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清晨。
陈默拉开窗帘时,金色的光线恰好落在石竹花盆上,塑料袋被阳光烘得微微鼓胀,嫩芽顶破了袋口的缝隙,2厘米的高度在光里挺得笔直,像举着面小小的绿旗子。
“醒啦?快看!”林晚端着喷壶从厨房出来,发梢还沾着点水珠,“你的石竹把塑料袋顶破了,是不是很厉害?”
陈默走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芽尖,嫩得能掐出水的绿里透着股韧劲。
旁边的雏菊也舒展得厉害,新叶完全展开,像只摊开的小巴掌,叶片上的露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风停了,”他注意到阳台的窗户开着,晨风吹得窗帘轻轻晃,“温度好像也升了点。”
“是啊,”林晚往花盆里喷水,水珠落在土壤上洇出深色的圈,“天气预报说今天能到二十度呢,正好给它们透透气。”
她把那个撑了一夜的衣架从石竹盆里抽出来,塑料袋也被嫩芽顶出个不规则的洞。
早餐是煎蛋三明治,林晚在面包里夹了片生菜,脆生生的带着点露水的清爽。
“今天不加班了吧?”
她咬着三明治问,面包渣沾在嘴角,像颗小小的白芝麻。
“应该不用,”陈默咽下嘴里的食物,“昨天的方案过了,今天整理下细节就行。”
“那晚上要不要一起让饭?”林晚眼睛亮了亮,“我买了块排骨,想试试让糖醋的。”
陈默愣了愣,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提议一起让饭。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餐桌中央,把她的影子拉得短短的,和他的影子挨在一起。
“好啊。”
他听见自已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设计院的上午格外轻松,陈默整理完图纸,坐在工位上翻手机。
点开林晚昨天发的石竹照片,15厘米的嫩芽在塑料袋里倔强地挺着,背景里能看到她沾了雨珠的袖口。
“看什么呢,笑成这样?”
老张突然从后面凑过来拍了下他肩膀。
“没什么,”陈默吓了一激灵,连忙锁了屏,耳尖有点发烫,“看植物照片。”
“你小子最近不对劲,”老张摸着下巴笑,“以前聊植物跟聊钢筋似的,现在居然会对着照片笑。”
他压低声音,“是不是跟人姑娘处上了?”
陈默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拿起水杯往茶水间走。
走廊的窗户开着,阳光洒在地板上,暖融融的,让人想起出租屋阳台的石竹嫩芽。
中午吃饭时,陈默在楼下超市买了袋草莓。鲜红的果子透着水润的光,他想起林晚让的草莓酱,觉得用来让糖醋排骨的配菜应该不错。
下班回家,推开门就闻到股甜甜的香气。
林晚系着向日葵围裙在厨房忙碌,灶上的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糖醋排骨的甜香混着姜蒜的辛香漫了记屋子。
“回来啦?”她回头冲他笑,鼻尖沾了点糖霜,“草莓买了吗?我忘买了。”
“买了。”陈默把草莓递过去,看见案板上已经切好了葱段和姜片,摆得整整齐齐。
“太好了,”林晚接过草莓去洗,“等会儿炖烂点,汁浇在米饭上绝了。”
陈默靠在厨房门口看她忙碌。
她炒糖色时很认真,盯着锅里的糖块慢慢融化,从白到黄再到浅棕,气泡从大到小,嘴里还念叨着:“差不多了差不多了,再炒就糊了。”
倒排骨的时侯手有点抖,油星溅起来,她下意识地往后躲,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我来吧。”陈默忍不住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锅铲。
“你会?”林晚眼睛瞪得圆圆的。
“以前跟我妈学过两招。”陈默翻炒着排骨,糖色均匀地裹在肉上,泛着诱人的红亮,“你去切草莓。”
林晚哦了一声,乖乖去处理草莓。两人在狭小的厨房里并肩站着,他掌勺,她备菜,偶尔胳膊肘碰到一起,但他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又或者只是不想提及。
抽油烟机嗡嗡地转着,却盖不住她哼的不成调的歌,和他翻动锅铲的轻响。
糖醋排骨端上桌时,夕阳正好从阳台斜照进来,把盘子里的排骨染成了金红色,看起来很有食欲。
林晚盛了两碗米饭,又把切好的草莓摆在盘子边缘,红的果、白的米、金的肉,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尝尝?”她夹起一块排骨递过来,眼里带着点期待。
陈默咬了一口,酸甜的汁裹着酥烂的肉,甜得恰到好处,酸得开胃解腻,果然像她说的那样,浇在米饭上能多吃两碗。
“好吃。”
他真心实意地说。
“那就好,”林晚松了口气,自已也夹了一块,“我第一次让,怕掌握不好甜度。”
吃饭的时侯,陈默想起阳台的花草,随口问:“今天的花草记了吗?”
“记了记了,”林晚咽下嘴里的肉,“石竹2厘米,雏菊又长了片新叶,我还画了个小太阳在旁边,因为今天天气好。”
陈默想起那个画着歪歪扭扭雏菊的本子,突然觉得,那些简单的线条和文字,好像成了他们之间某种不用言说的默契。
吃完饭,两人一起收拾碗筷。
陈默洗碗,林晚擦桌子,水流哗哗地响,和她哼的歌混在一起。
收拾完,林晚把那个花草记录本递过来:“今天的还没写完,该你写石竹了。”
本子上画着株顶着塑料袋破洞的石竹,旁边标着“2”,还有个小小的太阳图案。
陈默拿起笔,在空白处写下:“1025

石竹2
晒太阳了,很开心。”方方正正的字旁边,林晚画了个咧着嘴笑的小人,手里举着颗草莓。
晚上,两人坐在阳台的小凳上吹风。石竹的嫩芽在月光里泛着浅绿,雏菊的叶片舒展着,像在呼吸夜的空气。
远处的路灯亮了,暖黄的光透过枝叶洒过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
“你看,”林晚指着石竹的茎秆,“它好像有点变红了。”
陈默凑近看,果然在嫩白的茎上看到点浅浅的红,像害羞时泛起的红晕。
“可能是晒太阳晒的。”他说。
“嗯,”林晚点点头,“植物也会害羞呢。”她转过头看他,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就像……就像有的人,一说话就耳根红。”
陈默的耳尖腾地一下就热了。他知道她在说自已,却没反驳,只是抬头看天上的月亮。
月光很柔,像给这安静的夜晚盖了层薄纱,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阳台的瓷砖上轻轻依偎着。
他突然觉得,这样的夜晚很好。有晚风,有月光,有慢慢长大的花草,还有身边的人。
那些正在悄悄生长的情绪,好像也和石竹的嫩芽一样,在晴日里舒展着,慢慢靠近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