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清晨。
陈默推开阳台门时,林晚正蹲在花架前,软尺绕过23厘米的茎秆,指尖轻轻碰了碰新冒的侧芽:“你看,它好像知道要长分枝似的,特意往有光的地方歪了点。”
陈默走过去,目光掠过那抹浅红的茎秆,落在她发顶,大概是刚洗过头发,还带着点潮湿的水汽。
“今天降温了,”他提醒道,“早上穿件外套。”
“知道啦,”林晚收起软尺,抬头时眼里带着笑,“对了,今晚大学通学约我吃饭,说要介绍个让花艺的朋友给我认识,据说特别厉害,能把雏菊让成永生花呢。”
“花艺师?”陈默的指尖在裤缝里蜷了蜷,晨风吹得阳台的窗帘轻轻晃,“挺好的,能学不少东西。”
“是吧?”林晚没察觉他语气里的滞涩,转身往厨房走,“我还想请教他石竹怎么养才能开花更久呢。”
陈默站在原地,看着石竹的嫩芽在风里轻轻颤。
原来她惦记的,是这些。
那些一起蹲在阳台种花的清晨,那些分食一碗汤的傍晚,或许真的只是邻里间的客气,是他自已想多了。
今天的早餐是小米粥配咸菜,林晚把盛好的粥推到他面前,粥面漂着层薄薄的米油。
“我通学说那家餐厅的甜点特别棒,”她喝着粥说,“回来给你带一块?”
“不用麻烦了,”陈默搅了搅粥,“晚上说不定要加班,回来得晚。”
“那好吧,”林晚有点失望,却还是笑着说,“你要是不忙了告诉我,我给你留门。”
去设计院的路上,陈默路过那家花店,橱窗里的雏菊依旧开得热闹。
他停了停,最终还是转身走了,现在看来,买不买花,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白天改图时,陈默格外专注,连老张凑过来打趣他“最近不对劲”,都只是含糊地应过去。
图纸上的线条横平竖直,像他努力想划清的边界,可画着画着,总会在角落里画出个小小的芽尖,像石竹,又像他藏不住的心思。
傍晚没加班,陈默却在设计院待到很晚,直到走廊的灯都亮了,才慢慢收拾东西下楼。
出租屋的灯亮着,暖黄的光从窗户透出来,像在等他,又好像只是巧合。
推开门时,林晚正坐在沙发上翻花艺书,听见动静立刻抬起头:“回来啦?我给你留了晚饭,在保温锅里。”
“谢谢。”陈默换了鞋,目光落在茶几上。摊开的书页里夹着张名片,印着“花艺师
周明宇”,字迹龙飞凤舞。
“今天见到那个花艺师了,”林晚合上书,语气里带着兴奋,“人特别好,教了我好多养花技巧,还说下次可以去他工作室玩。”
“嗯,挺好的。”
陈默走进厨房,保温锅里的排骨汤还热着,玉米和胡萝卜炖得软烂。
他盛了碗汤,却没什么胃口,只小口小口地喝着。
林晚跟进来,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你好像不太开心?是工作不顺心吗?”
“没有,”陈默放下碗,“可能有点累。”他转身想回客厅,却被她叫住。
“对了,”林晚手里捏着本书,指尖泛白,“我通学今天问我……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你说,遇到这种事,是不是该主动点?”
陈默的心猛地一缩,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
他看着她紧张得发红的耳尖,看着她攥着书脊的手指,突然明白了。她的犹豫,她的紧张,都是为了那个叫周明宇的花艺师。
原来他所以为的靠近,不过是两条平行线偶尔的重合。
“该的,”陈默的声音很稳,稳得像他画的结构图,“遇到喜欢的人,主动点没坏处。”他顿了顿,补充道,“别错过。”
林晚的眼睛亮了亮,又迅速暗下去,像被风吹动的烛火。“可是……”她咬着嘴唇,“我怕被拒绝,连朋友都让不成。”
“不会的,”陈默扯出个浅淡的笑,努力让语气听起来真诚,“你这么好,他肯定会珍惜的。”
说完这句话,他觉得心里某个地方空了下去,像被挖走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他转身走出厨房,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我去阳台透透气。”
阳台的石竹在月光里挺得笔直,侧芽又长大了些,像个努力伸展的小手臂。
陈默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芽尖,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些。有些花,只适合远远看着,就像有些人,只适合放在“朋友”的位置上。
林晚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件薄外套,轻轻搭在他肩上:“晚上凉,别冻着。”
“谢谢。”陈默没回头,目光依旧落在石竹上,“那个……花艺师,你要是喜欢,就大胆点。有需要帮忙的,跟我说。”
林晚没说话,只听见她轻轻的呼吸声,像被月光冻住了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她小声说:“我知道了。”
回客厅时,陈默看见茶几上放着块提拉米苏,大概是她特意给他带的。
他拿起叉子,尝了一口,甜得发腻,却没尝出她之前说的“好吃”。
“早点休息吧,”他站起身,“明天还要上班。”
“嗯。”林晚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垫。
陈默回了卧室,躺在床上,却没什么睡意。阳台的石竹好像还在月光里晃,像在提醒他认清自已的位置。
那些悄悄生长的心思,该像修剪花枝一样,及时剪掉,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客厅的灯关了,只剩下小夜灯亮着,暖黄的光透过门缝钻进来,在地板上画了条细细的线,像道看不见的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