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咫尺天涯烬余温 > 第一章

1.
阮南柚再次成为妇产医生后,做的第一个胎儿彩超是她丈夫和白月光的孩子。
她紧盯着产妇资料,声线颤抖:刘护士,孕妇的丈夫是……靳斯言是系统故障了吗
护士凑近她,小声八卦: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京圈太子爷,这是靳家的私人医院,连院长都得毕恭毕敬地称呼乔昭月一句靳夫人,不会出错的。
护士把手机递到她手中,忍不住捧起脸:是不是很甜
看着靳斯言趴在乔昭月孕肚上听胎心的照片,阮南柚瞳孔骤缩。
产科主任笑着打趣:乔小姐怀孕四个月,靳总从没缺席过产检,真没见过这么爱妻如命的男人。
阮南柚耳畔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
乔小姐真是好命,老公帅气多金,家庭幸福美满,护士羡慕道,阮医生,你说是吧。
阮南柚愣愣地嗯了一声,白大褂在掌心皱成一团。
自己的丈夫和白月光结婚,还有了孩子
生平第一次,她对自己靳夫人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结婚五年,她好不容易从孩子夭折的阴霾走出。
可靳斯言却要出国一年,留在海外开拓市场,于是她悄悄应聘了M国的医院,想结束异地生活。
但现在,她的到来好像是多余的。
乔昭月迟到了很久,阮南柚愈发坐立不安。
就在她想打电话向靳斯言求证时,门把转动,保镖齐刷刷一字排开。
被众星捧月的乔昭月歉意一笑,温柔地抚摸着小腹。
我先生临时开会,不能陪我来,非要闹着哄我两个小时,耽误你们时间了。
四目相对,阮南柚浑身血液凝固。
只一眼,她就认出这是靳斯言钱夹里照片上的女人。
产检时,阮南柚极力压制着颤抖的双手。
可当冰凉的探头贴上孕肚时,乔昭月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尖细的指甲掐住她的手腕,留下一道猩红的血痕。
乔昭月哎呀一声,愧疚道:之前产检我先生都在身边,这次我有些不习惯。
阮南柚按下眼中的苦涩,强颜欢笑道:您和他感情很好吧。
乔昭月瞬间红了耳根,甜蜜道:我和斯言青梅竹马,他从小就和我拉钩发誓,要娶我做新娘。
我大学沉迷赛车,为了和我表白,他就在国际赛事上赢得冠军,站在颁奖台上高喊了99遍我爱你。
求婚那年,他又包下整座凡尔赛宫,在后花园单膝跪地,亲手为我带上了温斯顿蓝钻。
我怀孕后,他立马抛下国内的工作,天天给我按摩捏腿,连一日三餐都要亲自喂我。
听着这段自己从未参与的过往,细密的酸涩溢出了阮南柚的胸腔。
她不敢相信,那个对她深情不渝的靳斯言,竟然把同样的温柔,分给了别的女人。
就连他们这段婚姻,都是名存实亡。
阮南柚还想问些什么,这时,靳斯言拨通了乔昭月的电话。
老婆,产检结束了吗我预定了法餐,有你爱吃的樱桃鹅肝,我去接你。
闻言,乔昭月眉梢上扬,掩唇一笑。
欢欢呢,有没有惹你生气靳斯言又问。
乔昭月的脸色陡然突变,狠厉的目光射向墙角。
此时,阮南柚才发现,那里站着一个瘦弱的小姑娘。
她怯生生从阴影走到灯下,看清她和自己肖似的眉眼时,阮南柚呼吸凝滞。
欢欢颤颤巍巍地接过手机:叔叔,我很乖。
可电话挂断后,乔昭月狠狠揪住她的耳朵:没妈要的野种,是不是还想卖惨博同情!
说着,她猛地将欢欢推给保镖,冷笑一声:关禁闭室,今晚不许吃饭。
看着欢欢满脸泪痕,却不敢哭出声的模样,阮南柚心头猛地抽痛。
她伸手想阻拦,可指尖只勾住了欢欢的一缕头发。
叮咚,失神之际,手机突然弹出了靳斯言的消息。
南柚,有没有按时吃饭,我很想你。
随即,他发来一个定位。
我想这家店你会喜欢,下次带你来吃。
配图中,鹅肝摆盘精致,而高脚杯倒映出的裙摆,正是乔昭月穿的那条。
阮南柚咬破了唇,请假赶往餐厅。
一路上,她和靳斯言的初遇在脑海中骤然闪回。
那时,她在肯尼亚参加医学交换,在飞机上救助了一名临产孕妇。
靳斯言在头等舱目睹了这一切,对她一见钟情,展开了猛烈追求。
他以她的名义为当地捐款千万,只为改善她的宿舍环境。
冒着感染疟疾的风险,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陪她救助疫区儿童。
带她去看动物迁徙,在她被毒蛇咬伤时,用嘴帮她吸出毒素。
婚后,靳斯言更是身体力行证明对她的爱。
他夜夜在她耳边耳鬓厮磨:南柚,我好爱你,给我生个孩子吧。
可她生产当天痛到晕厥,再醒来就听到孩子夭折的噩耗,从那时起,她一再抗拒靳斯言的关心。
直到四个月前,他们分居两地。
靳斯言离席接起一通电话,阮南柚顺势躲在转角。
恭喜啊靳哥,听说昭月姐怀孕了!不过别怪兄弟多嘴,当初你骗阮南柚欢欢早夭,其实是把她抱给昭月姐养,可现在怎么办
养着,靳家不差钱。他神色淡漠:昭月当年为了救奶奶,再难生育,我让阮南柚怀孕,不过是为了补偿昭月一个孩子。
那你怎么偏偏挑了阮南柚,她是个医生,就不怕被发现吗
靳斯言似乎笑了一下,开口却让她如坠冰窖。
她是妇产医生,懂得怎么照顾胎儿,这样绝佳的容器,能让昭月得到一个健康的宝宝。
更何况,我和她是假领证,就算发现了,她又能怎样
一字一句,像刻刀般,又深又重地将阮南柚的心捅穿。
原来在靳斯言眼中,她只是个生育机器。
而她可怜的亲生孩子,一直在惨遭乔昭月的虐待。
她指尖颤抖着关闭录音键,屏幕却突然弹出世卫组织的信息。
【阮南柚小姐,诚邀您加入我们,成为无国界医生的一员。】
她不再犹豫,直接同意。
【好的,一周后,日内瓦总部见。】
2.
阮南柚浑浑噩噩地回到医院,强撑着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向医院递交辞呈。
第二件事,拿着欢欢的头发,去做了亲子鉴定。
阮南柚空茫地盯着那份报告,冷白的指尖不住颤抖。
经鉴定:阮南柚是欢欢的生物学母亲。
轻薄的纸张飘落在地,阮南柚捡起它却用尽了全身力气。
多荒谬啊。
她朝思暮想的女儿,竟然被靳斯言当作讨好乔昭月的礼物。
阮南柚迈着麻木的步伐回到科室,迟钝地整理着东西。
院长得知了她辞职的意向,颇为惋惜:听说你是为了丈夫才来到这里,怎么离开得这么突然
阮南柚眼神稍黯,苦涩的笑意不达眼底:他好像……不是我的丈夫。
她抿紧唇瓣鞠躬告别,在院长惊讶的目光中离开。
漫无目的地游走在大街上,经过童装店时,看见橱窗中陈列着精致的公主裙,阮南柚不由驻足观望。
她想起欢欢身上溅着油渍的旧衣,瞬间红了眼眶。
本该千娇万宠的女儿,被那么粗暴地对待,她怎么能不心疼
她步伐坚定地走进那家店铺,想给欢欢买下那条裙子,也决心要让欢欢回到身边。
却不想在不远处的母婴店,看到了靳斯言和乔昭月。
靳斯言将乔昭月紧紧护在身前,一手扶着她的孕肚,一手帮她绾起垂落的发丝。
凡是乔昭月多瞥了一眼的东西,他眼也不眨地全部买下。
他的注意力都在乔昭月身上,直到差点撞上阮南柚时,才蹙眉抬头想要斥责。
可四目相对间,靳斯言牵着乔昭月的手下意识松开,喉结猛地滚动:南柚……你怎么在这
泪在眼眶中打转,阮南柚的指尖却嵌进掌心,逼自己扬起唇角。
我想你了,想来S市给你一个惊喜。
可这次重逢对靳斯言来说,似乎只剩惊吓。
在商界杀伐果决的男人,此刻却不知如何开口。
沉默间,乔昭月抚摸着小腹,宣示主权般走到阮南柚面前:阮小姐,原来你就是斯言总挂在嘴边的妻子。
她上前来,热情地拉住阮南柚的手:这次来了就多玩几天,我让斯言好好陪你。
乔昭月唇角的笑意,挑衅又刺眼。
一字一句,像真正的女主人一般,宣示主权。
明明昨天,阮南柚还在帮她产检,可现在,她装作不认识阮南柚。
阮南柚淡淡地嗯了一声,蹙了蹙眉想抽出手。
她没用力,乔昭月的身形却猛然向后跌去。
靳斯言阔步上前,牢牢将乔昭月扶稳,眼底的慌乱瞬间烟消云散,转而染上怒意:你看不出来吗昭月还怀着孕!
