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风,从未像今天这样肃杀。
阿鲁帖木儿的王帐之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
几十个部落首领和万夫长挤在一起,吵得脸红脖子粗,唾沫星子横飞。
“还能怎么办?跟他们拼了!我带一万骑兵,直接冲烂徐达的中军大帐!”
“你那是去送死!徐达的步兵方阵是铁王八,怎么冲?我们应该后撤,把他们引到草原深处,等他们人困马乏,再慢慢耗死他们!”
“放屁!我们一退,人心就散了!到时候不用徐达来打,我们自已就先乱了!”
争吵声,咒骂声,还有拍桌子的声音,混成一锅滚烫的粥。
阿鲁帖木儿坐在主位上,额头的青筋一根根暴起,像是有无数条小蛇在皮肤下游走。
“都给本汗闭嘴!”
他猛地一拍桌子,黄金打造的酒杯都被震得跳了起来。
王帐里,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这位草原之主身上。
阿鲁帖木儿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感觉自己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罩住了,越是挣扎,就收得越紧。
徐达那三十万大军,就像一座移动的山,缓慢而坚定地向他压过来,让他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落在了角落里那个缩着脖子,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胖子身上。
费聚。
“你!”阿鲁帖木儿伸出手指,直直地指向费聚,“大明的侯爷!”
“你来说!该怎么打!”
费聚浑身一哆嗦,感觉全帐篷的蒙古人都像狼一样盯着他,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他的腿肚子又开始转筋了。
他下意识地想往后缩,却感觉身后,那道如同冰锥般的视线,轻轻地刺了他一下。
是毛骧。
他正像一尊雕像般,站在阿鲁帖木儿的宝座旁,充当着最忠诚的“亲卫”。
费聚一个激灵,脑子里瞬间闪过毛骧在来时路上,对他进行的“战术辅导”。
那些话,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两害相权取其轻,死在蒙古人手里,和死在毛骧手里,好像还是后者更干脆一点。
费聚心一横,牙一咬,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他努力学着那些谋士的样子,对着阿鲁-帖木儿拱了拱手,因为紧张,声音都变了调。
“回回大汗。”
“徐达用兵,素以稳重著称,其大军阵型,如山如岳,正面硬撼,无异于以卵击石。”
这话一出,帐内几个主张硬拼的万夫长,顿时面露不屑。
费聚没敢看他们,继续用颤抖的声音背着台词。
“诱敌深入,固然是草原战法的精髓,但徐达此人,老奸巨猾,绝不会轻易冒进。”
“我等若是后退,正中其下怀,他会步步为营,蚕食我等的土地和士气。”
阿鲁帖木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费聚说的,正是他最担心的。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费聚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出奇制胜!”
“徐达大军号称三十万,人吃马嚼,每日消耗的粮草,必然是天文数字!”
“其补给线,从镇虏关一路延伸至此,必然绵延数百里!”
“如此漫长的补给线,便是他最大的破绽!”
“大汗只需派出一支精锐骑兵,绕过其主力,如尖刀般直插其后方,焚其粮草,断其补给!”
“粮草一断,军心必乱!届时,徐达那三十万大军,便是不战自溃的羔羊!”
费聚一口气说完,感觉自己都快虚脱了,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
王帐之内,一片死寂。
所有的蒙古首领,都在咀嚼着这番话。
绕后,断粮。
这个战术并不算多新奇,但由一个“大明侯爵”的嘴里说出来,分量就完全不同了。
这可是来自敌人内部的情报啊!
一个粗豪的万夫长瓮声瓮气地问:“你怎么知道他的补给线就一定好打?万一有重兵把守呢?”
这问题,问到了点子上。
所有人都看向费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