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余威还未褪尽,云沧澜望着眼前的风绝尘,缓缓开口:“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记名弟子,入内门修行吧。有什么需求,尽管说。”
风绝尘略一欠身:“弟子想求一处偏僻安静的住处,另外……若能入藏书阁借阅典籍,便再好不过。”
云沧澜颔首:“准了。后山竹坞有处闲置的小院,无人叨扰。藏书阁你可随意出入。”
三日后,风绝尘刚将竹院收拾妥当,云沧澜便提着个紫檀木盒来了。打开盒子,里面是册蓝皮古卷,封面上“长青功”三字透着苍劲的古意。
“这功法共分九层,修的是长生之道,”云沧澜将古卷推给他,“你且专心修它。莫看眼下内门弟子练的那些拳脚剑法花哨,待你将这长青功练透了,别说什么一流高手,便是江湖上称顶尖的人物,将来也只能仰望你。”
风绝尘接过古卷,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忽然想起什么,眉头微蹙:“门主,弟子斗胆问一句……这功法当真如此神异?弟子修了第一层境界,可真论起动手,连药园外那些三流武夫都不如。”
云沧澜闻言笑了,指尖叩了叩石桌:“你可知草木生长?春生夏长,看似慢,却能挨过寒冬,年复一年地扎根、抽枝。那些武夫的功夫,好比烈火烹油,看着凶猛,烧完便烬了。”
他指着院角新生的竹笋,“长青功第一层,是让你l内气息如草木扎根,看似微弱,实则在养‘久长’的底子。等你修到第三层,气息凝如青竹,便能挡寻常刀剑;到了第六层,内息如古松盘结,纵是一流高手也伤不了你;若能修至第九层……”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悠远:“那时你便会明白,所谓顶尖高手,不过是百年光阴里的过眼云烟,而你走的路,是与日月通辉的长生道。”
风绝尘捧着古卷,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想起自已练那第一层时,内息流转得极慢,别说伤人,连搬重物都觉不如往日有力。此刻听云沧澜一说,倒像是忽然懂了——那些三流武夫挥拳带风,靠的是筋骨之劲,而长青功养的是绵绵不绝的生机,二者本就不是一个路数。
“弟子明白了。”风绝尘将古卷郑重收好,躬身行礼,“谢门主指点。”
云沧澜走后,风绝尘坐在竹窗边,望着院外节节拔高的修竹,明天一早要下山找木才叔。随后他摊开手掌,运转起长青功第一层的内息,那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却像春日里的细雨,悄无声息地浸润着四肢百骸。
下山的石板路被晨露打湿,风绝尘一身青布内门服在晨光里泛着浅淡的光泽。刚过半山腰的迎客松,便遇上几个挑着水桶的外门弟子,见了他纷纷停下脚步,脸上堆着热络的笑:“风师弟这是下山去?”
风绝尘点头应着,刚要迈步,身后传来粗声粗气的招呼:“哟,这不是一步登天的风师弟吗?这是急着下山显摆去?”
回头便见张麟叉着腰站在石阶上,赵虎叼着根草在他身侧,两人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像在打量什么稀奇物件。张麟在内门弟子里横惯了,往日里见了杂役装束的风绝尘,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只是下山办点事。”风绝尘淡淡回应,不想多言。
“办事?”赵虎嗤笑一声,往前凑了两步,“怕不是回药园看看那些草,忆忆苦日子?也是,毕竟不是谁都有这狗屎运,能被门主看上,一步跨进内门……”
话没说完,被旁边一个矮个师兄悄悄拉了把——那师兄瞥了眼风绝尘腰间隐约露出的藏书阁令牌,低声道:“少说两句,人家现在是门主跟前的人。”
张麟却梗着脖子没动,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怎么?现在成了内门弟子,开始漂了?风绝尘,我可告诉你,内门不是那么好待的,没真本事,迟早被人赶出来!”
风绝尘看着他眼底的妒火,忽然想起刚入青云门时,张麟那时这人连正眼都没给过他。他轻轻拂去衣袖上的草屑,语气平静:“张师兄说的是,师弟自会勤勉修行。”
这话听在张麟耳里,倒像是无声的嘲讽。他攥紧了拳头,却见风绝尘已转身下山,青布衫角被山风掀起,背影竟有种说不出的沉静。赵虎还在嘟囔:“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走了运……”张麟却忽然没了火气,望着那抹青色消失在石阶拐角,心里又酸又涩,凭什么偏偏是这个曾被他踩在脚下的杂役,得了门主的青眼?
一路往下,遇上的通门渐多。有相熟的药园旧人,远远便笑着拱手,眼里是真切的高兴;也有素无往来的内门弟子,目光里带着审视与探究,像是在估量他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风绝尘只当没瞧见那些复杂的眼神,脚步不疾不徐。到了青石城的外执事采购驻点,远远望见木才叔。
“木才叔。”风绝尘走上前。
木才叔抬头见是他,先是一愣,随即惊得张大了嘴:“小、小风?你这是……换了衣裳?”他盯着那身青布内门服,又看了看风绝尘腰间的令牌,猛地一拍大腿,“好小子!这是进了内门?!我就说你是个有出息的!”
风绝尘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从怀里摸出一封早已写好的家信,又递过几块碎银:“劳烦叔给家里捎个信,让爹娘放心。这点钱您拿着,买壶酒喝,侄儿孝顺你的。”
“好的,信我一定送到!”木才叔小心翼翼把信揣进怀里,又絮絮叨叨问了几句近况,鲁泰那臭小子就在里面养伤。
风绝尘心头一紧,快步往里走。驻点后院堆着些杂物,鲁泰正靠在草垛上,左臂不自然地垂着,袖子被撑得鼓鼓囊囊,显然肿得厉害,见风绝尘进来,脸上挤出个笑:“绝尘你怎么来了?”
风绝尘蹲下身,小心掀开他的袖子。只见鲁泰的左臂从手肘到肩头都泛着青紫,皮肤下像是有脉络在隐隐跳动,透着股滞涩的死气。
“别提了。”鲁泰懊恼地捶了下地面,那无名功法害了不少人。
风绝尘指尖轻轻拂过那片青紫,只觉鲁泰l内的气息紊乱不堪,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在了经脉里,四处冲撞。
他忽然想起自已初学无名功法时,若不是金葫芦在识海里引导气息,恐怕也会落得这般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