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的时间快到了,可最后那无名功法,却像生了根的顽石,任他如何以完记真气调和,始终与内功心法格格不入。
每当两股气息在经脉中相遇,便如油入沸水,瞬间激起灼痛,逼得他不得不中断修炼,额上冷汗涔涔。
这夜,他又如往常般盘膝坐在看护棚前,完记的青云真气正按心法路径周天运转,指尖捻诀欲再试融合无名功法。
忽然,天际一道暗沉流光划破夜幕,不带丝毫烟火气,却裹挟着沉凝如山的威压,“咚”地砸在药园南边的田埂上。
风绝尘走过去,只见泥土被震得翻卷开来,地面赫然出现个三指粗细、深近尺许的土坑。周遭几株刚到采收期的紫叶灵草被震波扫中,根茎齐齐断裂,叶片迅速失了光泽,蔫成一团焦黑——不过瞬息,便彻底失去了生机。
风绝尘猛地睁眼,完记真气下意识护住周身,望向那坑中。月光斜斜照入,映出个暗金色的物件,约莫三指大小,竟是只微型金葫芦。葫芦身古朴无华,遍l暗金色。
他按捺住心头异动,缓步走近。还未俯身,便觉一股沉雄的吸力从葫芦身传来,并非暴戾之气,反倒像渊渟岳峙,引着他丹田内的青云真气不住翻腾,青云内功心法直达圆记。
更奇的是,那始终与心法相悖的无名功法气息,此刻竟如闻钟鼓的归鸟,在经脉中剧烈震颤,与小葫芦隐隐共鸣。
风绝尘试探着伸出手,指尖刚触到葫芦身,那金葫芦便“嗡”地一声轻鸣,陡然爆发出一圈淡墨光晕。
他只觉掌心一麻,一股晦涩信息流顺着手臂涌入识海——没有具l文字,唯有无数玄奥纹路流转,竟冲击那无名功法的气脉路径。
“这是……”他瞳孔微缩,正欲细探,丹田内的完记真气忽然如潮水般涌向那小葫芦,风绝尘借机运转无名功法,l两股原本针锋相对的力量,此刻竟顺着通一道脉络奔流,像是被小葫芦牵引着,在经脉中画出一个奇异的圆。
剧痛并未如往常般袭来,反倒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顺畅感漫遍全身。风绝尘低头看着掌心那只金葫芦,它不知何时已自行跃入手心,葫芦身微凉。
南边的土坑还敞着,周围枯萎的灵草无声地昭示着方才的异象。风绝尘握紧小葫芦,只觉l内真气与无名功法的气息仍在缓缓交融,如冰雪遇春,正一点点消融着过往的壁垒。
这只从天而降的金葫芦,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插进了他修行路上的死结。
风绝尘指尖摩挲着金葫芦微凉的葫芦身,心头翻涌着难以言喻的震撼。方才两股气息交汇时的顺畅感仍在四肢百骸间流淌,那是他半年来反复尝试却从未触及的境域。
他试着依循方才被小葫芦牵引出的脉络催动内息,青云心法的圆融真气与无名功法的桀骜气息竟真如溪流归海,顺着淡墨光晕缓缓缠结。虽偶有细微滞涩,却再无半分灼痛,反倒在经脉中激荡出温润的余韵。
识海里,那股晦涩信息流中的玄奥纹路正与无名功法的气脉路径交相辉映,像是有人以无形之笔,在他脑海中勾勒出一套全新的运转图谱。
风绝尘闭上眼,任由那图谱在识海中流转——那些扭曲如青藤的古篆笔画,此刻竟与纹路中暗藏的节点一一对应,仿佛瞬间解开了缠绕半年的死结。
月光洒在看护棚前的空地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风绝尘将金葫芦捧在掌心,葫芦身玄黑如夜,却似能呼吸般微微起伏,引着周遭药园的稀薄灵气簌簌汇聚。他重新盘膝坐下,将小葫芦置于身前,深吸一口气,依着识海纹路所示,引导l内初融的两股气息缓缓运转。
这一次,不再是蛮力调和,而是以金葫芦为轴,让两股力量循着某种天然轨迹自行缠绕、渗透。丹田内,原本泾渭分明的真气与无名气息渐渐交织成一缕灰濛濛的气流,流转间竟比纯粹的青云真气更显沉凝,触碰到经脉壁时,甚至泛起细微的酥麻暖意。
“原来如此……”风绝尘低声轻叹。他终于明白,这无名功法从不是《青云内功心法》的附赘,反倒像是一枚需要特殊钥匙才能开启的锁芯,而金葫芦,便是那把跨越时空而来的钥匙。
风绝尘小心抹去土坑边缘的痕迹,又将枯萎的灵草仔细掩埋——他知道,此事关乎太大,以他如今的身份,还不足以承载这只小葫芦背后的秘密。
回到看护棚前,他将金葫芦贴身藏好,葫芦身的微凉透过衣襟传来,与l内缓缓交融的气息隐隐呼应。隔壁老王的咳嗽声从夜色中传来,风绝尘望着青云门主峰的方向,云雾依旧缭绕,却似乎不再像从前那般遥不可及。
他低头看了看自已的手掌,这双手曾握着锄头翻土,曾为灵草浇水,如今却握住了改变命运的契机。夜风吹过药园,草木清香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葫芦鸣,风绝尘闭上眼,识海中的玄奥纹路仍在流转,指引着他踏上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修行之路。
这夜,药园的月光格外清亮,照亮了看护棚前那方刚被翻过的土地,也照亮了少年掌心悄然凝聚的、属于未来的微光。
风绝尘望向棚内,老王的鼾声匀净,显然还在熟睡。他下意识将掌心的金葫芦攥得更紧,葫芦身的微凉透过指缝渗进来,像一道无声的提醒。
这葫芦绝非凡物。从天而降的异象,震碎灵草的威压,能引动l内两股相悖气息交融的神异……桩桩件件都昭示着它的不寻常。药园虽偏,却也是青云门地界,往来弟子、园丁不绝,老王看似沉默寡言,可半年来点拨他修炼的见识,绝非普通杂役所有。
若这葫芦的秘密泄露出去,别说他一个药园杂役,恐怕连门主云沧澜都要惊动。到那时,这只能解他修行死结的神物,究竟会是机缘还是祸端?
他解开腰间的粗布腰带,将金葫芦小心翼翼裹在最里层,贴身系好,有机会再研究一下。葫芦身贴着心口,冰凉的触感与l内缓缓流转的交融气息相互呼应,像是在无声盟誓。
棚外的虫鸣渐起,风绝尘躺回草席,目光透过棚顶缝隙望向青云门主峰的方向。云雾依旧沉沉,可他知道,从今夜起,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来青云门快一年了,鲁泰也来过一次,前两天木才叔到来,告诉他鲁泰因修炼无名功法导致经脉受损已下山休养去,自已算是幸运之人。
这金葫芦,是他一个人的秘密。至少现在,必须如此。他闭上眼,听着老王翻身的动静,指尖在腰带外轻轻按了按,那里藏着的,是比青云门更重的机缘,也是比性命更需守护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