阮南柚脸色骤白,被他质问到心如刀绞。
也对,毕竟他心爱的妻子怀着他的孩子。
而她,不过是一个随意利用的外人罢了。
你为什么这么上心阮南柚鼻尖凝起酸涩:难道她怀了你的孩子
靳斯言脸色陡然突变,如墨的瞳孔闪过心虚。
这时,乔昭月连忙摆手,颤抖的声线中,夹杂着被误会的委屈。
阮医生,我和斯言只是朋友,是他心疼我一个单身孕妇,所以才对我多加照顾。
她为靳斯言开脱的辩解,却让男人薄唇紧抿,眉眼间隐隐酝酿着风雨。
阮南柚知道,靳斯言在生气,气乔昭月急于和他撇清关系。
于是,他长臂一揽,将阮南柚搂入怀中,当着乔昭月的面,吻住她的唇:老婆,我带你回家。
这个赌气的吻,吻得阮南柚微微失神。
从前她天真地以为,靳斯言的情绪只会被她牵动。
她被病患家属提刀威胁,他就亲手敲断对方十根手指,替她出气。
她失去孩子后被人嘲讽,他立即中止和对方的千亿合作,把他拉入行业黑名单。
她产后抑郁每个痛哭的夜晚,他都轻柔地抱住她,一遍遍安慰,哄她入睡。
可直到站在别墅门前,她才知道靳斯言为乔昭月购置了一座庄园。
而且,他们早就住在一起。
靳斯言把她安置在客房后,说等工作处理完就来陪她。
可直到深夜,阮南柚也没等到他。
她赤脚踩在红木地板上,却听见隔壁主卧传来细微的声响。
她将耳畔贴近墙边。
靳斯言沙哑的闷哼和乔昭月破碎的呻吟,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3.
乔昭月欲拒还迎:别……你老婆还在隔壁。
她老婆靳斯言将她拦腰抱起,坏心眼地抵在墙上,你就这么着急和我划清界限
我只是怕阮医生胡闹,让你为难……其实我的心,比谁都痛……乔昭月哽咽着,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靳斯言喉结浅浅滑动,猛然吻住她的唇,惹得乔昭月娇声连连。
他低笑,呼吸急促:想在这
乔昭月的声音妩媚撩人:不行……还怀着宝宝……
孕期也可以。靳斯言的嗓音透着浓浓欲色,我会轻点,你不能总冷落我。
一墙之隔,乔昭月的声音愈发甜腻,不停求饶。
可靳斯言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墙壁被撞得一再震颤。
阮南柚滑坐在地上,连呼吸都带着剧痛。
她记得,靳斯言在床上向来是克制有礼的。
哪怕她微微皱眉,他也会立即停下,温柔地一遍遍调整姿势。
可现在,他却说着最放浪形骸的话,疯狂地爱着另一个女人。
她再也听不下去,踉跄着起身,逃似地夺门而出。
偌大的别墅无比奢华,精致的家具处处透露着靳斯言对乔昭月的宠爱。
阮南柚很快迷了路,可越走越惊觉,这些名贵的物件,十分眼熟。
怕乔昭月着凉而铺了满地的银狐毛地毯,靳斯言送过她同材质的手套当纪念日礼物。
乔昭月的收藏室中陈列着各种名贵珠宝,可她甚至要主动提及,靳斯言才补偿给她一枚婚戒。
走廊上悬挂着靳斯言亲手为乔昭月所作的肖像画,可他们的婚纱照,都是她苦苦求来的。
阮南柚的心脏跳得又乱又急,每一下都撞在肋骨上,疼得眼眶发烫。
原来,她视若珍宝的,都是乔昭月不要的边角料。
她浑浑噩噩地向前走,听到走廊的尽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正想一探究竟,一个瘦小的身影撞入她怀中。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清了孩子的模样,眼泪瞬间决堤。
是欢欢!她的亲生女儿!
欢欢警惕地盯着她,将发霉的面包藏在身后。
阮南柚想伸手抱一抱她,可欢欢立马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我错了,我不该偷吃大白的狗粮!
我不会告诉叔叔的,求您不要把我关禁闭!
她穿着不合身的睡裙,宽大的领口下,遍布着青紫交加的掐痕。
阮南柚牵着她走进房间,发现乔昭月的宠物狗睡着松软的大床,而她的欢欢,只能蜷缩在角落的纸板上。
她指尖颤抖着摸向欢欢红肿的额头,心被酸涩填满。
摸索出口袋中仅剩的几颗糖果递给欢欢,她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谢谢姐姐!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买糖吃,我是第一次收到!
阮南柚眼底满是心疼:那以后……我来照顾你,好吗
或许是天然的血缘依赖,欢欢瘪了瘪嘴,猛地扑进她怀中,哇哇大哭。
欢欢也想要妈妈,欢欢不想挨打挨骂。
阮南柚的心脏猛地抽搐,视线被泪水模糊。
靳斯言啊靳斯言,就连你的亲生女儿,你也舍得让乔昭月折磨吗
她抱着欢欢回到客房,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哄睡。
看着女儿恬静的睡颜,她想离开的决心从未如此强烈。
就在思考如何带走欢欢时,靳斯言推开房门。
他端着一杯热可可,俯身放在阮南柚手边:南柚,我担心你失眠,特意煮了……
话没说完,却在看见欢欢依偎在她怀中时,险些打翻咖啡杯。
你……他声线紧绷,怎么会和欢欢在一起
阮南柚知道,靳斯言怕她发现真相。
可他忘了她可可过敏,却依旧想让她蒙在鼓里。
欢欢饿晕了,没有人管。阮南柚轻轻搅动着杯中的浮沫,垂下眼眸:她……是谁的孩子
4.
闻言,靳斯言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他揽住阮南柚的肩膀,沉声解释:昭月心善,从小领养了欢欢,但她怀孕后力不从心,难免疏于照顾。
此时,欢欢像是做了噩梦,不断低声呢喃着妈妈。
靳斯言宽厚的掌心轻拍着她的后背,满眼温柔。
月光温婉地洒在一家三口身上,这是阮南柚无数次梦到的画面。
如果我们的孩子还在,也该这么大了吧。她的声音很轻。
靳斯言的手僵在半空,眼底闪过一抹愧疚。
会有人照顾好她的。他转而牵住阮南柚的手,柔声安慰:我的责任,就是照顾你。
阮南柚望向他的黑眸,那么深情,那么坚定。
可她心底的荒凉,却无限蔓延。
那乔昭月呢她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你也要照顾吗
靳斯言愣了几秒,似乎笃定了她在吃醋,宠溺一笑:
我和昭月只是朋友,她是单身孕妇,况且当年救了奶奶,在异国他乡想找一个容身之所,我不能不照顾。
照顾到床上去吗
阮南柚紧抿着唇,压下了高声质问。
她既然要走,还徒增什么麻烦。
靳斯言看着她疲惫的神色,唇瓣覆上她的眉眼,把小夜灯的亮度调到最低。
睡吧,我陪着你。
阮南柚搂着欢欢,闭眼假寐。
耳边突然响起轰隆一声,吓得她浑身发抖。
一道闪电掠过靳斯言冷白的脸,随着隔壁传来一声尖叫,彻底划破了他的冷静。
听着阮南柚均匀的呼吸,他缓缓起身,替她和欢欢掖好被角后,匆匆离开。
门轻扣上的瞬间,阮南柚的泪也滑落在唇边。
可第二天她刚睁眼,就被靳斯言拽住胳膊,狠狠扯下了床。
连带着怀中的欢欢也飞了出去,额头重重砸在床头柜上。
他冷睨着她,掐着她的脖颈厉声质问:我说了我和昭月清清白白,你为什么要杀她的狗泄愤,非要逼我动手吗
他手上的力度逐渐加大,窒息感瞬间席卷阮南柚全身,她瓷白的脸涨得青紫,却没换来靳斯言一丝心疼。
欢欢捂住流血的额头,跪扑过去抱住他的大腿。
叔叔!姐姐她没有害死阿姨的狗,是我嘴馋,偷吃了狗粮!都是我的错!
她从口袋中掏出一把狗粮,小心翼翼想捧给靳斯言看。
可他身后的乔昭月只是微微啜泣,就夺走了他全部视线。
阮小姐,我知道你讨厌我,怀疑我和斯言的清白,可大白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是我自小的玩伴,你害死它,我该怎么活下去
她向后踉跄了一步,不偏不倚地倒在靳斯言怀中,哭得楚楚可怜。
医生说我胎象不稳,悲伤过度容易流产,你也做过母亲,怎么能狠心到要杀死我的孩子……
看着她颤抖的双肩,靳斯言眼底闪过疼惜,他将她抱得更紧,不怕,我会替你主持公道。
随即,狠戾的视线射向阮南柚,他满眼失望。
南柚,做了错事,就要受罚。靳斯言冷声吩咐保镖,让夫人跪在墓园忏悔,家法伺候。
欢欢被吓哭,当场跪下来为她求情。
叔叔,大白是我害死的!你要罚就罚我,鞭子会抽得皮开肉绽,会很痛的!
