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绝尘捏着那串沉甸甸的铜钱，看着风木才转身往青云门的方向走——他还得回去交差，还得照看鲁泰。药园里的草木清香混着泥土的腥气飘过来，风绝尘忽然觉得，这药园再葱郁，也终究不是自已曾向往的地方。
李园头的副手叫老王，是个沉默寡言的老者，在药园干了十几年。见风绝尘站着发愣，便递过来一把小锄头：“先学松土，从东边那畦药草开始。”
风绝尘接过锄头，木柄触到掌心的温度，心里的乱麻似乎顺了些。他走到田埂边，学着老王的样子弯腰、下锄，铁锄在他手里起落，很快就把一小块土地翻得松软——比在家耕的田更讲究，行距株距都得照着标尺来，带着药园特有的规整。
“学得挺快。”老王瞥了眼，难得多说了句。
风绝尘没说话，只是加快了手里的动作。日头渐渐偏西，园子里的园丁多了起来，有穿着青衫的外门弟子从田埂走过，腰间的短刀晃着光。
风绝尘低头看着手里的锄头，忽然想起丙字堂里赵虎举着石锁的样子，想起张麟那倨傲的眼神。
锄头“咔”地碰到块石头，震得他虎口发麻，掌心被磨出道红痕。他往手心里啐了口唾沫，继续挥动锄头，红痕印在泥土里，像极了家乡那片耕地上的血渍。
“明日起，跟我去后山采草药。”老王收拾着工具，“那里的几味辅药快到采收期了，得趁着露水没干时采。”
风绝尘“嗯”了一声，望着后山的方向——那正是青云门主峰所在的山脉，云雾缭绕，高得望不见顶。他把锄头靠在田埂边，掌心的钝痛还在，却让他清醒了许多。
或许他这辈子都提不动那石锁，都进不了青云门，但手里的锄头是实在的，种出的药材能换钱，能给爹娘抓药，能让那片被洪水毁了的耕地，重新长出糜子。
夜深时，他躺在药园角落的看护棚里，听着隔壁老王的咳嗽声，摸出怀里的云纹木牌。月光从棚顶的缝隙钻进来，照在木牌的云纹上，像极了家乡田埂上的露水。
风绝尘把木牌塞进枕下，闭上眼，明天还要早起采草药呢——那后山的药圃，说不定能看到青云门的影子。
半年后，门主云沧澜，已步入百岁高龄，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一双眸子如深潭映着山月，看过了三代弟子的起落。
次日，他传令下去，将青云门奠基的《青云内功心法》誊抄百本，分发给所有新入门的弟子，更让人意外的是，每本心法最后都附了薄薄一页纸，上面用古篆写着一层功法，只言明需与内功心法通修，半年后由他亲自查验。
消息传开时，演武场的青石地上都像是起了层涟漪。
外门弟子们捧着心法册子，指尖划过那页无名功法，只见功法古怪，气息流转的路径与《青云内功心法》相悖，时而如逆水行舟，时而似藤蔓缠树。
执事们都摇头，无名功法流传了近百年还是上一任门主所得，弟子中没人修炼成功过，别说融会贯通，能勉强练上三月不走火入魔的，都已是天赋异禀。
风绝尘是在药园的石桌上收到心法册子的。那日李园头把册子递给他时，眼里带着些说不清的意味：“老门主有令，药园杂役也算门中一份子，适龄者都得领。”
他捏着泛黄的纸页，指腹抚过“青云内功心法”六个字，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在药园已有半年，他每日除了侍弄药草、采摘药材，对这里的各种药材、功效都熟悉。
夜里总会借着月光翻开最后那页无名功法，古篆扭曲如蛇，他盯着看了半晌，忽然觉得那些笔画像是药园里缠绕的青藤，看似杂乱，却自有生长的脉络。试着依着心法运转内息，再按无名功法的路径走一遍，只觉丹田处一阵刺痛，像是有两股力道在相互撕扯，额角瞬间沁出冷汗。
隔壁棚的老王凑过来看了眼，你这样子胡来修炼会走火入魔，先将(青云内心功法)修至小成，再试下融合这无名功法，传闻百年来没人能修炼成功，想成为门主的记名弟子别想啦！
多谢老王提醒！风绝尘把册子小心折好塞进枕下。夜里看护灵草时，他坐在田埂上，望着青云门主峰的方向，那里灯火零星。
每天入夜风绝尘都拿着《青云内功心法》，夜里看护棚的油灯昏黄如豆，将“引气入l”四个字照得模糊。半个月来他依着心法修炼，丹田始终空空如也，此刻手心的汗几乎要洇透纸背。
他盘膝坐在草席上，静下心来再次按心法所述凝神静气。药园的夜格外静，只有虫鸣与老王的咳嗽声此起彼伏。他试着将呼吸调得绵长，想象气息如晨露般从鼻端渗入，顺着喉间、胸口，一点点沉向小腹。可气到半途便散了，像握不住的沙，反复试了一个时辰，只觉头昏脑涨，额角反倒沁出热汗。
“呼吸太促，像猛灌药汤，呛着了吧？”老王起夜时瞥了他一眼，昏暗中摸索着往炉子里添了块炭，“你给灵草浇水，是一股脑泼下去，还是顺着根须慢慢渗？”
风绝尘一怔。他想起给新栽的青纹草浇水时，总要先用瓢沿把水引到根边，让泥土慢慢吸透，否则水太急会冲垮根须。
“气也一样。”老王咳了两声，声音混着炭火气，“吸气如提壶，要稳；呼气如滴漏，要匀。你把白日里看苗的耐心拿出来，试试。”
“气沉丹田”运转，只觉丹田鼓胀，一股内劲顺着手臂涌向指尖，竟在草席上戳出个浅坑。
老王不知何时进来了，看着那坑哼了声：“真气有了，别学那些愣头青瞎使。就像你给灵草施肥，得知道哪株该多喂，哪株得控着，不然烧了根，白瞎了这半年功夫。”
风绝尘摸着发烫的丹田，望着老王转身离去的背影，这老家伙不简单。
风绝尘每晚都借着月色苦修《青云内功心法》，丹田真气流转圆融无碍，脉络间气息奔涌再无滞涩——这套青云门的奠基心法，三个月后他已修至小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