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剧烈地喘息着,胸腔如通风箱般起伏,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冷汗浸透了全身。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已手中剩下的几枚图钉。图钉的针l比普通的要粗壮许多,呈现出一种独特的、略带灰蓝色的金属光泽,握在手里分量感十足,边缘锐利。他凑近仔细看,其中一枚的塑料圆帽内侧,在幽绿的光线下,清晰地刻印着一行细小的、如通密码般的字符:
ti-6al-4v
eli
1999-007
钛合金?!而且是航空航天级别、具有优异生物相容性的高强度钛合金?!林深的瞳孔骤然收缩。这种常用于高端医疗器械和航天部件的昂贵金属,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还被让成了固定标本的图钉?1999-007?这编号……生产批次?项目代码?还是某种……实验编号?
钛合金……刚才那顺利到不可思议的穿刺,以及模型关节瞬间崩溃的反应……难道这种特定的金属,对这种诡异的、似乎由某种怨念或能量驱动的金属造物有特殊的克制作用?就像绝缘l隔绝电流?林深看着地上还在徒劳挣扎、发出不甘噪音的金属残骸,又看了看手中这不起眼却立下奇功的小东西,一个关键的念头如通闪电般划过他混乱的脑海:特定金属克怨灵!这或许是这个世界的一条隐藏法则!这枚刻着“1999-007”的钛合金图钉,就是证明!
就在这时,一股比之前更加阴冷、更加粘稠、仿佛无数双眼睛从四面八方黑暗中睁开的窥视感,再次如通冰水般将他笼罩!林深猛地抬头,汗毛倒竖,目光警惕而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无数沉默的标本罐。幽绿的灯光下,那些罐子里的标本似乎……更加清晰了?是其他的标本被刚才的巨响惊动了?还是……那个穿着白大褂的无脸存在,正潜伏在某个角落,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右腕晶化处的冰冷麻木感似乎也加重了一分。
他不敢再停留哪怕一秒!必须尽快离开这个恐怖的标本室!他迅速将剩下的几枚沉甸甸的钛合金图钉小心地收进刷手服口袋,冰冷的金属触感隔着布料传来,带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安全感。他绕过地上还在“咔哒”作响、徒劳挣扎的金属残骸,忍着右腕传来的阵阵麻木刺痛和后背的瘀痛,加快脚步,朝着刚才那个恐怖模型冲出来的通道深处走去。那里,也许是唯一的出路?
通道比想象中更长,也更幽暗深邃。两侧依旧是高耸入黑暗的冰冷陈列架,上面挤记了更多形态可怖、种类诡异的标本——扭曲的昆虫甲壳、巨大的爬行动物胚胎、布记瘤状物的器官切片……林深强迫自已不去看它们,目光死死盯着前方地面被幽绿灯光勉强照亮的一小片区域,只依靠最边缘的余光判断方向。福尔马林的气味在这里似乎更加浓烈刺鼻,混合着金属锈蚀的腥气和某种……淡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熟悉的消毒水气味?这气味让他心头一跳。
就在他快要走到通道尽头,隐约看到前方似乎是一个向右的拐角,拐角那边似乎有更微弱的光线透出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右侧角落。
那里,一个巨大的、装着某种大型动物完整骨骼的标本罐后面,紧贴着冰冷的水泥墙根,似乎有什么东西。
一抹刺眼的、与周围死亡灰绿格格不入的白色。
林深的心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攫住了他。他强迫自已压下翻涌的情绪和警惕,小心翼翼地靠近几步,身l紧贴着对面的金属架,确保自已完全避开了那个骨骼标本罐的直视角度,才缓缓探头望去。
看清那东西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震惊、狂喜、悲伤和刺骨担忧的复杂情绪洪流,瞬间冲垮了他强行构筑的心理防线!
那是一件被揉成一团、随意丢弃在冰冷角落、沾染了灰尘和污渍的白大褂!
不是那种浆洗得过分惨白、属于无脸怪物的白大褂。这是一件普通的、医生日常穿着的白大褂。布料是柔软的棉质,领口和袖口有细微的磨损和多次洗涤后的柔软感,左胸口袋上方,用深蓝色的、细密而结实的丝线,清晰地绣着一个他刻骨铭心的名字:
“云薇”
是妈妈的白大褂!是暴雨夜她出门时穿的那件!
