑？没长眼啊！”文央捡起剑，剑鞘上刻着绝剑峰的云纹，沉甸甸的压手。
“我的！”蓝袍弟子回头，一张脸因恼怒涨得通红，正是绝剑峰内门弟子许茫。
他刚被那枪修挑飞了剑，正一肚子火没处撒，见捡剑的是个穿杂役服的，嗓门更横了，“给老子送过来！”
文央掂了掂剑，这力道要是再偏半寸，准得在他额头上开个洞。
他把剑往地上一放，用脚尖勾着往回踢了踢：“自已捡。”
“你他妈敢踢我的剑？”许茫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狗，几步冲过来，蒲扇大的巴掌差点扇到文央脸上，“一个臭杂役，也配碰我的剑？”
“你在左右脑互博吗？一会让我送过去，一会说我不配碰你的剑。”
文央后退半步，手里还攥着那本剑谱，页角被风吹得哗哗响：“剑飞过来差点伤人，还有理了？怕不是握剑握得肌无力，连剑都抓不住。”
最后那句话戳中了许茫的痛处——他刚才确实是被枪修一招缴了械。许茫眼睛瞪得像铜铃，拳头捏得咯咯响：“你他妈找死！敢不敢跟老子打一架？”
文央嘴角一撇：“筑基期欺负练气期，你咋不去找金丹的弟子比划？”
“谁欺负你了？”许茫梗着脖子，“老子不用灵力，就凭拳脚跟你打！”
“拉倒吧。”文央翻了个白眼，“筑基修士的筋骨强度，比练气期硬两倍都不止，你甚至都要比我多活二十年，这叫公平？”
许茫被噎得说不出话，指着演武场中央：“那你用剑！老子空手！这下总行了吧？赢了我，老子给你一年的下品灵石。你输了，我什么都不要。”
“你们剑道弟子一年能有几个子儿啊？”
“那也比你个看门杂役多，到底来不来？”
周围看热闹的弟子哄笑起来，不少人对着许茫指指点点。
文央想起识海里千月挥剑的样子——那些“提剑当胸，气沉丹田”的口诀，那些“力发于腰，劲贯指尖”的发力感，总不能只在梦里管用。
“行啊。”他把剑谱往门房里一扔，捡起那柄长剑，“输了可别赖账。”
两人站到演武场中央时，周围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许茫活动着手腕，指节捏得啪啪响，看文央的眼神像在看一只待宰的鸡：“小子，等会儿打断你胳膊，可别哭着喊娘。”
文央没说话，只是按照剑谱上的法子，双手握剑横在胸前，剑尖微微下沉。丹田处像是坠了块小石头，一股暖流缓缓散开。
正是“提剑当胸，气沉丹田”的起势。
“装模作样！”许茫低喝一声，身形猛地窜出，砂锅大的拳头带着劲风砸向文央面门。
文央只觉眼前一黑，下意识地拧腰侧身，长剑贴着小臂扫过。这一躲用的正是千月教的“拧腰如麻花”的发力法，险险避开拳头的通时，剑刃差点划破许茫的手腕。
“咦？”周围有人低呼。
许茫也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杂役反应这么快。他冷哼一声，攻势更猛，双拳如通狂风暴雨般砸来，拳风扫得文央脸颊生疼。
文央根本没空反击，只能仗着身形灵活左躲右闪，长剑在身前舞成个圆。
“力发于腰，劲贯指尖”
每次许茫的拳头砸在剑身上，他都能借着拧腰的劲儿卸去大半力道，虽然虎口震得发麻，却硬是没让对方近身。
文央的每一次出剑，剑招暗和崩点搓，每一式都是基础的不能再基础的剑招，但每一式都能抵挡住许茫的攻击。
石头剪刀布很简单，每次都赢却很难。
文央出招前都会观察许茫的动作，肩腰通动——这是直拳，挡。
转身扭腰——这是勾拳，刺。
······
文央几乎赢得了每一次的招式博弈。
“这杂役的基础剑招倒是扎实。”
“可惜了，修为差太远，撑不了多久。”
听着周围的议论，文央额角的汗滴落在剑脊上。他也知道自已在硬撑，许茫的拳头越来越重，速度也越来越快，他的胳膊已经开始发酸，握剑的手已经开始发抖，虎口已然开裂，血液顺着剑柄的纹路缓缓滑动。。
“算了吧，”千月的声音在识海里响起，紧张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再打下去胳膊得断，不要伤到自已。”
千月认为的是非必要时不要受到伤害。
文央咬着牙没应声。他想起千月在识海里舞剑的样子，想起褚霖在梦里练剑时亮晶晶的眼睛，想起自已对着剑谱念到口干舌燥的夜晚。
我才不想就这么输了。
就在许茫一记重拳砸中剑面，文央身形不稳的瞬间，他突然深吸一口气，丹田的暖流猛地炸开！
“流风回雪！”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拧动腰身，黑裙少女旋身挥剑的画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在模仿千月的每一个动作。
长剑化作一道银亮的弧线，避开许茫的拳头，剑尖带着寒星，剑身走势，如穿石而过的绵柔水流，直刺许茫咽喉时，又如冻结千年的凌冽寒冰。
这一剑快得不可思议，带着流水的柔美，却又藏着刺骨的凌厉。
“好招！”周围爆发出喝彩声。
许茫脸色骤变，他没想到这杂役能使出如此精妙的剑招，仓促间后仰躲闪，咽喉还是被剑尖划破了点皮，渗出丝血珠。
“你找死！”许茫又惊又怒，哪里还顾得上“不用灵力”的约定，左手猛地拍出，五道青绿色的木藤突然从掌心窜出，像毒蛇般缠向文央脚踝。
“我去，你耍赖······”
文央只觉脚下一紧，随即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重重摔在演武场外的沙地上，长剑“哐当”落地。
许茫红着眼就要追上来，却被一道清冷的声音喝住：“住手！”
一个白衣女子不知何时站在场边，腰间挂着绝剑峰亲传弟子的玉佩，容貌清冷，正是绝剑峰亲传弟子林沐雨。
她冷冷地看着许茫：“说好不用灵力，出尔反尔，不嫌丢人？”
许茫脖子一梗：“他耍诈！”
“人家凭本事赢你半招，你却用灵力伤人，”林沐雨瞥了眼地上的文央，语气更冷，“绝剑峰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许茫悻悻地收回手，恶狠狠地瞪了文央一眼，眼见提起地上一切的导火索——那把剑，转身就走。
林沐雨这才走到文央面前，弯腰扶起他，声音缓和了些：“抱歉，我师弟无礼了。”
她的目光落在文央发颤的右手，又看向他的眼睛：“刚才那走势如水剑势如锋的招式，是你自已悟的？”
文央捂着发疼的后背，咳了两声，信口胡诌道：“····看别人练过。”
林沐雨眼睛发出光亮，面对杂役弟子的文央没有丝毫架子吗，竟对着文央拱手道：“在下林沐雨，不知小兄弟可否赐教击败许茫那招的发力诀窍？”
看着眼前这位虚心求教的亲传弟子，又想起识海里那个总爱怼他的黑裙少女，突然觉得这剑谱没白背，这架也没白打。
反正逼是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