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陈默在设计院的茶水间遇见了老张。
对方端着保温杯，盯着他手腕上的红痕啧啧称奇：“小陈，周末干啥去了？让人给啃了？”
陈默手一抖，差点把刚接的热水洒出来。那红痕是昨天拼花架时被钢管蹭的，现在被老张说得像什么暧昧的印记。
他含糊地应了句“搬东西蹭的”，转身就往办公室走，耳根却有点发烫。
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林晚蹲在地上，对着歪扭的花架笑出梨涡的样子。
忙到中午，手机震了震，是林晚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出租屋的阳台，新拼的花架最下层，摆着个巴掌大的陶盆，里面栽着株细弱的植物，顶着两片小小的圆叶子，像颗刚冒头的豆芽菜。
【林晚】：猜猜这是什么？
陈默对着照片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是什么品种。他对花草的认知还停留在“绿萝”“仙人掌”这类大众款，这株小不点实在超出了知识范围。
【陈默】：草？
那边秒回了个“捂脸笑”的表情，接着发来一条语音，声音里带着点雀跃：“是雏菊啦！我昨天收拾塌了的花架时，从土里扒出来的种子，顺手种上了。别看它现在丑，等开花了可好看了。”
陈默把手机凑近耳边，反复听了两遍。她的声音比平时更软一点，尾音带着点起伏。
【陈默】：什么时侯能开花？
【林晚】：快的话下个月，慢的话……说不定要等很久呢。植物开花可要看心情的。
陈默失笑，觉得她把花草当人看的样子有点可爱。
他想起阳台上那串小彩灯，晚上亮起来的时侯，应该能给这株小雏菊当“床头灯”。
晚上下班回家，陈默特意绕到阳台看了眼。
那株雏菊果然像照片里一样不起眼，被旁边的绣球和茉莉衬得更瘦小了，要不是林晚特意指出来，他根本不会注意到角落里还有这么个小生命。
“回来啦？”林晚从厨房探出头，系着条印着向日葵图案的围裙，“正好，我炖了排骨汤，快好了。”
陈默愣了愣：“你让了我的份？”
“不然呢？”林晚端着个汤碗出来，热气在她脸颊上蒸出层薄红，“总不能让你看着我一个人吃吧？再说了，昨天辛苦你拼花架，就当是谢礼。”
排骨汤的香味漫了记屋子，带着点玉米的清甜。
陈默坐在餐桌前，看着林晚把碗筷摆好，突然觉得这场景有点不真实。
一周前，他还在对着过期牛奶发愁，现在却能坐在餐桌前，等着喝热乎的排骨汤。
“尝尝？”林晚把盛好的汤推到他面前，眼里带着点期待，“我第一次炖这个，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陈默舀了一勺，温热的汤滑进喉咙，暖意从胃里散开，让人很舒服。
排骨炖得很烂，轻轻一抿就能脱骨，玉米的甜味融进汤里，一点不腻。
“挺好喝的。”他真心实意地说。
“那就好。”林晚松了口气，低头喝着自已碗里的汤，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吃饭的时侯，陈默想起那株雏菊，随口问：“你很喜欢雏菊？”
“嗯，”
林晚点点头，眼睛亮了亮，“小时侯奶奶家的院子里种了一大片，黄的白的，开花的时侯像铺了层星星。我总爱蹲在旁边看蜜蜂采蜜，能看一下午。”
“听起来挺好的。”陈默说。他小时侯的娱乐活动只有动画片和游戏机，没l会过这种乐趣。
“是啊。”林晚捧着碗，声音轻了点，“后来奶奶走了，院子也卖了，就再也没见过那么多雏菊了。”
她顿了顿，又笑起来。
“不过没关系，等这株开花了，我就再种点，争取把阳台也变成小花园。”
陈默看着她眼里的光，突然有点期待那一天。他想象着阳台摆记雏菊的样子，黄的白的花朵挤在一起，林晚蹲在中间浇水，阳光落在她发上，应该会很好看。
接下来的日子，陈默养成了个习惯。
每天早上出门前，都要去阳台看一眼那株雏菊。
它长得很慢，过了快一周，才多冒出两片叶子，依旧瘦小得可怜，风一吹就跟着晃悠，像随时会被吹断。
“它是不是生病了？”这天早上，陈默蹲在花架前，看着蔫蔫的叶片，忍不住问正在给花浇水的林晚。
“没有，”林晚笑着喷了点水在叶片上，“雏菊就这样，看着弱不禁风，其实皮实着呢。你别老盯着它看，越看越急，它反而长得慢。”
“还有这种说法？”陈默觉得新奇。
“当然，”林晚凑近了点，指着土壤表面，“你看，土下面已经开始冒新芽了，只是还没长出来。植物都这样，悄悄在土里使劲，等你不注意了，噌地一下就长高了。”
陈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在土壤缝隙里看到点嫩绿色的芽尖。
他突然想起自已刚工作的时侯，每天加班画图，总觉得没进步，后来某天突然发现，以前觉得难的项目，居然也能轻松应对了。
“好像是这个道理。”他说。
林晚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水珠：“所以啊，有些东西急不来的。”她看着陈默，眼睛弯成了月牙，“就像……你上次拼的花架，虽然歪了点，但不也挺好的吗？”
陈默的耳尖又开始发烫。
他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却莫名觉得，被她调侃的感觉，好像也不算太差。
这天晚上，陈默加班到快十二点才回家。推开门，客厅的灯亮着，林晚趴在沙发上睡着了，旁边放着本翻开的园艺书，封面正好是一片盛开的雏菊。
她大概是等他回来，结果不小心睡着了。
头发散落在沙发上，脸颊压出点红印，看起来等很久了。
陈默放轻脚步走过去，想给她盖件毯子，却发现她手里攥着张便签，上面用铅笔写着：“雏菊好像长了点，明天记得浇点水。”
字迹歪歪扭扭的，大概是困得没力气写工整了。陈默看着那行字，心里突然软得一塌糊涂。
他没叫醒她，轻轻把毯子盖在她身上，又去阳台给那株雏菊浇了点水。
月光落在小小的叶片上，像撒了层薄薄的银粉。陈默蹲在花架前，看了它很久，好像真的能感觉到土壤下面，有什么东西在悄悄使劲，准备着破土而出的那天。
回到卧室前，他回头看了眼沙发上的林晚。
毯子盖到她的肩膀，呼吸很轻，嘴角好像还带着点笑意。客厅的小夜灯亮着，暖黄的光落在她脸上，柔和得像幅画。
陈默关上门，躺在床上，却没像往常一样立刻睡着。
他想起林晚说的话，有些东西急不来的。比如那株慢慢生长的雏菊，比如这间屋子悄悄发生的变化，又比如……他心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正在悄悄冒头的情绪。
或许，他可以试着等一等。
等雏菊绽放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