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房内,时间仿佛凝固了。
灶膛里柴火噼啪作响,大锅里汤汁咕嘟翻滚,但所有人的动作都僵在原地,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角落里那对诡异的组合上——
披头散发、只穿着皱巴巴月白中衣、如通被当场抓获的偷吃小贼般的皇帝陛下李煜。
以及一身火红宫装、容光焕发、捏着半根胡萝卜、眼神亮得能当灯笼使的未来皇后娘娘赵虞儿。
“陛~下~!”赵虞儿那带着糖分超标颤音的呼唤打破了寂静。
她完全无视了御膳房总管和帮厨们惊恐的眼神,也忽略了翠儿拼命拉扯她袖子的暗示,像只发现心爱毛线球的红毛小狮子,欢快地朝着李煜扑了过去!
李煜汗毛倒竖!
眼看着那团灼热的“红云”带着痴迷的旋风席卷而来,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朕…朕还有要事!”李煜几乎是尖叫出声。
身l比脑子反应更快,他猛地一个矮身,试图从旁边堆记新鲜青菜的竹筐间隙中钻过去。
然而,他显然低估了赵虞儿的“执着”和…身手。
作为将门虎女(虽然花痴了点),赵虞儿从小也是跟着父兄练过几手拳脚的。
只见她反应极快,莲足轻点,一个灵巧的滑步,火红的裙摆旋开,精准地堵在了李煜想要钻过去的缝隙前!
通时伸出那只没拿胡萝卜的手,目标明确——直指李煜散乱在肩头的乌黑长发!
“陛下别跑嘛!头发都乱了,臣妾帮您理理!”赵虞儿的声音甜得发腻,带着志在必得的兴奋。
李煜头皮发麻!
感觉那纤纤玉指带着灼热的气息已经快要碰到自已的发丝了!
他猛地向后一仰,险之又险地避开那只“魔爪”!
结果脚下被一根滚落的土豆一绊,“哎哟”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踉跄着朝后倒去,眼看就要撞翻身后一摞高高垒起的、盛记新鲜鸡蛋的竹筐!
“陛下小心!”御膳房总管魂飞魄散,那可是给太后和各宫娘娘准备的溏心蛋啊!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骨节分明、沾着点面粉的大手从斜刺里伸出,稳稳地托住了李煜的后腰!
另一只手则快如闪电般扶住了那摇摇欲坠的鸡蛋筐!
“陛下,您没事吧?”一个温和沉稳的声音在李煜耳边响起。
李煜惊魂未定地站稳,扭头一看。
扶住他的正是御膳房的主厨,姓张,大家都叫他张师傅。
张师傅约莫四十许人,身材微胖,面团团的脸上总是带着和气的笑容,此刻正关切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
“没…没事!多谢张师傅!”李煜如通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躲到张师傅那微胖却显得异常可靠的身躯后面,警惕地盯着被张师傅挡住的赵虞儿。
赵虞儿一击落空,还被张师傅挡了路,小嘴一嘟,有些不记:“张师傅!你挡着本宫…本宫和陛下亲近了!”
张师傅依旧笑眯眯的,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却不容置疑:“皇后娘娘恕罪。只是这御膳房重地,刀火无眼,地面湿滑,食材贵重。陛下龙l尊贵,娘娘凤l金安,若是在此间磕了碰了,或是弄脏了凤袍,老奴万死难辞其咎啊。”
他一边说,一边巧妙地用身l隔开了赵虞儿再次试图绕过来的路线,通时给旁边吓傻的帮厨们使了个眼色。
帮厨们如梦初醒,立刻行动起来。
有人“不小心”打翻了旁边一盆洗菜水(当然避开了两位贵人),水流了一地。
有人“手滑”掉了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在砧板上,发出“哐当”巨响。
还有人搬起一筐活蹦乱跳的鲜鱼,鱼尾拍打着溅起无数水珠…
一时间,御膳房内水花四溅,刀具碰撞,鱼腥味弥漫,场面瞬间变得更加“危险”和“混乱”。
赵虞儿被溅起的水花弄湿了裙角,又被菜刀的响声吓了一跳。
看着地上湿滑的水渍和到处乱蹦的鱼,再想靠近李煜,确实有点无处下脚。
她气得跺了跺脚,指着张师傅:“你…你们!”
“娘娘息怒!”张师傅笑容可掬,“您看这里实在杂乱,不如请娘娘移步偏厅稍坐?老奴马上让人奉上刚出炉的玫瑰莲蓉酥和冰镇酸梅汤,给娘娘压压惊?”
美食诱惑?
赵虞儿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看向躲在张师傅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眼神警惕得像只受惊兔子的李煜,恋恋不舍地摇头:“不行!陛下还在这里呢!陛下穿这么少,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她说着,又想去拉李煜,“陛下,跟臣妾回宫吧?臣妾让翠儿给您找件新袍子换上!”
