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桑知是被生物钟叫醒的。窗外的天刚蒙蒙亮,卧室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微光,落在空荡荡的另一侧床铺上。
她坐起身,指尖划过冰凉的床单,昨晚那点委屈早已被压下去,只剩下清晰的目标。掀开被子下床时,脚步放得很轻,路过客房门口时,听见里面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睡得很沉,大概是昨天应付宾客累坏了。
桑知弯了弯唇角,转身去了厨房。
张妈是孟家的老佣人,早就起了,正在准备早餐。看见桑知进来,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太太,您怎么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了。”桑知走到料理台前,看着琳琅满目的食材,“爸妈什么时候下来?”
“先生和夫人说七点半用早餐,正好赶上敬茶。”张妈笑着回话,又补充道,“许小姐应该也会一起来。”
桑知握着牛奶盒的手指紧了紧,随即松开,语气自然:“知道了。麻烦张妈留些小米,我想自己煮点粥。”
她记得,孟宴臣胃不好,早上喝温软的小米粥最舒服。上辈子她从不知道这些,直到他后来晚归,她无意中煮了一次,才发现他每次都会喝完。
小米粥煮得糯糯的,上面浮着一层米油。桑知盛在白瓷碗里,刚端上桌,就听见玄关传来动静。孟宴臣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走进来,头发梳得整齐,看到餐桌旁的她,脚步顿了顿。
“醒了?”桑知抬头看他,笑容自然,“刚煮了粥,你尝尝?”
他没说话,走到餐桌对面坐下。张妈适时端来其他早餐,餐桌上一时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桑知小口喝着粥,眼角的余光瞥见他拿起那碗小米粥,舀了一勺送进嘴里,眉头几不可察地舒展了些。
她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像打赢了一场小仗。
七点半刚过,孟父孟母就到了,身后跟着的果然是许沁。
许沁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长发披肩,脸上带着怯生生的笑,看见孟母就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妈妈,你们来得好早呀。”转头看到桑知时,眼睛亮了亮,快步走过来:“嫂子,你今天真漂亮。”
那声“妈妈”喊得自然又亲昵,仿佛她才是孟家正经的女儿,而“嫂子”二字,更像是带着点宣示主权的意味。
桑知站起身,回以得体的微笑:“谢谢,你也很清新。”
只有她自己知道,握着茶杯的手指有多用力。就是这张看似无辜的脸,上辈子在她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转身就将她推下了楼梯,事后还靠在孟母怀里喊“妈妈”,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敬茶仪式在客厅举行。红木茶几上摆着两只青瓷茶杯,里面泡着上好的龙井。桑知和孟宴臣并肩站着,对着孟父孟母鞠躬时,她能感觉到身旁男人的身体有些僵硬。
“爸,请喝茶。”
“妈,请喝茶。”
桑知的声音清甜,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孟母接过茶杯时,拉着她的手笑:“好孩子,以后就是孟家的人了,跟宴臣好好过日子。”
“谢谢妈。”桑知弯着唇角,眼神真诚。
轮到孟宴臣敬茶时,许沁忽然走上前,手里拿着块刚洗好的草莓:“哥,你先吃点东西垫垫,刚才看你没怎么吃早餐。”她踮脚递到孟宴臣嘴边,动作亲昵得像小时候那样,“妈妈说空腹喝茶对胃不好。”
孟宴臣皱了皱眉,偏头避开:“不用。”
许沁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眶却悄悄红了,转头看向孟母,声音带着哭腔:“妈妈,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哥好像不高兴……”
孟母连忙把她拉到身边,拍着她的手背哄:“没有的事,你哥就是早上没睡醒,别往心里去。”又看向孟宴臣,语气带着点嗔怪,“你也是,沁沁好心给你拿水果,怎么这态度?”
孟宴臣没说话,只是抿了抿唇,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桑知站在一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上辈子她就是这样,看着许沁用这套“示弱”的把戏,把孟母哄得团团转,把孟宴臣的耐心一点点耗尽,而自己像个局外人,连皱眉都显得多余。
但现在,她只是安静地站着,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的边缘,等这场小插曲过去。
敬完茶,孟母拉着桑知说话,无非是叮嘱她照顾好孟宴臣,打理好家事。许沁则黏在孟母身边,时不时插句话,说些孟宴臣小时候的趣事,把“妈妈”喊得越发甜腻,眼角却总往孟宴臣身上瞟,带着毫不掩饰的依赖。
桑知端着茶杯,温热的茶水透过瓷器传过来,让她更清醒——
别急,桑知。
你有的是时间,让他们看清谁才是真心待这个家,谁在借着“亲情”的名义,行着掠夺之实。
正想着,许沁忽然转过头,对她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嫂子,晚上哥说要带我去吃新开的日料,你也一起来好不好?我听说那里的鳗鱼饭特别好吃,妈妈说让哥多陪陪我呢。”
这话看似热情,却处处透着微妙——她不仅强调自己和孟宴臣的“约定”,还搬出了孟母,显然是想让桑知知难而退。
桑知还没开口,孟宴臣就先皱了眉:“晚上有个会,不去了。”
许沁的笑容僵在脸上,眼里的失落藏不住了:“可是哥,你昨天还说……妈妈也答应了的……”
“昨天是昨天。”孟宴臣打断她,语气平淡,“公司有事,改天吧。”他说完,看向桑知:“你上午没安排吧?跟我去趟公司,把一些文件签了。”
桑知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
她能感觉到许沁投过来的目光,带着惊讶和不甘,像淬了毒的针。但她没理会,只是安静地看着孟宴臣——他或许只是随口一提,或许是不想再被许沁缠着,但这已经是个好的开始了。
离开孟家老宅时,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默。桑知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忽然听见身旁的人开口:
“刚才……谢谢你没多想。”
孟宴臣的声音很低,带着点不自然。
桑知转过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认真地说:“你是我的丈夫,我当然信你。”
他的瞳孔缩了缩,没再说话,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指节微微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