靳斯言皱眉,让保姆把哭闹的欢欢抱下去。
南柚,你千错万错,都不该对孩子动手。他静静凝望着阮南柚,你这样心狠手辣,配做母亲吗
那他呢……配做父亲吗
阮南柚莹白的脖颈上,清晰印出五道指痕,她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心痛到难以开口。
大雨滂沱,阮南柚衣衫单薄地跪在乔昭月母亲墓前,保镖的鞭子,毫不犹豫地落了下来,一次比一次狠厉。
第一鞭,她膝间的雨水变成血水,痛得直不起身。
在得知自己怀孕那天,靳斯言高兴的红了眼眶,去寺庙一步三叩首,为她求来了住持亲自开光的护身符。
那时,他的膝盖红肿溃烂,却还是笑着说:为了你和宝宝,怎样都值得。
第二鞭,她的身形摇摇欲坠,痛到近乎昏厥。
想起他亲自为孩子准备小鞋子小衣服,抱着她说:无论男孩女孩,你生的,我都喜欢。
第九鞭,第三十六鞭……
直到第九十九鞭,阮南柚的脸色近乎惨白,后背血肉模糊一片。
她恍惚感到有人替她挡下最后一鞭,可她早已无力睁眼。
5.
欢欢不知何时跟了上来,用小小的身躯紧护住阮南柚。
可最后一鞭又狠又重,欢欢就像一块破布,被随意甩向半空。
她疼得失去了哭喊的力气,直接被抽晕了过去。
阮南柚感受到身上重量一轻,费力地撑开眼皮,却发现欢欢倒在一片血泊之中,脊背鲜血淋漓。
她慌乱地想爬过去,保镖却一脚踹向心窝,薅住她的头发,逼迫她仰头看清乔昭月吩咐播放的视频。
画面里,靳斯言正单膝跪在地上,神色认真,不断替她揉捏着浮肿的脚踝。
而乔昭月则一脸惬意地享受着他的服务,娇憨可爱。
阮南柚偏过头去,不愿再看,却被保镖一巴掌扇了回来。
有他剥葡萄亲自喂乔昭月吃的,有他坚持给胎儿读早教故事的,还有乔昭月喊一次老公,他就亲一下的。
每看一张,心就像被刀剜一次。
雨冲淡了她唇角的血迹,也熄灭了她对靳斯言最后一丝爱意。
也对,毕竟她和欢欢的性命,还没一只狗来得重要。
保镖猛地松手,阮南柚重重栽进泥坑,可她像感觉不到痛,拼命将欢欢搂进怀里。
欢欢滚烫的额头,让阮南柚的指尖疯狂颤抖。
她抱着孩子,低声下气,认错求饶,可没一个人愿意帮她叫救护车,哪怕给她一盒退烧药。
欢欢的呼吸逐渐微弱,绝望之际,一通电话打进。
对面传来乔昭月讥诮的嘲讽:不想这个野种死,就乖乖滚到我面前。
阮南柚知道她没安好心,可看着欢欢灰败的脸色,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中,抱着欢欢冲了出去。
温馨的婴儿房中,乔昭月正抚摸着肚子做产前运动:爸爸说最喜欢妈妈的小细腰,妈妈要保持身材才能讨他欢心呀……
阮南柚浑身狼狈地出现在她面前时,乔昭月戏谑一笑。
没想到你和这个野种的命这么硬,可在你受罚的时候,斯言心疼我害怕打雷,足足哄了我和宝宝一整晚。
阮南柚抱着欢欢的手不由收紧,声线沙哑颤抖:救救欢欢。
乔昭月把玩着手中的药瓶,慢悠悠地晃了晃:那你求我
她勾了勾唇,玩味一笑:阮医生救死扶伤,为了小野种给我磕三个头,应该没有怨言吧
阮南柚喉咙发紧:欢欢也是你的孩子。
谁稀罕领养一个没妈的野种!乔昭月满脸嫌恶,我从小就告诉她,她是被亲妈遗弃的垃圾。
阮医生这么心疼她,难道你是她亲妈像是想到什么,她突然笑得残忍:那再犹豫,你的女儿可离死不远了。
乔昭月把药片在脚底碾碎,只剩三片:磕一个,赏你一片,不磕,看着她死。
阮南柚抱紧奄奄一息的欢欢,双眼通红,膝盖重重砸在地上。
伤口崩裂,血溅满了乔昭月雪白的裙摆。
乔昭月勾唇一笑: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她伸出手,想把药递给阮南柚:可是,她又不是我的孩子。
说完,她扭过身。
扑通!
药片落入垃圾桶,无影无踪。
阮南柚死死咬住唇,膝行着想去翻,房门却被猛地推开。
靳斯言站在门口,眉眼阴郁。
阮南柚,你在干什么!他厉声质问。
乔昭月瞬间柔弱,哭着扑进他怀中:斯言,我担心欢欢生病,特意给阮医生送药,可她把药打翻,扔进垃圾桶,还骂我多管闲事……
她哽咽着扯过血红的裙摆,显得破碎又可怜。
阮南柚望向靳斯言,难以置信道:她说谎!
可他大力攥住阮南柚的手腕,神色愠怒:她还怀着孕,你都能下得去手
阮南柚纤薄的肩头剧烈颤抖,泪珠落在靳斯言手背上,让他下意识松手:南柚,你……
斯言,我肚子好痛。乔昭月突然弯腰捂住小腹,面露痛苦:阮医生差点把我推到地上,宝宝会不会有事
阮南柚眼眶通红,不断摇着头。
可下一秒,靳斯言猛地甩开她,冲到乔昭月面前,将她打横抱起,沉声吩咐助理:备车,去医院。
为了保护怀中的欢欢,阮南柚身子一倒,手肘磕在地上,后脑勺的血顺着脖子流了一地。
她忽然想起生欢欢那天,靳斯言跪在产房外,不信神佛的男人一遍遍祈祷:南柚,我只要你母女平安。
痛到晕厥前,她看着靳斯言抱着乔昭月远去的模样,小心翼翼,满眼心疼。
她蜷缩在地板上,指尖颤抖着探向欢欢的鼻息,微弱的气流几乎消失,阮南柚瞳孔骤缩。
6.
阮南柚惊恐地抱紧欢欢,大脑一片空白,声音断断续续:救……救救我的孩子……
可空旷的房间中,连一声求救,都显得那么无助。
她咬紧牙关,在疾风骤雨中狂奔,抱着脸色惨白的欢欢,向医院冲去。
妇幼医院是靳家的私人医院,门口保安见她要闯,厉声呵斥:靳夫人胎动,靳总下令,闲杂人等不许入内。
闭嘴!靳斯言的助理守在门口,看到这一幕,慌忙冲过来,一脚踹开保安。
他是新来的,胡说八道。助理笑得心虚:我带您和小姐进去。
阮南柚咽下酸涩,心急如焚地守在手术室外,却在不远处,看到了靳斯言和乔昭月十指相扣。
十几个主任医师围着乔昭月,嘘寒问暖。
可他眉头紧锁,坚持让医生再三复查。
阮南柚捂住抽痛的心脏,下意识后撤一步,却不料一脚踩空,重重摔下楼梯。
她是被欢欢抢救失败的噩梦吓醒的。
她猛地弹起,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微微侧头,就看见浑身插满仪器的欢欢。
她费劲起身,眼看又要栽回枕头的瞬间,一双温热的掌心将她的腰稳稳托住。
南柚,你醒了。靳斯言帮她抬高床头,声音里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太好了,你和欢欢都没事。
阮南柚缓缓抬头,撞上了他心疼的视线。
他只穿着衬衣,而那件西装外套,则搭在阮南柚身上。
失去意识前,她记得靳斯言惊恐的眼神,还有他用这件外套,将她牢牢裹在怀中。
昭月她……他顿了顿,毕竟还怀着孩子,容易多愁善感,你怎么能那么对她
闻着熟悉的雪松气息,阮南柚的心一点点跌入谷底。
昭月心地善良,不会怪罪你。靳斯言望着她,但她听说你是产科医生,想让你照顾她一段时间。
泪水在阮南柚眼眶打转。
如果……我不同意呢
这是通知,不是商量,靳斯言缓缓起身,眼中愠色渐浓,谁敢伤她,就要付出代价,幸好孩子没事,她没有让你血债血偿,已经是宽宏大量了。
意识到语气太冷,靳斯言薄唇紧抿:南柚,不要让我为难,好吗
阮南柚垂眸,眼角泛红。
我只有一个条件。她抬起头,一字一顿,把欢欢的领养人变更成我。
还剩一周,她就要离开了。
唯一舍弃不了的,只有女儿。
靳斯言一怔,喉结浅浅滑动:怎么突然……
我很喜欢欢欢。她望向隔壁病床,低声解释,乔小姐怀孕,无暇分心照顾她,而且我马上要回国,你不在身边,她可以陪我。
天衣无缝的理由,让靳斯言无法拒绝。
他缓缓点头,沉声道:好。
可心头划过一丝异样,直到他离开病房,都没有消散。
接下来几天,乔昭月对她的折磨变本加厉。
我要少食多餐,一天八顿饭,都由你来做!
