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叔说我有经常去打猎,叔以前教我的基本搏斗也练熟了,有一定的功底,能去考核外门弟子。”风绝尘上前一步,声音虽低,却透着股执拗,“六指娃爹是个练家子,从小练武底子不差,他也一起去,叔都安排好了。”
风大娘放下针线,手在围裙上反复蹭着,眼圈慢慢红了:“去那么远的地方……能吃饱饭不?受了欺负咋办?”
“大嫂放心,”风木才接过话头,“门里管吃管住,我在那当差,自然会照看着他。再说绝尘这孩子机灵,学东西快,将来肯定能出头。总比在村里守着毁了强,您说是不?”
风老实蹲回灶门前,重新捡起柴禾塞进灶膛,火苗“噼啪”窜起来,映得他脸上沟壑纵横。他半晌没说话,最后重重叹了口气:“木才,你是个靠谱的。绝尘这娃,打小就比别人能扛事,既然有这门路,就让他去吧。咱不能耽误了娃。”
“爹……”风绝尘喉咙发紧,想说点什么,却被风老实摆手打断。
“明儿我去后山给你砍根好竹子,你编个结实的小竹箱,装几件换洗衣裳。”风老实站起身,往灶里添了最后一把柴,“去了那边,听你叔的话,好好学本事,别惦记家里。地的事,我和你娘慢慢拾掇。”
风大娘默默起身,从炕席底下摸出个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几张皱巴巴的铜钱,加起来不过二十文。她把钱塞进风绝尘手里:“拿着,路上买点零嘴。到了那边,别舍不得吃,身子骨要紧。”
风绝尘攥着那温热的铜钱,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突然“扑通”跪在地上,给爹娘磕了个响头:“爹,娘,我到了青云门,一定好好学,将来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风大娘赶紧把他拉起来,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傻娃,爹娘不求你大富大贵,平平安安的就好。”
第二天天刚亮,村里就热闹起来。男人们跟着风木才去清理耕地,女人们围在风绝尘家院子里,看着他拿着风木才带来的画册学编竹器。
李大爷拎着半袋晒干的野菜送过来,塞给风大娘:“让娃带上,路上能顶饿。”六指娃也跑来了,手里攥着个磨得光滑的木陀螺,不好意思地递给风绝尘:“路上没事时能玩。”
风绝尘把木陀螺放进刚编了一半的竹箱里,看着院里忙碌的乡亲,心里像揣了团火。他低头加快了手里的动作,竹篾在他指间翻飞,很快就编出个带着简单花纹的竹篮雏形。
“绝尘这手艺,到了门里也能派上用场。”风木才走进来,手里拿着两件青布褂子,“这是我托门里的裁缝让的,外门弟子的统一服饰,你俩换上试试。”
风绝尘和六指娃换上新褂子,站在院子里,衬得两人都精神了不少。风绝尘低头看着胸前绣着的青云图案,突然觉得那图案像是活了过来,正顺着血管往心里钻。
三天后,糜子种子送到了,耕地也清理得差不多了。风木才说该动身了。
村口挤记了送别的人。风老实把编好的竹箱背在风绝尘肩上,又紧了紧背带:“路上小心,到了就给家里捎个信。”风大娘往他兜里塞了把炒豆子,千叮咛万嘱咐。
风绝尘跟着风木才往前走,六指娃跟在他旁边,两人都没说话,却时不时互相看一眼。
走到山口时,风绝尘回头望了一眼,看见爹娘还站在村口挥手,李大爷拄着拐杖,身影在晨雾里有些模糊。那片刚播下糜子种子的耕地,在阳光下泛着湿润的光泽,像一片铺展开的希望。
“走吧。”风木才拍了拍他的后背。
风绝尘点点头,转过身,脚步坚定地跟着往前走。山路蜿蜒,通向云雾深处的青云门。他不知道未来会遇到什么,但他知道,自已终于走出了这片困住祖辈的山沟,走向了一个全新的世界。竹箱里的木陀螺轻轻晃动,像是在为他加油鼓劲。
山路越走越陡,云雾像扯不开的白纱,缠在嶙峋的石峰间。风绝尘背着竹箱,额角的汗珠子顺着黝黑的脸颊往下滚,却不敢放慢脚步——风木才的身影始终在前方丈许外,青衫下摆扫过带露的野草,利落得像一阵风。
六指娃鲁泰虽一身蛮力,耐力却是比他更不济,喘得像头刚跑完山路的小牛,好几次差点被脚下的碎石绊倒。风绝尘伸手扶了他两把,鲁泰咧开嘴想笑,却被风呛得直咳嗽,攥着木陀螺的手紧了紧,木柄上的汗渍洇出深色的印子。
“过了前面那道山梁,就到青石镇了。”风木才忽然停步,回头看了眼两个半大孩子,从褡裢里摸出个水囊扔过来,“歇口气,到了镇上买俩肉包子。”
风绝尘接住水囊时,指腹触到一片冰凉,仰头灌了两口,山泉水带着草木的清冽滑进喉咙,躁热顿时消了大半。他望着山梁那边隐约露出的灰黑色轮廓,心里莫名跳得快了些——这是他头回见到“城”的影子。
翻过山梁,视野豁然开朗。一道丈高的石墙顺着山势铺开,墙缝里钻出的野蒿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墙头隐约能看见执矛的兵丁走动。
墙内的房屋多是青石垒成,黑瓦在阳光下泛着暗光,最高处立着座钟楼,铜铃被风一吹,“铛铛”的声响能传出去老远。
“这就是青石镇?”鲁泰瞪大了眼,手里的木陀螺差点掉在地上。他长这么大,只跟着爹娘去过一次乡集,那巴掌大的地方,在眼前这石头城面前,简直像个泥窝窝。
风木才往石墙上瞥了眼,嘴角勾了勾:“算半个城吧,是青云门山下的落脚点,往来的修士和行商都在这儿歇脚。”说着从怀里摸出块刻着云纹的木牌,“等会儿过城门,把这个拿好,别说话。”
风绝尘接过木牌,触手温润,上面的云纹刻得极深,倒像是用指甲掐出来的。他把木牌塞进贴身的褂子口袋,指尖还能感觉到那纹路硌着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