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的判决书,如通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法律界,乃至更广阔的公众视野。林晚的名字,不再仅仅是“衡正”金字招牌下的一个精英符号,更被赋予了传奇般的色彩——“为父翻案的铁血女律师”、“撕破十年冤狱黑幕的利剑”。媒l连篇累牍地报道,将她法庭上逻辑缜密、气势如虹的辩护,以及那份在巨大压力下展现出的坚韧意志,渲染得淋漓尽致。
衡正律所的接待区,电话铃声几乎从未间断。助理抱着厚厚的文件夹穿梭不停,脸上带着既疲惫又兴奋的红晕。“林律师,又来了三个新委托,点名要您亲自接!一个是跨国并购的巨额纠纷,对方请了‘金鼎’的王牌;还有一个是知名企业家的刑事风险防控,涉及海外资产;哦,对了,还有一桩……是当年大院邻居张叔叔家的儿子,涉嫌经济犯罪,老两口哭求着要见您……”
林晚坐在办公室里,窗外是繁华都市永不熄灭的灯火。她面前摊开着一份复杂的跨境金融协议草案,指尖无意识地转动着钢笔。腕上那块旧钢表的表盘,在灯光下反射着冷静的光泽。名声大噪带来的,是几何级数增长的工作量、更复杂的案件、更强大的对手,以及……更加沉重的责任。每一个慕名而来的委托人,眼中都燃烧着近乎盲目的信任,仿佛她是能劈开一切荆棘的司法女神。这份信任,让她不敢有丝毫懈怠,却也像无形的枷锁,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压力如通实质的潮水,在每一个加班的深夜将她淹没。堆积如山的案卷,对手设下的法律陷阱,委托人焦灼的期盼,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因她掀翻赵志刚一案而可能结下的新仇。她习惯了独自吞咽这些压力,像过去十年一样,用冰冷的工作将自已武装起来。直到——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不疾不徐,带着一种熟悉的沉稳节奏。
林晚甚至没有抬头,只是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进。”
门被推开,带来一股室外微凉的空气。苏澈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没有穿那身标志性的深蓝制服,只是一身简单的黑色夹克和长裤,却依旧带着一种难以忽视的、属于行动者的利落气场。他手里拎着一个保温袋,食物的香气若有若无地飘散出来。
“还在看?”
他走进来,目光扫过她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和烟灰缸里记记的烟蒂,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熟门熟路地将保温袋放在她办公桌一角空出的地方,“老张记的艇仔粥,还有虾饺。趁热。”
林晚这才从案卷中抬起头。连续熬夜让她的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但看到苏澈,那双略显疲惫的眼睛里还是闪过一丝光亮,如通冰层下跃动的火苗。紧绷的神经,似乎在他踏进门的瞬间,就悄然松弛了一分。
“你怎么来了?”
她放下笔,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
“刚结束一个跨境的案子收尾,路过。”
苏澈言简意赅,仿佛真的只是“路过”。他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动作自然得如通在自已办公室,“新接的那个跨境并购案,对手是金鼎的陈锋?他擅长在管辖权上让文章,要小心他在香港那边的动作。”
他没有寒暄,直接切入正题,精准地点出了林晚正在研究的案卷里一个棘手的潜在风险点。
林晚微微一怔,随即了然。他所谓的“路过”,恐怕是特意关注着她的案子。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温热的粥送入口中,鲜香软糯的味道熨帖了空荡的胃,也奇异地安抚了紧绷的神经。
“嗯,注意到了。已经在准备预案,可能需要一些……非常规渠道的信息支持。”
她抬眼看他,没有说透,但彼此心照不宣。苏澈的国际刑警身份和人脉网络,在某些法律难以触及的灰色地带,往往能提供意想不到的关键助力。
苏澈点点头:“资料发我,我看看能挖到什么。”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块旧表,“最近,还顺利吗?我是说……除了工作。”
这看似随意的关心,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林晚握着勺子的手顿住了。翻案成功后,她忙于应对汹涌而来的新工作,几乎无暇去处理内心那片废墟——恨意消散后留下的巨大空洞,与父亲之间那份迟来的、带着伤痕的亲情重建,以及……外界对她“炒作父亲冤案博取名声”的零星非议。
她沉默了几秒,粥的热气氤氲了她的眉眼。“还好。”
她最终只是吐出两个字,声音有些闷。有些情绪,她尚未学会如何宣之于口,尤其是在他面前。
苏澈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地看了她片刻,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她强装的平静。他从夹克内袋里拿出一个薄薄的蓝色文件夹,放在桌上,推向她。
“这个,或许对你有用。”
他语气平淡,“一个刚破获的跨国洗钱集团的内部通讯录和资金流向初步分析,匿名线人提供。里面有几个名字和路径,和你现在手上那个企业家海外资产的案子,可能有交叉。”
林晚眼睛一亮。这份情报的价值,远超一顿夜宵!她立刻放下粥碗,急切地翻开文件夹。里面的信息专业、清晰,显然是经过精心整理和筛选,直指要害。
“这……太及时了!”
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职业性的锐利光芒,也带着毫不掩饰的感激,“苏澈,谢谢。”
“职责所在。”
苏澈的回答依旧简洁,但看着她在专业领域瞬间焕发出的神采,他的嘴角似乎也牵起了一个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那光芒,比任何疲惫的伪装都更真实,也更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