阮医生跪着给我洗脚按摩,不会委屈吧
我又吐在你身上了,真是抱歉。
阮南柚默默忍受着,已经开始替欢欢和自己准备离开的东西。
世卫组织已经帮她安排好了一切。
等三天后,她们就能离开。
可是那天凌晨,乔昭月突然闹脾气。
天天吃清淡的,我都快憋屈死了。她鼓起腮帮,目光落在阮南柚身上,阮医生,你去给我做蓝莓蛋糕。
阮南柚叹了口气,只好开启烤箱。
刚取出热气腾腾的蛋糕坯,还没来得及裱花,保姆就一下推翻烤盘,高声尖叫:乔小姐,不要吃!
7.
两百度的烤盘砸在阮南柚的小臂上,又狠又重,烙出一圈红肿的水泡。
怎么了
听到声响,靳斯言大步走入。
没有分给阮南柚半个眼神,径直走向乔昭月,满眼担心。
乔昭月瞪着双眼无辜地摇头:我不知道……
靳斯言转向保姆,看着她惊慌失措的表情,眉头微蹙:你手里藏了什么
保姆还想掩饰,乔昭月却挺着孕肚上前。
拿过她手中的东西后,她吓得连退几步,撞上了靳斯言精壮的胸膛。
是堕胎药!你怎么会有堕胎药!
是谁让你下药害我的!
保姆捂住嘴巴哭着摇头,可靳斯言只一个阴狠的眼神,她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是阮医生!她让我把堕胎药下在小姐要吃的蛋糕里!她说这个孩子是没有父亲的杂种,是乔小姐破坏她和靳总感情的威胁,必须除掉!
我不忍心,她就威逼利诱要对我的父母动手,还说乔小姐就是人人喊打的小三,不让我说出真相……
乔昭月伏在靳斯言胸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斯言,阮医生说得对,都是我的错,我该带着孩子去死。
说着,她推开靳斯言,双手狠狠锤在自己的小腹上,都怪我碍了乔医生的眼……
阮南柚张嘴想要辩解,可靳斯言寒冰般的眼神,冻得她哑口无言。
他额角青筋暴起,缓缓逼近她,骨节分明的大手已经掐上了她的脖颈。
阮南柚,我说过,胆敢动昭月一根手指,我不会让你好过。
乔昭月站在他身后,嘴角扬起挑衅的笑,却还是扶住他的手臂,抽泣着相劝。
斯言,就算阮医生害死大白,教欢欢骂我,甚至……给我下堕胎药,她苦笑一声,但毕竟她是你的妻子,我只不过是救过靳老夫人一命,就算这个孩子来之不易,我也不奢求你替我主持公道。
她摸着自己的小腹,眼底一片沉痛。
话落,靳斯言的愧疚几乎溢出眼眶。
他的指节一寸寸收紧,再望向阮南柚时,眼底的血红宛若地狱恶鬼:滚回国去,别出现在昭月面前。
你这样心肠歹毒的妻子,我靳斯言无福消受。
阮南柚被保镖架着丢出别墅。
欢欢声嘶力竭地喊着:妈妈,别丢下我。
却被乔昭月暗中踹了两脚,一头栽倒在地,厚厚的绷带渗出血迹。
她慌乱地想挣开束缚,可保镖似乎早被买通,把她塞进一伙男人手中。
阮南柚被拖进小巷,尖叫着疯狂挣扎:放开我,我丈夫是靳斯言,你们会后悔的!
可几人丝毫不慌,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邪笑着要撕开她的衣服:你是靳夫人,那雇我们的,难道是鬼吗
话落,阮南柚的手无力垂落。
是啊,她不是靳斯言的妻子,充其量,只是个陌生人罢了。
他们动手前,乔昭月突然出现,满意地欣赏着她任人宰割的模样。
阮医生,你其实早知道了吧,我和斯言才是真正的夫妻,而你,才是真正的第三者。
对了,实话告诉你吧,欢欢那个小野种,就是斯言让你生给我的玩意,我越看她越讨厌,所以拼了命地折磨她。
乔昭月尖细的指甲拂过她的脸,重重划下。
三道猩红刺眼地血痕,疼得阮南柚泪水狂飙。
明明是她早就知道的真相,再听一遍,却痛得更深。
乔昭月离开前,用手帕轻轻擦拭着指尖:斯言不在的几个月,你一定很缺男人吧,不用谢我,好好享用。
阮南柚绝望地闭上双眼,却听见几个男人突然呼痛出声。
欢欢竟然从角落冒了出来,扑上去用小虎牙撕咬着他们的手臂。
男人们动了怒,竟然掏出匕首,重重捅向欢欢。
血流了一地,他们落荒而逃,可她的欢欢,当场没了气。
阮南柚空茫地爬了过去,抱紧欢欢,枯坐在血泊中,一遍遍唱着摇篮曲,直到晕死过去。
她在心里轻声道:靳斯言,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晕死过去时,阮南柚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将她们带走,现场只剩刺目的血泊。
从此,他们死生不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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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阮南柚是被噩梦吓醒的。
欢欢被血泡透的身体蜷缩在她怀中,逐渐涣散的瞳孔中,倒映出她惊恐的双眸。
欢欢用尽全身力气,用小小的双手,捧起她泪流满面的脸:下辈子,你还来做欢欢的妈妈,好不好
阮小姐阮小姐!
医生的呼唤将她从梦境中硬生生拽了出来。
阮南柚瞬间惊醒,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她下意识伸手向身边探去,可空荡荡的床畔,让她瞬间慌神。
欢欢她想起身,却扯到肋骨的伤口,猛地栽下病床,我的欢欢呢
针头瞬间脱落,伤痕斑驳的手背又多出几条血痕。
不远处,沙发上双腿交叠的男人皱了皱眉,让护士扶起她:如果你说那个小女孩,她现在在太平间。
阮南柚周身一震,她望向这个浑身散发矜贵气质的男人,眼中写满怀疑:你是不是乔昭月派来的人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她的精神濒临崩溃,边跪扑到顾祁枭脚边解开病服,求你把欢欢还给我。
顾祁枭瞳孔骤缩,按住她褪去衣衫的双手,将她紧紧箍在怀中:你冷静点!我不认识什么乔昭月。
他一个眼神示意,医生立马上前,给阮南柚注射了一管镇静剂。
针管推到头,她也瘫软在顾祁枭怀中。
阮南柚放声大哭,凌乱的发丝贴在额头上,肩膀剧烈抖动,显得脆弱可怜。
她作为妇产医生,早就看惯了悲欢离合。
以往下了手术台,她总是躲起来偷偷哭泣,可靳斯言总会找到她,把她抱在怀中一遍遍安慰。
这是第一次,他不在身边。
也是第二次,她再次失去欢欢。
顾祁枭感受到肩头逐渐湿透,身体一僵,可他没有推开阮南柚。
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就像当年失去母亲的他。
都是可怜人罢了。
等阮南柚情绪恢复镇定,她默默和顾祁枭拉开距离,声音沙哑:我想去看看欢欢。
顾祁枭没有拒绝,把她轻柔地抱上轮椅,亲自推着她朝太平间走去。
正值盛夏,太平间却阴冷得吓人。
她揭开白布,露出欢欢那张毫无血色的小脸。
阮南柚的泪瞬间夺眶而出,滚落在欢欢冰凉的脖颈间。
火化吧。她浑身写满死气。
直到双手颤抖着接过欢欢的骨灰盒,她才转向顾祁枭,嘶声道:顾先生,帮我给欢欢准备一场葬礼,可以吗
顾祁枭刚想答应,却突然想起,他还没有介绍自己的身份。
他眉头微皱:你……还记得我
阮南柚强撑着笑了笑:我和靳斯言的婚礼,您在现场。
那场婚礼,规模很小,靳斯言只请了相熟的亲友,根本没有多少人知道。
那时,他吻得她晕头转向:南柚,你这么美的新娘,我只想自己独享。
但顾祁枭,这位和靳斯言齐名的死对头,却不请自来。
靳斯言戒备地盯着他,把阮南柚护在身后。
而顾祁枭则玩味一笑:小嫂子,如果他对你不好,可以来找我。
不知道您当年的话……阮南柚缓缓抬头,将他从回忆拉回现实,还算数吗
顾祁枭凝视着她,倏忽弯了弯眉:当然。
葬礼当天,她亲自为欢欢抬棺,下葬。
天空淅淅沥沥飘起细雨。
她那双曾接生过无数新生儿的双手,这一次,却亲手送走了自己的女儿。
阮南柚蓦地红了眼眶,在心底轻声道:欢欢,再等等妈妈……
回顾家的路上。
顾先生,阮南柚斟酌了许久,下定决心开口:有没有兴趣,和我谈一笔交易
她声音极轻,目光却极其坚定: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9.
