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黄波涛的语气明显加重,那股笑意荡然无存:
“海川同志,年轻有冲劲是好事,但做事要讲程序要顾大局!”
“不能凭着一腔热血就胡来!”
“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吧?”
懂?我太懂了。
赵海川的脑子飞速运转。
黄波涛亲自下场,说明他们急了。
水库下面埋着的东西,恐怕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还要黑暗。
他要是顺着黄波涛的思路去解释什么灌溉,预算,那就掉进了对方的圈套,会被无数的程序和规矩活活拖死。
必须跳出这个框架。
赵海川握着电话,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
“黄县长,您批评得对,这些问题我们都考虑到了。”
他先是顺着对方的话,摆出了一副虚心受教的姿态。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声音沉了下来。
“程序上,我们清河镇党委政府的正式报告,已经派专人送往县委,想必很快就会到您手上。”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报告里写得很清楚。”
“我们是基于大量群众的反映和干部们的实地调查,有充分理由怀疑,水库库底存在着足以影响大坝安全的重大障碍物。”
“并且,这个所谓的障碍物,极有可能与两年前,我们清河镇发生的一起陈年失踪人口案,有直接关系。”
他将“安全隐患”和“命案嫌疑”这两顶天大的帽子,稳稳地扣了上去。
这不是阴谋,这是阳谋。
你可以质疑我的能力,质疑我的程序,但你敢公开站出来,阻挠一次对“重大安全隐患”和“命案嫌疑”的调查吗?
你黄波涛,敢担这个责任吗?
赵海川平静地补充道:“黄县长事关大坝安危,事关一条可能的人命。”
“我们基层干部,不敢有丝毫怠慢。”
“当然一切行动,我们都会等县里的正式批复下来之后,坚决按程序办。”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达数秒的死寂。
只有微弱的电流声,在两人之间传递着无声的较量。
黄波涛显然没料到,这个年轻人非但没有被他吓住,反而如此强硬,三言两语就将皮球踢了回来,而且踢得如此刁钻,让他根本没法接。
几秒后,电话里传来两声笑。
“呵呵呵呵,海川同志嘛,觉悟很高,这个态度是好的。”
“心系群众安全,这是我们党员干部应尽的职责。”
“报告嗯,报告我会仔细看的。”
“县里也会组织相关部门,慎重研究。”
“不过,在正式批复下来之前,你们清河镇切记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把风声放出去,以免在群众中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明白我的意思吗?”
“慎重研究”,官场里最常用的拖字诀。
“明白。”
赵海川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一切听从组织安排。”
“身为一方父母官,职责所在,必为民负责到底。”
“请黄县长放心。”
电话“咔哒”一声挂断。
办公室里恢复了宁静。
赵海川脸上的恭敬瞬间褪去,眼神变得冰冷如铁。
黄波涛的“慎重研究”,就是一张催命符。
他们会用尽一切办法拖延时间,转移,销毁水库下面的证据。
等不起。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翻出通讯录,拨通了耿群的电话。
“书记,是我,海川。”
“说。”
耿群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