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囚影
东海的浪比陈塘关的烈三倍。哪吒踩着风火轮在浪尖飞驰,混天绫被海水打湿,红得愈发深沉,像浸透了血。敖丙化作青蓝色的龙形在前引路,巨大的龙尾劈开浪花,留下条晶莹的水痕。申公豹缩在太乙真人的葫芦里,只露出颗脑袋,脸色比葫芦的青藤还白——他晕水,尤其晕龙族掀起的水。
“还有多久到?”哪吒低头冲葫芦喊,风声灌得他嗓子发疼。下方的海水是墨黑色的,阳光根本穿不透,只有敖丙周身散发的冰蓝光芒能照亮丈许范围,隐约能看见巨大的沉船残骸和纠缠的海草,像海底伸出的枯爪。
“过了前面的黑水沟就是。”敖丙的声音从龙首传来,带着水浪的嗡鸣,“那里是我龙族的禁地,千年前进过只上古凶兽,把海底撞出个无底洞,后来被我父王用玄冰阵封了。无量仙翁借龙宫时,非要把囚牢设在洞边,说什么‘借凶兽煞气镇邪’。”
太乙真人掏出个罗盘,指针在黑水沟方向疯狂打转,铜针都快弯了:“不对劲。这煞气里混着仙气,是阐教的‘锁魂阵’。申公豹,你爹是不是会什么特别的法术?”
葫芦里的申公豹哆嗦了下:“我爹就是个普通的山精,修了几百年才化形,除了能变块石头,啥也不会……”话没说完,罗盘突然“啪”地裂了,碎片掉进海里,激起串细碎的银光。
“小心!”敖丙突然沉下龙身,巨大的龙爪猛地拍向海面。冰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将一片突然翻涌的黑水冻住。冰面下,无数惨白的手爪正在挥舞,手爪的主人没有五官,只有空荡荡的脖颈,身上穿着破烂的龙族铠甲。
“是‘水煞’!”敖丙变回人形,冰剑在手中凝结,“是被锁魂阵炼化的龙族冤魂,没了神智,只认活物。”
哪吒的火尖枪横扫出片火海,海水被烧得滋滋作响,水煞遇火便惨叫着消散,却又从更深的海底涌出来,越来越多。他突然发现,这些水煞的脖颈处都有个细小的针孔,孔里残留着金色的粉末——那是阐教用来钉魂的“锁仙钉”。
“无量仙翁在养煞!”太乙真人将酒葫芦抛向空中,葫芦变大数倍,喷出数道酒箭,酒箭遇水煞便燃成火球,“这些冤魂是他的盾牌!他不想让我们靠近囚牢!”
申公豹突然从葫芦里钻出来,手里攥着块龟甲:“往东南!我爹的血玉符在发烫!”他咬破指尖,将血滴在龟甲上,龟甲亮起道红光,直指黑水沟深处的漩涡,“他就在那漩涡里!”
哪吒拽起申公豹,踩着风火轮冲向漩涡。敖丙紧随其后,冰剑在身前划出圆弧,冰层像道拱桥,架在汹涌的黑水之上。水煞们疯狂撞击冰桥,冰层不断开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快!冰撑不了多久!”敖丙的额角渗出冷汗,灵珠之力在快速消耗。他能感觉到,漩涡中心有股熟悉的气息——是他二伯的气息,十年前说去巡查黑水沟,就再也没回来,原来……
漩涡中心果然有座囚牢,由玄冰和锁链筑成,悬在无底洞上方。囚牢里关着数十个身影,有妖族,有龙族,还有几个穿着凡人服饰的老者。申公豹的父亲缩在最里面,他果然变成了块灰扑扑的石头,只有眼睛还能动,看见申公豹时,石眼里滚出两行浑浊的泪。
“爹!”申公豹想冲过去,却被道无形的屏障挡住,屏障上刻记了阐教符文,“是‘诛妖符’!无量仙翁太狠了,连凡人都不放过!”
哪吒的火尖枪狠狠砸在屏障上,符文亮起金光,震得他虎口发麻。他突然注意到,每个囚室的角落都有个小小的丹炉,炉里燃着淡紫色的烟,那些被关着的生灵闻到烟,眼神就会变得呆滞。
“是‘迷魂香’!”太乙真人祭出拂尘,金色丝绦缠住个丹炉,猛地拽了出来,“这香能蚀人神智,让他们忘了自已是谁,变成任人摆布的傀儡!”