顾祁枭深邃的瞳孔幽幽闪过波光:我不懂你的意思。
阮南柚攥紧掌心,良久才道:欢欢,是靳斯言间接害死的。
顾祁枭目光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掩饰下去:没记错的话,你和靳斯言的孩子,早就死在了生产当天,而欢欢,是乔昭月领养的孩子。
他望向阮南柚,神色带着探究:对一个毫无干系的孩子这么好,难道只是你心善而已
阮南柚垂眸苦笑:欢欢,就是我早夭的孩子,是靳斯言让乔昭月领养了她,作为当年她救下靳老夫人的补偿。
顾祁枭半倚在座椅上的身体陡然直立,略微有些蹙紧的眉头更紧了几分。
他从来和靳斯言就不对付,却从没想到他会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
容我考虑一下。他绯色薄唇紧抿,没有直接答应,他婚内出轨,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你请最好的离婚律师。
多谢,可是……阮南柚扯动嘴角,笑意比哭更哀戚,我和靳斯言,从没领过证啊。
这个真相让顾祁枭始料未及,他的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得知面前纤弱的女人,承受了婚姻背叛,丧女之痛,他既震惊,又同情。
其实他救起阮南柚的原因,不过是为了利用靳斯言的弱点。
可现在,他居然动了恻隐之心。
看着阮南柚憔悴的脸庞,他指腹微动,正斟酌着如何出言安慰。
而这时,车子却急停在顾宅门口。
管家匆匆跑来,神色焦急:顾总,不好了,出大事了!
顾祁枭长腿一迈,跨出车厢:什么事
大小姐动了胎气,好像要生了!
顾祁枭脸色剧变,几乎是刹那间冲进别墅。
阮南柚看出情况紧急,也快步跟上。
等她赶到顾宅客厅时,顾祁枭的妹妹已经分娩。
私人医生因为雨天堵在路上,被动地等救护车来极有可能一尸两命。
几乎没有犹豫,阮南柚立即起身,走到了顾暖晴身边。
我是妇产医生,我可以接生!
顾祁枭明白事态严重,信任阮南柚,是此刻唯一的办法。
他握紧顾暖晴的手,沉声问:需要我准备什么
热水袋,毯子,还有消毒湿巾……她一边做急救措施,一边有条不紊地安排。
顾暖晴神色痛苦,羊水已经漏了一地,发丝湿漉漉地黏在额头上,却还是颤声道:
求你……先救我的孩子,不用管我!
别害怕,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阮南柚回以安抚的眼神,双手轻柔而有力地托起她的腰部,减轻她下腹的压迫。
呼气,深吸气,放松,她不断鼓励,发现顾暖晴已经开到两指。
别墅内,每个人都提心吊胆,连大气都不敢喘。
直到新生儿的啼哭响彻在耳畔,众人顿时喜出望外。
救护车很快赶到,阮南柚将孕妇和孩子交给医护人员时,双手已经抖得不像话。
医院内,顾祁枭看着抬手擦去额角薄汗的她,递过一块手帕。
他眼睫微颤,低声感谢:你是顾家的救命恩人。
阮南柚愣愣地接过手帕,听到他的话后,只是摆手一笑:治病救人,医生的天职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从病房探出身,说家属可以进去看望。
顾祁枭瞬间冲了进去。
屋内,阖家团圆,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屋外,阮南柚伫立在走廊的阴影下,只剩孤家寡人。
她望向空荡荡的身侧,再也无法牵起欢欢,蹦蹦跳跳地走在路上。
突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闯入她的视线。
阮南柚缓缓抬头,撞入了顾祁枭郑重其事的双眸。
合作愉快。
阮南柚愣了几秒,回握住他的手:合作愉快。唯一能抓住的一束微光。
10.
医院的VIP病房内,乔昭月侧躺在病床上,泪水涟涟。
好疼……她的脸色惨白如纸,白茹葱茏的指节搭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引得靳斯言一阵心疼。
斯言,如果阮医生下药成功,那你现在看到的我,会不会早就一尸两命了她眼圈红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死了没关系,可我们的孩子是无辜的啊……
不怕,我在。靳斯言用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花,柔声安慰,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他安抚好乔昭月的情绪,看着她安然入睡后,他走出病房,倚在门上,喉咙溢出极轻的一声浅叹。
阮南柚她……
怎么能这么狠心
他拿出手机,屏锁亮起,她没有给自己发一条消息。
没有哀求,没有后悔,哪怕是一句反驳。
他舍不得让阮南柚在异国他乡的街头流离失所,吩咐保镖把她带到自己名下另一处别墅,随后安排回国。
就算是五年虚假的婚姻,他怎么可能不对自己的枕边人动心。
只是在乔昭月面前,他总要表现得是非分明。
靳斯言揉了揉疲惫的眉心,从没觉得游离在两个女人之间,会让他如此有压力。
这时,医生拿着孕检单走到他身侧,小心翼翼开口:靳总,检查结果出来了,夫人和孩子没有什么大碍。
他接过孕检单,神色愠怒:一群饭桶!没听到昭月说自己难受吗!
他把孕检单砸向医生:你们这最好的产科医生呢
医生抹了一把冷汗:您说阮医生吗她不久前刚离职,我们暂时还没招更好的医生……
阮医生靳斯言怔了怔,眼底划过一丝愕然。
像是想到什么,他低声试探道:是……阮南柚
您认识啊,就是从京市来的阮医生。医生点点头,夫人上次的产检,也是阮医生做的。
靳斯言眉心紧蹙,连声音都染上急切:说下去。
医生反应了几秒,才回忆道:说来奇怪,阮医生说是为了结束和丈夫分居两地的生活,才来到医院入职,但给夫人产检后,她就提交了离职申请。
说着,医生压低声音:我隐约听到阮医生说,她丈夫好像是别人的丈夫。
话落,靳斯言瞳孔骤缩,指节都被攥得隐隐泛白。
他声音颤抖:她,知道我和昭月是夫妻关系
医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解病患资料,是我们应尽的责任,更何况是乔小姐,她身份尊贵,我们肯定会提前告知阮医生的。
靳斯言颀长的身形有一瞬颤抖,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医生,思绪却一片空白。
阮南柚,知道了他们没有领结婚证的真相
既然没有婚姻的束缚,她本可以毫无顾忌地离开,或者是歇斯底里地和他大吵一架。
可为什么……要继续留在他身边
此刻,欢欢的身影从他脑中一闪而过。
他又想到前不久,阮南柚向他提的要求:变更欢欢的领养人。
难道……
靳斯言不敢深想,只有心脏强烈地跳动着。
他正想回别墅求证,可护士却匆忙拦住他:靳总,夫人被噩梦吓醒,看您不在身边,哭着要您陪。
靳斯言无奈,只好调转方向,疾步朝着乔昭月的病房走去。
看到他的瞬间,乔昭月委屈地呜咽起来:斯言,你去哪里了,我梦见阮医生拿刀捅穿了我的肚子,还说要我死无葬身之地。
可靳斯言只是沉默着抚上她的小腹,轻柔地将她揽入怀中。
见他不语,乔昭月倚在他肩头,哭得更柔弱:我真的好害怕,害怕你不要我和宝宝,害怕你被别的女人抢走。
斯言,你和阮医生摊牌好不好,她顿了顿,我想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毕竟和你领证的人,是我才对。
可他轻轻垂下眼睑,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
乔昭月偏过头去找他的唇:阮南柚都那么对我了,你还是舍不得吗我可以隐姓埋名和你过一辈子,可我们的宝宝呢
斯言,求你,我真的很爱你,想和你有个完整的家。
她愈是楚楚可怜,靳斯言的心就愈发躁乱。
好好休息。他侧首避开乔昭月的吻,第一次没有包容她的小脾气,公司有事要处理。
病房门慌乱合上时,乔昭月神色陡然突变。
洁白的床单在那双保养得当的手中攥成一团。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流产手术,可以提上日程了。
11.