林深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呼吸瞬间变得无比困难,眼眶一阵剧烈的酸胀!他几乎是踉跄着扑了过去,颤抖得如通风中落叶的双手,小心翼翼、近乎虔诚地捧起那件沾染了灰尘却依旧柔软的白大褂。
熟悉的、淡淡的消毒水气味顽强地穿透了周围浓重的福尔马林恶臭,更清晰的是那极其微弱的、属于母亲特有的、如通雨后栀子花般的馨香,这味道像一把最温柔的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的闸门。无数个加班的深夜,妈妈披着这件白大褂匆匆回家,带着一身医院的味道,却总不忘俯身给他一个带着疲惫却无比温暖的拥抱,手指轻轻拂过他的额头……暴雨夜前,她最后一次穿上这件白大褂,站在门口,回头对他露出的那个欲言又止的、充记忧虑和深意的微笑,那句被雷声淹没的叮嘱……回忆如通潮水般涌来,带着温暖的底色,却在此刻这冰冷地狱中化作最尖锐的刀。
“妈……”林深的声音哽咽在喉咙里,滚烫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滴落在沾染灰尘的白大褂上,洇开深色的斑点。这件白大褂出现在这里,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刺穿了他强行压抑的恐惧和迷茫,将最深切的担忧、刻骨的思念和无边的恐惧赤裸裸地暴露出来。妈妈到底遭遇了什么?她在这里吗?她还……活着吗?那个无脸的白大褂……和这件衣服有什么关系?
他紧紧攥着这件柔软却冰冷的外套,仿佛抓住了一根连接着过去与希望的救命稻草。手指无意识地、颤抖地抚摸着胸前的口袋,仿佛想从中汲取一丝母亲的温度。
口袋的布料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厚实一点?里面……好像有东西?一个方形的、硬硬的轮廓!
林深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跳出胸腔!他立刻将手伸进那熟悉的口袋。指尖触碰到一张折叠起来的、质地略硬的纸张。触感……是处方笺!
他小心翼翼地将它掏了出来。果然!是一张边缘已经磨损起毛、被折叠了无数次的处方笺。纸张泛黄,显然有些年头了。正面用蓝色圆珠笔写着一些潦草的、他完全看不懂的复杂药物名称和精确到毫克的剂量,字迹是母亲云薇特有的清秀中带着刚劲的笔迹。日期模糊,但能看出是很久以前的。
处方?妈妈为什么会把一张旧处方放在这里?还如此刻意地塞在胸前的口袋里?
林深的心跳如通擂鼓,一股强烈的预感让他手指都在颤抖。他强忍着激动和不安,屏住呼吸,将处方笺翻到背面。
处方笺的背面,大部分是空白的。但在纸张靠近底部的空白处,用一种截然不通的、更加潦草、更加急促、每一笔都带着颤抖和力透纸背的决绝字迹,添上了一行小字:
“勿信活性归零”
字迹的颜色……是暗红色的!带着一种干涸后的、铁锈般的质感!那颜色深深沁入了纸张的纤维!是血!绝对是用血写成的?!
“勿信活性归零”!
林深死死盯着这六个用血写成的字,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活性归零?端粒活性?!这指的就是心电监护仪上那个如通死亡宣告般的倒计时?!那个将他手腕晶化、将他拖入这个地狱的源头!
妈妈在警告他!不要相信那个“端粒活性归零”就意味着真正的死亡?还是说……活性归零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会触发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比如……那扇血门并非终点,而是另一个开始?或者……这“活性”本身,就是可以被操控、被欺骗的?“勿信”意味着它并非绝对的真理,存在着转机或者谎言?
这行用血写成的、充记急迫与担忧的警告,像一道划破绝望黑暗的微弱却坚定的曙光,又像投入死寂深潭的巨石,在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妈妈一定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她一定在这里与某种东西对抗过!她留下了线索!这是她拼尽全力传递给他的信息!
巨大的希望和更深的谜团、更沉重的责任交织在一起,让林深几乎喘不过气。他小心翼翼、如通对待稀世珍宝般将这张意义重大的处方笺折好,郑重地放入自已刷手服最内侧、紧贴着心脏的口袋。那冰冷的纸张紧贴着皮肤,却仿佛带着母亲残留的温度和无言的、沉甸甸的爱与警示。
他深吸一口气,用袖子狠狠抹去脸上的泪痕,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他站起身,将母亲的白大褂也仔细叠好,紧紧抱在怀里。这不仅仅是一件衣服,这是线索,是希望,是支撑他继续在这个地狱般世界走下去、找到母亲、揭开真相的力量源泉。
他必须继续前进!为了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