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知回到桑家老宅时,客厅里的气氛压抑得像块浸了水的棉絮。父亲坐在红木沙发上,指尖的烟燃到了尽头,烟灰簌簌落在昂贵的地毯上,他却浑然不觉。母亲红着眼圈,一遍遍地翻看手机里的合同文件,嘴里念念有词:“怎么会这样……明明都谈好了的……”
看到桑知进来,父亲猛地掐灭烟头,声音沙哑:“知知,你来了。”
“爸,妈,到底怎么了?”桑知放下包,走到母亲身边坐下。她心里已有了数——上辈子这个时候,桑家的新能源项目出了资金链断裂的危机,合作方临时撤资,银行又收紧了贷款,公司几乎到了破产的边缘。
那时父亲走投无路,去求孟家帮忙,孟宴臣虽应下了,却附加了不少条件,让桑家在合作里矮了半截。更让她心寒的是,许沁在中间煽风点火,说桑家“扶不起”,让孟宴臣对桑家越发轻视。
“城西的那个新能源项目,合作方突然说要终止协议。”父亲揉着眉心,语气里满是疲惫,“他们说我们的技术方案有风险,可明明上周还说没问题……现在资金断了,工地都停了,再拖下去,违约金都能压垮我们。”
母亲抹了把眼泪:“我跟你爸跑了好几家银行,都说现在新能源行业风险高,不肯放贷。知知,你看……能不能跟宴臣说说,让孟家帮帮忙?”
又是求孟宴臣。
桑知的心沉了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妈,孟家有孟家的规矩,我们刚联姻就开口求帮忙,难免让人家觉得我们动机不纯。再说,宴臣刚接手公司不久,很多事也做不了主。”
“那怎么办啊?”母亲急得声音发颤,“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公司垮掉吧?”
桑知握住母亲的手,指尖带着微凉的镇定:“妈,别急。求人不如求己,我们自己想办法。”
她起身走到书桌前,拿起纸笔:“爸,你把项目的技术参数和合作方的资料给我看看。”
父亲愣了一下:“你看这些干什么?你又不懂……”
“爸,让她试试吧。”母亲推了推父亲,“知知心思细,说不定能看出点什么。”
桑知快速翻看着资料,上辈子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记得,这个项目的问题根本不在技术,而是合作方内部出了变动——对方老板的侄子想夺权,故意在方案里挑刺,实则是想把项目抢过去,用更低的成本重做。
而解决的关键,在于一份被忽略的专利文件。那是桑家早年研发的一项储能技术,当时觉得实用性不强就搁置了,却恰好能弥补合作方所谓的“风险漏洞”。
“爸,我们是不是有一项‘高密度储能电池’的专利?”桑知抬头问,笔尖在纸上划出重点,“2018年申请的,发明人是李教授。”
父亲眼睛一亮:“对!是有这么个专利,你怎么知道?”
“以前听您提过。”桑知避开他的目光,继续说道,“合作方说我们的技术有风险,无非是担心储能效率和成本。这项专利正好能解决这两个问题,我们可以把它加进方案里,重新和对方谈。”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合作方的王总最近在和他侄子争权,我们可以从侧面透露,他侄子早就联系了别家公司,想低价接手项目。王总为了保住位置,肯定会重新考虑我们的合作。”
父亲和母亲面面相觑,眼里满是惊讶。他们印象里的女儿,从小养在深闺,对商业事务向来不感兴趣,怎么突然对这些了如指掌?
“知知,这些……你是怎么想到的?”母亲忍不住问。
桑知笑了笑,语气轻松:“看资料猜的。商场上的事,无非是利益和权力嘛。”
她没说的是,这些都是上辈子用惨痛代价换来的教训。那时桑家走了弯路,不仅没保住项目,还让孟家看了笑话。这辈子,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我这就去联系李教授,把专利文件找出来!”父亲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站起身,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母亲拉着桑知的手,眼眶又红了:“知知,谢谢你……妈以前总觉得你不懂事,没想到……”
“妈,我是桑家的女儿,公司有事,我不能不管。”桑知轻轻拍着母亲的手背,“您放心,会好起来的。”
离开桑家老宅时,天色已经暗了。桑知刚坐进车里,手机就响了,是孟宴臣。
“在哪?”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刚忙完的疲惫。
“刚从爸妈那出来。”桑知发动车子,“怎么了?”
“有点事想跟你说。”他顿了顿,“我在你家别墅门口。”
桑知心里一动,加快了车速。
回到别墅,孟宴臣正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看到她进来,他转过身,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桑家的事,我听说了。”他把文件递给她,“这是孟氏的投资意向书,只要你签字,资金下周就能到账。”
桑知看着文件上的条款,和上辈子孟家提出的条件几乎一模一样——低息贷款,却要桑家出让15%的股份,还要孟氏派人参与项目管理。
她把文件推了回去,语气平静:“谢谢你,不过不用了。”
孟宴臣的眉头皱了起来:“你什么意思?桑家现在的情况,离了这笔钱……”
“我们能解决。”桑知打断他,眼神坚定,“我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了,不需要孟家的投资。”
孟宴臣盯着她看了很久,像是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客厅里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他忽然开口:“是因为那份十亿的协议?你觉得欠了孟家的,所以不肯接受帮助?”
“不是。”桑知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孟宴臣,我嫁给你,是想和你好好过日子,不是想让桑家依附孟家。我们是夫妻,不是债主和债务人。”
她顿了顿,补充道:“再说,桑家有能力解决自己的问题。求人不如求己,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孟宴臣的瞳孔缩了缩,看着眼前的女人,忽然觉得有些陌生。她不再是那个联姻时逆来顺受的桑家千金,她的眼神里有他看不懂的坚定和底气,像一株看似柔弱,却扎根很深的植物。
“你确定?”他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确定。”桑知笑了笑,“等我们解决了问题,我请你吃饭。”
孟宴臣没再坚持,把文件收了起来。他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上,忽然回头:“需要帮忙的话,随时找我。”
“好。”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桑知松了口气。她知道,拒绝孟宴臣的帮助,或许会让他觉得她在疏远他,但她必须这么做。她要的不是孟家的施舍,而是桑家和她自己的尊严。
只有站在和他平等的位置上,她才有底气说爱他,才有能力和他并肩面对未来的风雨。
拿起手机,桑知给父亲发了条消息:“爸,按我们说的做,明天我陪您去见王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