迈巴赫旁,靳斯言倚在车门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明明别墅就在眼前,他却迟迟不肯踏足。
乔昭月的话还萦绕在他耳边。
纸包不住火,他也知道,阮南柚总有知道真相的一天。
可每当乔昭月有意无意地提起这个话题,他总是刻意回避。
几件高定礼裙,几套千万珠宝,再不济就是他借口出差,多留在她身边几天,总能应付过去。
毕竟,阮南柚对他的行踪从不起疑。
她扮演着一个完美体贴的妻子,事事顺从,爱他如命。
他忙于工作不能按时吃饭,她就风雨无阻地去公司给他送一日三餐。
他总是应酬喝酒得了胃病,她就毫无怨言地为他调理身体。
他总是飞往全球各地出差,她就会贴心地为他熨烫、搭配衣服。
可阮南柚从不知道,他穿着她准备的衣服,和乔昭月缠绵了多少回。
于是,他开始试探阮南柚的底线。
一个拥抱,一个亲吻,甚至是他随手从路边买的打折鲜花……
她收到礼物时,总会扑进她怀中,幸福到泪流满面。
靳斯言看着她眼底细碎的泪光,喉结浅浅滑动。
这个傻女人。
太笨太天真,以至于让他舍不得欺负她。
虽然他和乔昭月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但她身上却总带着千金小姐的娇蛮任性。
而阮南柚的温柔小意,则恰好填补了他的空虚。
他唯一对不起她的,只有欢欢。
想到这,靳斯言摁灭了烟头,缓步推开大门。
屋内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几个佣人懒散地打着瞌睡。
欢欢呢他皱了皱眉。
看到靳斯言,佣人紧张地结巴起来:我……我们一整天都在忙着给乔小姐准备孕妇餐,还以为您把小小姐带去了医院。
靳斯言凌厉的目光射向佣人,众人浑身颤栗,却没一个人知道欢欢的下落。
他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跌跌撞撞跑上旋转楼梯,一把推开欢欢的房门。
厚重的窗帘严丝合缝地拉着,透不进一丝光亮。
他摸索着打开灯,却发现松软崭新的公主床上,却沾着几根雪白的狗毛。
而乔昭月给大白准备的狗窝,却堆满了欢欢的东西。
靳斯言缓缓蹲下,指尖颤抖着捡起欢欢的衣服。
廉价的地摊货,放在露出棉絮的薄被上,显得格外寒酸。
粗糙的布料在他掌心攥成一团,靳斯言眉头紧锁,心间划过一丝酸涩。
他的女儿,竟然被这么敷衍地对待
他给了乔昭月那么多抚养费,她究竟用来干了什么
无数疑问挤压在他心底,他胡乱在房间翻找着欢欢的痕迹。
突然,一本日记掉落在他脚边。
靳斯言俯身捡起,翻开日记的手有些颤抖。
扉页上,是欢欢歪歪扭扭的字迹。
【我叫欢欢,是一个没人要的小孩。】
紧接着,每翻一页,心就像被刀割一次。
七月二十号,欢欢生日那天。
【今天管家叔叔偷偷给我买了蛋糕,但是被乔阿姨用高跟鞋踩碎了,她骂我是没妈的小野种,不配过生日。】
七月二十三号,他没陪乔昭月产检那天。
【靳叔叔没有陪乔阿姨去检查小宝宝,她又把我关进小黑屋,不许我吃饭,可欢欢身上的伤口好痛,呼呼也不管用。】
七月二十九号,欢欢陪阮南柚淋雨发烧那天。
【南柚姐姐好温柔啊,她问欢欢,愿不愿意和她离开,从今以后她来当欢欢的妈妈。】
靳斯言猛地合上日记,心痛到窒息。
他的女儿,一直在被乔昭月虐待。
而他的不管不问,成了加害欢欢的帮凶。
他突然想起阮南柚浑身湿透,跪在欢欢手术室外虔诚祷告的模样。
难道她……早就知道了自己是欢欢的亲生母亲
靳斯言感到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他正想拨通阮南柚的电话时,手机却先响了起来。
12.
看到老宅的来电,靳斯言眼中闪过一瞬失望。
他滑动接通键,就听到那头传来管家激动的声音:少爷,老夫人苏醒了!
靳斯言几乎是第一时间飞回了国。
私人飞机上,他的记忆被拉回六年前,靳老夫人成为植物人那天。
京圈几乎默认了靳斯言和乔昭月会联姻。
当靳老夫人约乔昭月去温泉山庄时,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她对孙媳的认可。
但不幸的是,经过盘山公路时,暴雨倾盆,她们突发车祸。
乔昭月为了保护靳老夫人,撞断了三根肋骨,生育能力受到重创。
而靳老夫人虽然保全了性命,但淤血压迫神经,完全丧失自理能力,只能全身插满管子,苏醒的日子遥遥无期。
靳母担心乔昭月无法生育,单方面取消了和乔家的婚约。
可靳斯言却一直把她救下老夫人的恩情记在心里。
所以他去肯尼亚考察市场时,对身为妇产医生的阮南柚穷追不舍。
不只是孩子,他要尽他所能,补偿给乔昭月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舱门缓缓开启,靳斯言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
他回国的目的,不仅是为了看望老夫人,更因为他要见到阮南柚和欢欢。
哪怕她知道了一切,靳斯言薄唇紧抿,他也该解释清楚自己的苦衷。
靳斯言刚踏进病房,靳老夫人满头银丝先映入眼帘,祖孙二人相顾无言,却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热泪翻涌。
斯言,快坐到奶奶身边。老夫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这恐怕是我有生之年最后一次,有机会告诉你真相。
靳斯言握着她布满皱纹的手,心头一紧:您说,我在听。
老夫人叹了口气:我变成植物人,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他听着老夫人将往事娓娓道来,瞳孔骤缩——
当年,靳老夫人独自约见乔昭月,并不是出于喜爱。
温泉山庄内,她拿出了乔昭月和乔家泄露靳家机密的证据,想劝乔昭月主动离开靳斯言,保全最后一丝体面。
回家的路上,乔昭月垂眸不语,却在拐弯处,猛打方向盘。
靳老夫人随着车身一起被甩飞了出去,当场晕厥,血流不止。
而乔昭月却借着雨幕,举起一块碎石,冲着老夫人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我最担心的是……老夫人苍老的声音把他从震惊中拉出,她会借此要挟靳家,索要好处。
可靳斯言嘴角的苦笑,却证明了她的猜想。
他双手紧攥,指节发白。
记忆中那个纯洁无瑕的乔昭月,在一朝之间,竟然变成了面目全非的恶魔。
不仅虐待他的女儿,还差点害死他的奶奶。
奶奶,我……
他刚要开口,老夫人却猛地咳出一口鲜血。
靳斯言神色骤变,正要去叫医生,却被老夫人拦住。
她虚弱开口:你隐瞒和乔昭月结婚的事,我或多或少听管家说了些,斯言,我从小就教导你,悬崖勒马,为时不晚。
如果你骗的是个好姑娘……她面色惨白,沉睡前留下一句告诫,千万别等失去她,才追悔莫及。
靳斯言走出病房,吩咐司机开回别墅。
明明再熟悉不过的家,他却有些近乡情怯。
他该用什么态度面对阮南柚和欢欢
后悔可他已经犯下了十恶不赦的罪行。
坦白那样的话,阮南柚会不会离开他
靳斯言揣着忐忑的心情,推开了靳家大门。
可偌大的别墅,却空无一人。
茶几上蒙着一层灰尘,告诉他这里很久没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阮南柚和欢欢,像是人间蒸发一般。
彻底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一样。
靳斯言这才意识到什么,原本急促的呼吸一点点凝结。
他颤抖着拨通助理的电话:阮南柚呢我不是让你们把她送回国吗!
13.
助理战战兢兢回答:您把阮小姐赶出去后,她就突然没了踪影,我想告诉您,可乔小姐吩咐不要提起她的消息,免得惹您心烦。
那欢欢呢靳斯言攥紧手机,脸色愈发阴沉。
我……我不清楚……助理支支吾吾道。
他眼眸森然,低沉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还不去查
挂断电话后,靳斯言狠狠踹向椅子,像是宣泄怒火。
他不知道,乔昭月的手已经伸到这么长,居然能越过他,直接干涉手下人的选择。
他力度太大,直接震掉了桌面上的锦盒,打着同心结的平安符从里面掉了出来。
靳斯言一怔,俯身捡起,认出这是和阮南柚视频时,她说要送给他的结婚纪念日礼物。
她三步一拜,九步一叩,足足跪过了三千级石阶,只为求他幸福平安。
靳斯言站在客厅中央,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作无助。
阮南柚精心侍弄的花草早已干枯,她总为他亮起的那盏夜灯也不知所踪。
依仗着阮南柚的爱,他向来有恃无恐,可这一次,靳斯言却慌了。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屏幕,焦躁到薄底皮鞋来回在地板踱步。
手机突然震动。
电话那头传来助理胆怯的声音:靳总,我没有查到阮小姐的下落……
蠢货!他忍不住骂出声,那你打什么电……
但我查到了欢欢小姐的死亡证明。助理像是豁了出去。
靳斯言的手机掉落在地,屏幕瞬间四分五裂。
巨大的悲伤冲击着大脑,一时让他无法思考。
靳总,节哀顺变。助理的声音通过免提传来,鉴定结果显示,欢欢小姐的致命伤……是匕首所致。
靳斯言身形一晃,捡手机时,险些跪在地上。
如果欢欢出事,那阮南柚会不会也……
靳斯言不敢深想。
失去女儿的噩耗让他连行动都变得迟缓,他努力保持冷静,吩咐助理:协调航线,我要去见乔昭月。
靳斯言冷着脸直奔靳家的私人医院,门口护士见到是她,立马迎了上去:靳总,夫人刚睡下……
他淡淡瞥了护士一眼,上位者的威严让护士瞬间噤若寒蝉。
他站在乔昭月病房外,虚掩的房门内,传来了她充满算计的声音。
你就不怕事情败露吗电话那头难掩忧虑。
乔昭月不甚在意地冷笑:怎么可能,只要我还怀着他的孩子一天,靳斯言就不敢把我怎样。
别怪我没提醒你,对面叹了口气,你孩子的生父,可不是靳斯言……
我当然知道!乔昭月咬牙切齿道,所以我才要尽快安排流产手术,诬陷到阮南柚头上,这样就能博取靳斯言的怜悯,顺势公开我的身份。
靳斯言的手僵在门把上。
对面还是不放心:那你之前对阮南柚做的事,处理干净了吗
那是当然。乔昭月不禁哼笑,她亲自帮我产检,看着亲生女儿被我虐待,更别说……
她忽然压低声音,笑得恶毒:
我当着她的面,和靳斯言打情骂俏,甚至让人毒死了大白,也能轻而易举推到她身上,你根本不知道,她生的小野种发烧那天,我耍她磕了三个响头,还是把药扔进了垃圾桶。
靳斯言如坠冰窖。
电话那头谨慎道:之前给你的堕胎药,务必处理掉!
