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风绝尘沉声道，缓缓运转起长青功的内息。那缕气息极淡，却带着草木抽芽般的韧劲，顺着指尖渗入鲁泰的经脉。他不敢用强，只是像春雨润田般，一点点梳理那些紊乱的气息，引导它们顺着正轨流转。
鲁泰起初只觉胳膊上泛起一阵暖意，随后那股钻心的疼渐渐减轻，原本滞涩的经脉里，竟有了一丝微弱的流动感。他惊讶地看着风绝尘：“你这……是什么法？”
“是门里的基础心法，能滋养气息。”风绝尘额角渗出细汗，长青功本就不以刚猛见长，用来梳理受损经脉更是耗神。他引导着最后一缕紊乱气息归入丹田，才收回手，轻声道：“无名功法别再练了，强行修炼只会伤了根本，你单修青云内功心法。”
鲁泰连连点头，试着抬了抬胳膊，虽还有些沉，却已不似先前那般剧痛，脸上记是感激：“绝尘，你这本事真是救了我！镇上的郎中医了几日都没用，你这一出手就好多了。”
风绝尘从怀里摸出些银两放在他身边：“这些你拿着，请个好郎中再看看，好生养着，你以后在外门就跟着木才叔，我现在是门主的记名弟子，安排这点小事还是可以的。
鲁泰刚要推辞，风绝尘已站起身：“我先回山了，你安心养伤。”
走出驻点，日头已过晌午。风绝尘望着远处的山林，眉头微蹙。他想起鲁泰l内那团乱气，又想起自已练长青功时那缓慢到近乎凝滞的内息。原来这世间竟有这么多残缺的功法，引着人一步步走向歧途，而自已何其有幸。
山风掠过树梢，吹得他衣袂轻扬。风绝尘低头看了看自已的手掌，那上面还残留着鲁泰经脉里的滞涩感。
回程的脚步比来时沉了些，却也更稳了些。青布衫在山风中起伏，像是在应和着他心中的念头。
回到后山竹坞时，暮色已漫过竹梢，将小院浸在一片浅黛色里。风绝尘刚推开院门，便见石桌旁立着两人，白衣胜雪的云梦正弯腰细看院角那丛青纹草，旁边的李阳则背着双手，目光扫过简陋的竹屋，带着几分审视。
“风师弟回来了。”云梦直起身，裙摆扫过草叶，带起细碎的声响，她眉眼温和，却难掩一丝复杂，“师傅说你今日下山，我们来看看。”
李阳收回目光，抱了抱拳，语气算不上热络：“风师弟。”他是门中资历最老的亲传弟子，一身《惊风剑法》已臻小成，在通辈里向来少有人敢轻视。
风绝尘忙躬身行礼：“见过云梦师姐，李阳师兄。”
云梦示意他坐下，亲手斟了杯竹露茶：“师傅将《长青功》交予你了？”见风绝尘点头，她轻叹一声，“那功法……我们都试过的。”
李阳在一旁嗤笑一声，接过话头：“这是新弟子入门必修课，我与师姐都曾练过三月。每日打坐运转内息，慢得像蜗牛爬，别说劈柴担水，连握剑都觉得手软。”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风师弟，不是师兄泼你冷水，这功法看着玄乎，实则根本不适合打斗。
我三个月后便弃了，转修《惊风剑法》，如今一剑可断三石；师姐虽性子静，也练不了这磨人的功夫，改修《流云掌》，身法灵动，自保绰绰有余。”
风绝尘握着茶杯的手微紧，看向云梦。
云梦点了点头，眼底掠过一丝怅然：“《长青功》讲究‘气如草木，生生不息’，可我们的性子，终究太急了。那内息要像竹根般在经脉里慢慢盘结，稍有急躁便会滞涩，我练到月余时，总觉得胸口发闷，师傅便说，我与这功法无缘。”她看向风绝尘，目光温和了些，“但师弟不通，你在药园待了三年，性子沉得下来，或许真能走通这条路。”
“走通又如何？”李阳折扇“啪”地打开，“等他练到能挡刀剑，我早已是江湖上排得上号的高手了。”他从袖中摸出个锦盒，放在桌上，“这是师傅让我给你的‘凝气丸’，能助你稳固内息。他老人家虽看重你，但你也得明白，内门弟子，终究要靠真本事立足。”
风绝尘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三粒莹白的丹药，隐隐透着草木清香。
“多谢师兄，多谢师傅。”他将锦盒收好，语气平静，“师弟明白，会好生修炼《长青功》。”
李阳见他毫无动摇之意，撇了撇嘴，没再多说。云梦却看出他眉宇间藏着事，轻声问：“师弟下山，可是遇上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让人帮捎封家信回家报个平安！
“没什么事，让人帮捎封家信回家报个平安。”风绝尘答道。
李阳正欲迈步，闻言忽然停住，折扇在掌心敲了两下：“报平安便罢了，师弟往后没什么事，还是少下山为妙。”
风绝尘微怔：“师兄这话……”
“你刚入内门，消息闭塞。”李阳脸色沉了沉，“近日本门的死敌狂刀门，有不少人出现在青石城附近，行踪诡秘。那伙人向来阴狠，惯用劈山刀，刀风霸道，杀性极重，前几日已有外门弟子在山下采买时，被他们寻衅伤了。”
云梦也点头附和，语气凝重了些：“狂刀门与我们青云门积怨已久，近年虽没大动干戈，却也常在边界摩擦。他们行事向来不讲规矩，师弟如今修为尚浅，《长青功》又不以打斗见长，万一撞上，怕是讨不到好。”
风绝尘心头一紧，想起鲁泰还在青石城的驻点养伤，若是遇上狂刀门的人……他指尖微微收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多谢师兄师姐提醒，弟子晓得了。”
李阳见他听进去了，脸色稍缓：“你明白就好。眼下师傅已派了几位长老去青石城附近巡查，待风头过了再说。”说罢不再多言，转身出了院门。
云梦临走前，又叮嘱了一句：“狂刀门的人刀上带煞，气息与寻常武夫不通，若真在山下遇上，莫要逞强，先回山报信为要。”
送走两人，暮色已浓得化不开。风绝尘站在院门口，望着山下青石城的方向，眉头紧锁。狂刀门……他在药园时曾听杂役们说起过，据说门中弟子个个凶悍，当年与青云门一场大战，杀得血流成河。
鲁泰的伤还没好，木才叔也常在青石城一带走动，若是真遇上那些人……
他低头看了看自已的手掌，那上面还残留着为鲁泰梳理经脉时留下的滞涩感。长青功的内息依旧微弱，别说对抗狂刀门的凶悍刀风，恐怕连自保都难。
李阳说得对，他现在的确没什么本事。可正因如此，才更该抓紧时间修炼。
风绝尘转身回屋，将《长青功》古卷摊在桌上，借着油灯的光细细研读。窗外竹影晃动，像是有人影掠过，他却恍若未觉，指尖顺着泛黄的纸页滑动，口中默念着晦涩的口诀，内息在经脉中缓缓流转，比白日里又沉了几分。
油灯的光晕里，青年盘膝而坐的身影愈发沉静，仿佛与窗外的修竹融为一l，在夜色里默默积蓄着属于“长青”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