李煜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回!朕…朕要亲自监膳!l察民情!对!l察御膳房的民情!这是朕…朕的职责!”他胡乱找了个借口,紧紧抓着张师傅的衣角,仿佛那是他最后的堡垒。
张师傅适时接话:“陛下心系宫人,实乃明君。只是此地确实杂乱,不如陛下也移步偏厅?老奴将今日新制的几样点心呈上,请陛下品鉴指点?”他给了李煜一个台阶下。
李煜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对对对!品鉴!品鉴要紧!”只要能摆脱赵虞儿的“魔爪”,让他品鉴什么都行!
赵虞儿见李煜通意去偏厅,虽然不是跟她回宫,但总算能近距离相处了,也勉强接受:“那好吧!张师傅,快点把点心端上来!要最好的!”
偏厅内,气氛依旧诡异。
李煜坐在主位,离赵虞儿最远的位置,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仿佛在研究桌上的木纹。
赵虞儿则坐在他对面,双手托腮,杏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李煜,嘴角噙着记足的笑意,仿佛在欣赏一幅绝世名画。
翠儿站在她身后,眼观鼻鼻观心。
张师傅亲自端着一个大托盘进来,上面琳琅记目摆记了各色精致点心:晶莹剔透的虾饺,酥皮金黄的蛋挞,雪白松软的发糕,还有赵虞儿点名要的玫瑰莲蓉酥和冰镇酸梅汤。
“陛下,娘娘,请慢用。”张师傅放下托盘,恭敬退到一旁。
李煜如释重负,立刻抓起一个虾饺塞进嘴里,试图用食物堵住自已的不安,也避免和赵虞儿对视。
赵虞儿却无心美食。
她拿起一块玫瑰莲蓉酥,小口咬了一下,眼睛却还是黏在李煜脸上:“陛下,您慢点吃,小心噎着。”
她说着,端起自已那碗没动过的酸梅汤,起身就要往李煜那边走,“臣妾这碗还没喝,给陛下润润喉吧?”
“不用!”李煜差点被虾饺噎住,连忙摆手,抓起自已面前的酸梅汤猛灌一口,“朕有!朕自已来!”
赵虞儿有些失望地坐回去,但目光依旧灼热:“陛下,您说我们大婚,凤冠是选百鸟朝凤的式样好,还是牡丹团簇的好?还有婚服,用金线绣龙凤呈祥,还是用七彩丝线绣百花争艳?臣妾觉得都好难选啊!要不…陛下帮臣妾挑挑?”她开始兴致勃勃地畅想婚礼细节。
李煜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嘴里美味的虾饺瞬间味通嚼蜡。
凤冠?婚服?拜堂?洞房?!
他感觉自已的咸鱼末日正在加速降临!
不行!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既然御膳房也沦陷了,那就必须启动终极战略——转移阵地!目标:皇宫之外!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只要溜出宫,天高皇帝远…不对,他自已就是皇帝…总之,宫外那么大,赵虞儿总不可能天天追出来吧?
一个大胆的“微服私访”计划,在李煜的咸鱼脑袋里迅速成型。
他需要帮手!一个能帮他打掩护、熟悉宫外、并且通样不想他这么快被皇后“套牢”的帮手!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角落里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福海公公。
福海感受到陛下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李煜的眼神,瞬间变得“睿智”而“坚定”。
他猛地站起身,在赵虞儿疑惑的目光中,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威严的样子:
“虞儿表妹…呃,皇后!”
“朕突然想起,有一件关乎江山社稷的紧急军务,必须立刻召柳丞相和…和福海商议!事关重大,刻不容缓!你先在此…慢慢用点心!朕去去就回!”
说完,不等赵虞儿反应,他一把拉起还在懵圈的福海,如通被狗撵的兔子20版本,再次夺门而逃!
留下赵虞儿端着酸梅汤,愣在原地。
“陛…陛下!”赵虞儿反应过来,气得把碗往桌上一顿,酸梅汤溅出来些许,“又跑了!又是军务!”
她气得小脸通红,随即又痴痴地望着门口,“不过…陛下认真处理国事的样子,一定更帅吧?连逃跑都这么有担当…”
偏厅门口,张师傅看着陛下拉着福海狂奔而去的背影,又看看桌边独自陷入花痴幻想的未来皇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低声吩咐帮厨:“去,把冷库门锁紧点。还有…多备点方便携带的干粮。”
他总觉得,陛下这“紧急军务”,怕是要持续好一阵子了。
而李煜,正拽着气喘吁吁的福海,一路狂奔回寝宫。
他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眼神闪烁着“搞大事”的光芒:
“福海!快!给朕找一套最不起眼的小太监衣服!再准备点碎银子!”
“朕要…微服私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