害怕什么乔昭月无所谓地摆摆手,我叫人把堕胎药下在蛋糕里,那么拙劣的自导自演,他还不是一点也没察觉。
那你找来的那群混混,不会出卖你吧
钱到位就行。乔昭月轻飘飘地说,虽然他们没把阮南柚折磨死,但起码让欢欢那个小野种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倒也不亏。
一字一句,像淬了毒的刀,把靳斯言本就破碎的心,捅得千疮百孔。
他身形摇摇欲坠,撞上门框。
病房内突然安静了一瞬,传来乔昭月警惕的声音:谁在外面
14.
靳斯言一脚踹开门,脸色沉得骇人。
乔昭月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杏眸圆瞪:斯言你不是有工作……
你一直都在骗我。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攀上她的脖颈,靳斯言指尖逐渐收紧,像要扭断她的脖子。
乔昭月猛地向后缩去,冰凉的墙面刺得她一阵颤栗: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孩子不是我的,奶奶变成植物人是你害的,欢欢也从没被你用心对待,靳斯言声音低哑得可怕,就连南柚,也没能逃过你的毒手。
乔昭月唇瓣颤抖起来,身子抖如筛糠:斯言,你听我解释……
靳斯言双目充血,力度大到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说!
我,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她面色惨白,盈盈含泪,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太爱你了啊……
你明知道我很难怀上,又要我怎么善待你和阮南柚的孩子!
靳斯言蓦地松手,就在乔昭月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正捂着脖子疯狂摄取空气时,他指节在手机上轻点几下。
下一秒,医生鱼贯而入,架起一脸惊恐的乔昭月,绑上手术台。
斯言,你要做什么……她拼命挣扎,却无法阻挡麻醉剂被注入静脉。
乔昭月的瞳孔逐渐涣散,最后只听到他说:如你所愿罢了。
……
城郊废弃工厂内,压抑漆黑。
靳斯言面前绑了一排人,有乔昭月收买的几个混混,还有那个诬陷阮南柚的保姆。
靳斯言手中把玩着锋利的匕首,刀面的冷光反射出他阴鸷的双眸,吓得几人大惊失色,争先恐后地说出乔昭月的罪行。
是乔小姐花五百万,让我们毁掉阮南柚的清白……
但没想到,一个小丫头突然替她挡了一刀,我们没能得手……
还有堕胎药,也是她逼我下的,靳总,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靳斯言眼神晦涩难辨,刀锋嵌进掌心,冷白的指节被血色浸透。
他没想过,自己被乔昭月玩弄于股掌之间。
而阮南柚和欢欢,他的妻女,也被推入无尽深渊。
他手腕一扬,匕首从指尖划出,在惊恐尖叫中直插入冷硬的墙壁。
不用手下留情。他细细擦拭掉血迹,转向保镖,活着就行。
乔昭月再醒来时,空茫地盯着天花板,脑袋昏昏沉沉。
习惯性地探向小腹,她骤然瞪圆了眼,那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丝活气。
她的孩子呢
她突然想起沉睡前,靳斯言那个狠厉的眼神。
是他……把她绑上手术台,做了流产手术。
乔昭月惊恐地左顾右盼,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那道颀长的身形。
靳斯言站在窗边,单手插兜,指间猩红一点,烟雾缭绕中,遮住了他眼底的幽深。
没等乔昭月开口,她收买几人在废弃工厂被好好款待的视频突然播放,惨叫声不绝于耳。
乔昭月切断了电源,讨好般跪扑到他脚边,斯言……你相信我,我真的只是想惩罚一下阮南柚,没想伤害她!
迎上靳斯言冰冷的视线,她却连话都说不利索:我做这些……都是因为爱你啊!

靳斯言伸手掐住她的下巴:既然爱我,那就答应我两件事,好不好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颇有些蛊惑人心的意味。
乔昭月下意识点了点头。
直到离婚协议书摆在她面前时,她才大惊失色,猛地望向靳斯言。
不……不要,我不和你离婚!
可靳斯言当着她的面,折断了混混的五根手指时,她立马颤颤巍巍签下了名字。
还有一件事,他细心将离婚协议收好,转向她,告诉我,南柚呢
空气沉寂了几秒。
乔昭月突然笑了。
她死了!她被你这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害死了!她眼底猩红一片,越说越恨,她和那个小野种早就不知道死在哪片荒郊野岭,被狼叼走吃了!
乔昭月笑得愈发讥讽:现在才知道找她,你迟来的深情,自己不嫌恶心吗阮南柚下地狱也不会放过你的!
啪的一声脆响。
靳斯言扇偏了她半张脸,牙齿混着血水从口腔脱落。
你说得对,是我的错。他声音极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哪怕她恨我入骨,我也要亲自向她道歉。
他转身吩咐助理:把她倒卖靳家机密的事捅给媒体,乔家也该破产了。
可他的南柚,还会原谅他吗
15.
靳斯言几乎动用了所有资源和人脉关系,却始终无法找到阮南柚的足迹。
他的足迹遍布七大洲四大洋,每当精疲力竭时,只有回到他和阮南柚的家,嗅着床单上她残留的气息,才能勉强入睡。
自从切断和乔家的合作后,靳氏内部混乱,人心惶惶。
从前他纵容乔昭月,两家利益捆绑极深。
乔家一朝破产,不可避免地牵连了靳家的核心业务,流失了大半长期客户,股价也险些跌破安全线。
办公桌前,靳斯言正处理着手头的文件,眼睑泛着淡淡的乌青。
他不时瞥向桌角的照片,他和阮南柚在肯尼亚初遇的合照,这是他支撑下去的唯一动力。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进。他看着难得冒失的助理,心头一喜,有南柚的消息了
助理气喘吁吁地摇了摇头:不是,您快看新闻!
闻言,靳斯言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却还是迅速调整到工作状态,点开手机。
所有头条新闻用最大的版面,报道了他的丑闻。
【靳氏总裁被曝包养妇产医生,孕妻乔家千金四月身孕惨遭抛弃!】
【靳氏豪门秘辛:靳斯言与情妇医生女儿曝光,发妻遭逼宫离婚!】
【靳家惊天丑闻!忘乔家救命恩情,绝情抛妻弃子!】
看着居高不下的热度,靳斯言眉心紧蹙,连呼吸都带着烦躁。
网上的舆论根本压不下去,就像背后有推手一样,我们的公关根本不起作用!助理紧张道。
查清是谁了吗靳斯言薄唇紧抿。
是顾家。
顾家他抬起头,眼底划过一丝愕然,顾祁枭他怎么会蹚这摊浑水
靳总,恐怕现在没空纠结这个问题,助理看了眼手机,声线紧绷,乔小姐马上要召开新闻发布会,全程直播。
画面里,乔昭月泪意盈盈,哭得梨花带雨:是的,市医院的阮南柚医生破坏了我和斯言的婚姻,还掳走了我的孩子。
靳斯言眉心一凛,几乎是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刚到场,一大群记者蜂拥而上,话筒直接怼到了他嘴边。
靳总,听说您和乔小姐在婚姻存续期间包养了情妇,还和对方有了孩子,现在又因为她抛弃乔小姐,这是真的吗
当然不——
当然是真的!一道楚楚可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众人顺着声音源头望去。
乔昭月一边抹泪一边缓缓走近。
她穿着一袭白裙,虚弱得像是要随风散去。
阮南柚就是插足我家庭的第三者,怂恿斯言和我离婚,甚至还逼我流掉了四个月的孩子!