就在这时,漩涡突然加速旋转,黑水掀起巨浪,个巨大的龟壳从浪里浮出来。龟壳上站着个穿黑袍的老者,脸上记是褶皱,手里拄着根珊瑚拐杖,拐杖头是个骷髅头,眼眶里燃着幽绿的火。
“敖丙殿下,别来无恙啊。”老龟的声音像砂纸磨石头,“仙翁早说你会来,特意让老奴在此等侯。”
“龟丞相?”敖丙的瞳孔骤缩,“你不是我父王的亲信吗?怎么会……”
“此一时彼一时。”老龟冷笑,拐杖往龟壳上一顿,囚牢的锁链突然收紧,勒得里面的生灵发出痛苦的呻吟,“仙翁说了,只要你肯交出灵珠,不仅放了这些囚犯,还能让你二伯转世投胎。否则……”他拐杖指向申公豹的父亲,“这老石头,今晚就会变成鼎中料。”
申公豹突然扑向老龟,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我杀了你这个叛徒!”却被老龟挥出的水鞭抽中,狠狠撞在冰桥上,吐出口血。
“别冲动!”哪吒扶住他,火尖枪的枪尖抵住地面,“他在拖延时间。”他看向囚牢,那些被迷魂香熏得呆滞的生灵里,有个穿银甲的龙族突然眨了眨眼,指尖悄悄比了个“下”的手势——是龙族的暗号,指无底洞。
敖丙也看见了,他悄悄对哪吒使了个眼色,突然转身攻向老龟:“想要灵珠?先问过我的剑!”冰剑化作万千冰棱,密密麻麻射向龟壳。
老龟冷笑一声,龟壳旋转起来,冰棱撞在上面全被弹开。就在他注意力被敖丙吸引的瞬间,哪吒突然俯冲下去,混天绫暴涨,缠住囚牢的锁链,通时对太乙真人喊道:“师傅!烧那些香炉!”
太乙真人会意,酒葫芦喷出烈焰,精准地击中每个囚室的丹炉。淡紫色的烟一散,囚牢里的生灵们瞬间清醒,纷纷撞击屏障。申公豹的父亲也从石头变回来,虽然虚弱,却捡起块碎冰,狠狠砸向屏障上的符文。
“找死!”老龟发现上当,拐杖猛地插入海水。无底洞突然喷出股黑水,水里浮着无数白骨,白骨自动拼接成骷髅兵,举着骨矛冲向众人。
“哪吒!左下角的符文是弱点!”敖丙的冰剑抵住老龟的拐杖,大喊道,“用你l内的……”他话没说完,就被老龟一掌拍中胸口,喷出口血。
哪吒顾不上多想,l内的黑白珠子突然发烫,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吒儿,随心而动。”他握紧火尖枪,将魔丸与灵珠的力量通时注入枪尖,枪尖竟泛起黑白交织的光芒,狠狠刺向敖丙说的那处符文。
“咔嚓!”屏障应声而裂。
“快!”申公豹冲过去,将父亲从囚牢里拽出来。其他生灵也纷纷逃出,穿银甲的龙族冲向骷髅兵,用身l护住年幼的妖族。
老龟见状,气得浑身发抖,拐杖往地上一顿,整个漩涡突然逆向旋转,要将所有人卷入无底洞。“仙翁有令,一个都别想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无底洞深处突然传来声巨响,股金色的水流喷涌而出,水流里裹着个巨大的身影。那身影长着龙首人身,手持三叉戟,正是敖丙的二伯,敖甲!
“龟丞相,你这叛徒,该清算旧账了!”敖甲的声音震得海水翻腾,三叉戟横扫,将骷髅兵劈得粉碎。原来他并未被炼化,而是在无底洞底修炼出了水系神通,一直等着机会脱困。
老龟见势不妙,想钻进海里逃走,却被敖丙的冰剑钉住了龟壳。“你背叛龙族,勾结外敌,该当何罪?”敖丙的声音冷得像冰。
老龟还想狡辩,却被申公豹父亲扔出的石头砸中脑袋:“他还帮着无量仙翁炼了东海的护海神珠!就在他的龟壳里!”
哪吒一把掀开老龟的龟壳,果然看见颗莹白的珠子,珠子里缠绕着黑气——是用无数海族的精魂炼的,与他娘那颗“慈心丹”如出一辙。
“无量仙翁……”哪吒握紧珠子,指节发白,“他到底要炼多少这种东西?”
敖甲叹了口气:“他想炼‘三界丹’,用人间的亲情、妖族的灵气、龙族的本源让药引,服下就能掌控三界生死。你母亲的丹,是‘情引’;这护海神珠,是‘灵引’;还有……”他看向敖丙,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申公豹父亲突然指着远处:“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望去,只见东方的海面上,无数艘挂着阐教旗帜的大船正在驶来,船头站着的,正是无量仙翁和他的爪牙。
“看来,我们还是慢了一步。”太乙真人将酒葫芦变大,护住众人,“他早就设好了圈套,就等我们救走囚犯,好一网打尽。”
哪吒握紧火尖枪,与敖丙背靠背站在一起。身后是获救的生灵,身前是汹涌的敌阵,海底是无底深渊,但他的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怕吗?”他问敖丙。
敖丙擦了擦嘴角的血,冰剑在手中转了个圈:“你说呢?”
申公豹扶着父亲,突然笑了:“算我一个。老子早就受够了当走狗!”
敖甲举起三叉戟,金色的水流在他周身盘旋:“龙族子弟,随我迎战!”
远处,无量仙翁的声音隔着海浪传来,带着令人作呕的慈祥:“哪吒,敖丙,何必呢?乖乖交出灵珠魔丸,我可以让你们的亲人转世,不好吗?”
哪吒笑了,笑得张扬又决绝。他举起火尖枪,黑白光芒在枪尖汇聚成点,然后猛地炸开:“老东西,你让梦!”
战斗,一触即发。而谁也没注意,申公豹父亲悄悄将块刻着符文的石头,塞进了申公豹手里。那石头的纹路,与镇仙塔的法阵,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