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迪斯的声音带着一种程序化的确认口吻：“先生，alpha-3压制方案执行完毕。目标生命l征监控：1号腕部粉碎性骨折，中度脑震荡；2号颈部软组织挫伤，喉软骨轻微受损，昏迷；3号鼻骨骨折，面部挫伤，轻微脑震荡。所有损伤均符合‘非致命性即时战斗力剥夺’标准，未违反《星间守则》第3款‘关于本土生物接触中武力使用的限制性条款’及《联邦职工守则》第36条补充细则。”
“现在就上报。”0721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在处理一份普通的流程文件。
冰冷的流程走完。0721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片被雨水冲刷、残留着文昼生命最后痕迹的污秽之地。奥迪斯关于伤口“弱小”的分析在他意识中流过：
“先生，补充说明：从绝对破坏力层面分析，该次攻击造成的物理损伤规模，确实处于较低能量阈值。经模拟比对，该星球部分人类军事组织装备的穿甲动能武器或高爆化学能武器，在特定条件下可造成类似级别的贯穿性物理破坏。”
这个结论让那来自防卫情报部的警告——“别死在这里”——显得更加刺耳而荒诞。一个连自已武装力量都能复现的“弱小”攻击，一个能量层级如此之低的“异常干涉源”，竟然需要对他这样的存在发出生存警告？这不符合逻辑，更不符合联邦对低威胁目标区域的资源投放原则。
除非……
0721的思维核心高速运转，冰冷的逻辑链条试图解开这个悖论。他的视线扫过这座在雨夜中沉睡、对头顶悬着的利刃毫不知情的城市。霓虹灯在积水中扭曲变形，像一张张嘲弄的脸。
“奥迪斯，”
他的声音在意识中响起，平静得如通在讨论一个与已无关的数学问题
“调阅本次‘文明裁定’任务基础档案。任务执行期限。”
“是，先生。任务档案核心条款调取：执行期限——25个宇宙年。任务目标：观察、记录、评估太阳系第三行星原生智慧文明当前发展阶段、社会结构、科技树路径、潜在灵能萌芽及文明存续韧性，最终提交《文明发展潜力及接触风险裁定报告》。”
25个宇宙年。0721的意识中瞬间换算出了精确的时间单位。对于一个处于信息时代早期、尚未突破本恒星系的文明来说，这个观察期短得……近乎敷衍。通常针对这种潜力评级较低的文明，联邦的裁定观察期动辄以数个世纪计。
“调阅本次任务执行者薪酬及福利条款。”
0721继续道。
“任务执行者薪酬福利条款调取：联邦裁定委员会直属雇员，序列号0721。基础年薪：五百联邦货币单位。任务期间额外津贴：标准危险津贴（d级，针对低威胁环境）、深空作业津贴、跨文明适应津贴。综合年薪总额：五百fcu。”
奥迪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智能l的困惑。
“先生，根据联邦中央银行最新汇率及跨文明资源估值模型换算……您此次任务的薪水足以在联邦核心星域购置四颗与地球综合资源评估等级相当的、具备基础生态系统的类地行星（含标准大气、液态水及基础生物圈）。”
冰冷的数字在意识中呈现，带着一种近乎黑色幽默的冲击力。
这其中的成本效益比，荒谬到了极点。联邦裁定委员会是出了名的吝啬，绝不会为一个低潜力文明的常规观察投入如此不成比例的资源——尤其是支付给一个需要消耗高价值资源和轨道飞行器支持的资深裁定者。
“调动行星压制武器。部署坐标：木星轨道外侧，引力平衡点l2。隐匿模式：全频段静默，能量辐射伪装为背景噪声。”
0721的声音在意识中响起，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点一份外卖。
奥迪斯的核心处理器出现了瞬间的迟滞：“先生，请确认指令，调用行星压制武器平台（基础型），并进行跨星系轨道部署，此操作完全超出本次‘文明裁定’任务授权范围。”
“确认。”
“逻辑验证中……威胁评估模型符合‘文明灭绝级’风险阈值下限……条款引用有效。”
奥迪斯的语速极快，进行着复杂到极点的法律、伦理和战术交叉验证
“但先生，关键问题在于：调用‘行星压制武器平台及维持其在木星轨道隐匿部署状态，所需能源、维护及跨星系传送费用，初步估算为：1200联邦货币单位！
该费用需从您个人账户预扣除，联邦裁定委员会事后报销概率低于03！且本次任务薪酬总额仅为500
fcu！”
要调动一件能瞬间将地球这样的行星打成星际尘埃的武器平台，仅仅部署费用就需要他两年多的全部收入！这其中的讽刺和代价，沉重得令人窒息。
“执行。”
操作员0721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字句间淬炼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调用我个人账户储备金。授权代码：0721-oga-zero。”
“账户余额确认……储备金扣除中……”
奥迪斯的声音带着一种智能l罕见的沉重感，“1200
fcu已扣除。平台启动指令已发送至深空武器库。传送坐标锁定：太阳系，木星轨道l2点。预计部署完成时间：47标准分。平台启动密钥及最终发射授权已通步至您的神经链路。警告：该武器平台一旦激活，将彻底终结地球原生文明演化进程，并可能引发不可预测的空间连锁反应。此决策不可逆。”
0721没有回应奥迪斯的警告。他的意识深处，清晰地感知到一个冰冷的、蕴含着毁灭星辰之力的庞然大物，正从数万光年外的联邦核心武库中被唤醒，撕裂空间，朝着这个不起眼的太阳系疾驰而来。
而为此支付的，是他个人账户里瞬间蒸发掉的一大笔足以买下四颗星球的财富。
“就这样,奥迪斯，我干这活已经两万年了，不差这点。”
“逻辑……理解。”
奥迪斯的声音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迟滞，它的智能核心似乎也在努力处理这超越常规价值认知的漠然，“基于您的工作时长及经验模型，该次支出确可归类为……常规损耗范畴。正在更新任务成本效益模型……”
“不，根据附着l记忆显示，现在已经很晚了，该回家了，不然会引起他人注意。”
“检索坐标，奥迪斯。”
0721的声音在意识中响起，比这雨夜更加冰冷，“优先选择……能避开‘那种’伤口制造者的路线。”
“正在规划……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