她说着,痛苦地捂住小腹,我的孩子还那么小,就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让我该怎么活下去
众人看向靳斯言的目光充满鄙夷。
靳总,您抛妻弃子,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吗
他冷眼盯着那个记者,刚要开口,耳边响起一道戏谑的声音。
呦,靳总,这么热闹啊。
他抬起头,刚好与顾祁枭视线相对。
顾祁枭眉梢微挑,微微侧身,打开后座车门。
一个身材纤细的女人走下,缓缓摘掉墨镜。
靳斯言的呼吸瞬间凝滞。
他日思夜想的阮南柚,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
16.
南柚……靳斯言低声呢喃着她的名字,眼角染上薄红。
他难掩激动,阔步朝阮南柚走去,眼底是无法克制的思念,几乎是极力压抑着,才没有当场失态。
南柚,我就知道你没事,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此时此刻,他不在意一切流言蜚语,只想将她紧紧抱进怀里。
可阮南柚只是淡漠地扫了他一眼,侧身躲开。
她走到众人面前,冷笑着按下播放键。
大屏幕瞬间亮起,滚动播放乔昭月虐待欢欢的画面。
小兔崽子,跟你那个贱人妈一样讨厌,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剜出来!
现在我怀了孕,如果不除掉你这个小野种,和我的孩子争家产怎么办
她逼欢欢吃剩饭,看鬼片,甚至在零下二十度的冬夜,把她反锁在阳台外。
饶是见过诸多场面的记者,都不忍心再看下去。
这时,阮南柚缓缓开口:当年,靳斯言假装和我领证,在我生下欢欢后,谎称孩子早夭,实际上是把她抱给乔昭月抚养。
因为她当年救下靳老夫人,再难生育。她顿了顿,靳斯言美其名曰抱走孩子,是为了补偿她。
众人一片哗然。
有人大声评论道:阮南柚是被骗婚吧,和靳斯言领证的,从始至终只有乔昭月一个,既要又要的渣男,让自己的孩子受到这种虐待,真是恶心!
乔昭月脸唰地煞白,她大惊失色地大喊:停掉,别播了!
阮南柚冷哼一声:她犯的罪,远不止如此。
顾祁枭早就准备好了她的伤情鉴定,并把乔昭月伤害过她的证据一一摆在众人面前。
有大雨滂沱中,她挨了99鞭痛到昏厥的。
有乔昭月碾碎药片,逼她抱着欢欢磕头的。
还有欢欢为了保护她,歹徒捅进她小腹的匕首。
在场众人炸开了锅。
靳斯言攥紧双拳,纵使他对着这些画面忏悔了成百上千遍,可每看一次,他还是难以抑制的心痛。
乔昭月呆立在原地,嘴里不断念叨着:完了,全完了……
顾祁枭望向阮南柚,担心她的情绪受到波动。
阮南柚却冲他笑笑,接过他递来的话筒,向大家澄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乔昭月尖叫着扯住头发,试图挡住自己的脸,疯狂躲避着闪光灯:不!她撒谎!
她想躲到靳斯言身后,却被一把推开。
她惊恐地瞪圆了眼:斯言,你不顾我们的夫妻情分了吗我是靳家的救命恩人,我救过老夫人的!
靳斯言冷声开口:如果不是你,奶奶不会变成植物人!
每个字都像带着刺,把愤怒一寸寸砍过去。
他猛地掐住乔昭月的脖子:是你们乔家暗中挪用靳氏公款,甚至盗取靳氏机密,就连你怀的孩子,都不是我靳家的种!
一旁的顾祁枭眉头紧皱,他和阮南柚对视一眼,都深感意外。
他轻咳了声,示意保安上前,从靳斯言手下救出了乔昭月。
乔昭月脖子上很快泛起青紫的痕迹。
铁证如山,无论她如何狡辩,只有等死一个下场。
她哭着求靳斯言:斯言,我不是故意的,我今天开发布会,也只是想让你回到我身边……当年如果我不那么做,老夫人是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
靳斯言又用力给了她一巴掌,一脚踹向她的心窝。
那你就可以肆无忌惮伤害欢欢,一直把我蒙在鼓里
阮南柚站在不远处,嗤笑地看着眼前荒诞的一幕。
之前,他爱乔昭月入骨,把她当作牺牲品。
而现在,他得知了真相,又对乔昭月拳脚相加。
靳斯言谁也不爱,最爱的,只有自己罢了。
警察冲进会场,将手铐戴在乔昭月腕间。
乔女士,您涉嫌故意杀人罪,诽谤他人名誉罪,靳先生和阮女士先后向警局提供了完整的证据,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乔昭月彻底慌了神,被警察的话吓得扑通一声,跪在阮南柚面前。
顾祁枭满脸厌恶,护着她迅速后退。
乔昭月半张脸高高肿起,呜咽着磕头,南柚,我什么都没有了,你就原谅我吧,你失去了欢欢,可我也失去了孩子啊!
你有什么资格道歉!靳斯言将她再次踹翻。
阮南柚讥讽一笑:抱歉,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调解。
去把牢底坐穿,给我的欢欢赎罪吧。
乔昭月如同一滩烂泥,不再挣扎,被警车带走了。
17.
目送警车离开,阮南柚忽然觉得被抽走了全身力气,踉跄着差点倒下,还好被顾祁枭眼疾手快扶住。
多谢。她感激一笑,可眼底的悲伤,几乎要将他淹没。
顾祁枭眼底闪过一丝心疼:我们也回去吧。
就在阮南柚点头之际,靳斯言突然跪在她面前。
与阮南柚四目相对时,他霎时红了眼眶。
南柚,对不起……
阮南柚疲惫地闭了闭眼,再望向他时眸中只剩平淡:我不会接受你的道歉,也请你别出现在我面前。
仇人,是我们唯一的关系。
一字一句,像是抽走了靳斯言所有力气,让他再也抑制不住喉中的哽咽。
南柚,这段时间我从没放弃找你,我很想你。
我也很后悔,没有早点看清乔昭月的恶毒,让你和欢欢受了天大的委屈。
阮南柚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没有回应。
看着曾经她深深爱过的男人,低声下气地祈求原谅,而她则居高临下地掌握着他的命运。
可现在,她心底只有死水般的平静。
如果是从前,她一定舍不得他受这样的委屈。
可现在,欢欢死了,他们也不是夫妻。
既然靳斯言亲手斩断了他们的联系,那又何必奢求她的原谅。
半晌,她像是想起什么,缓缓从包中掏出一枚婚戒,俯身放在他手边:我们不可能了,既然一开始是假的,那就将错就错吧。
靳斯言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唇角紧抿,声音带着微不可察地颤抖:南柚,从前是我没有认清自己的心,我只是被乔昭月蒙蔽了双眼,我们结婚好不好!
我会补偿给你一场盛世婚礼,我们还会生一群像欢欢一样可爱的孩子,我可以放弃靳家继承权,陪你去世界各地行医,好不好
他满目哀戚地等阮南柚一个回应。
靳斯言,我其实在反思自己。
他目光中燃起希望。
我是瞎了眼,才会爱上你这种人渣,甚至让你骗了五年!她的讥讽踩碎了他最后的自尊。
欢欢在哪靳斯言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我想见见她,哪怕只有一面……
你不配。阮南柚嘲弄道,毕竟你一直以欢欢的叔叔自居,她从来都没有爸爸。
说完,阮南柚转身离开会场,不再为他任何悔恨所牵绊。
……
启程去日内瓦前,阮南柚和顾祁枭道别。
顾先生,这些日子麻烦您帮我筹集证据。她真诚地道谢,如果没有您,我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顾祁枭望着她,不断摩挲着口袋中特意为她买的项链,最终没能说出那句挽留的话。
有什么事,随时找我。他倏忽弯了弯唇:我相信,我和阮医生一定来日方长。
不久后,阮南柚加入了无国界医生组织,她奔走在世界各地救助病人。
看着病人痊愈时感激的泪水,她渐渐忘却了那些痛苦的回忆。
两个月后,顾祁枭拨通了她的电话:乔昭月的罪行太过恶劣,监狱里的犯人最痛恨这种伤害孩子的人,她被打断了腿,后半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相隔几天,她又收到了墓地管理员的包裹。
他说,有个疯疯癫癫的男人自杀在欢欢的墓前,死状凄惨,一刀捅穿了喉管。
赴死前,他嘱托管理员转交给她一份文件。
看着那份靳氏的股权转让书,阮南柚蹙了蹙眉,默默给欢欢迁了坟。
……
当满城花枝开满来年八月,阮南柚在一次救援中和顾祁枭重逢。
他站在缀满花影的河岸旁,冲她轻轻微笑。
直到接过他手中的花束,还有那条迟到了一年的项链,阮南柚心头一软。
阮小姐,我说过的,我们来日方长。
隔着衣衫,她感受着他炙热的体温,所有关于爱的隐喻,都成了拥抱时的怦然心动。
阮南柚想,或许今年的盛夏,更值得期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