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离婚证拿好了。
沈建国把那张红色的证书递给我,就像递一张废纸。
我接过来看了一眼,上面写着我的名字——林晓月,还有他的名字,以及我们结婚仅仅三个月就离婚的事实。
演戏演全套,现在你自由了。他转身就走。
我盯着那张证书,心里却涌起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明明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为什么会觉得空落落的
第一章
三个月前,我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坐在民政局门口,手里攥着一张离婚证书发呆。
1983年的夏天,我二十二岁,在县城的纺织厂上班。按照我爸的话说,我这个年纪不结婚就是老姑娘了。
晓月,你看看人家王秀花,比你小两岁都抱孩子了。我妈每天都要念叨这句话。
我不着急。我总是这么回答。
但我爸妈显然比我更着急。
那天下班回家,我一推门就看到客厅里坐着一个陌生男人,正在和我爸说话。
晓月回来了,快过来见见小张。我妈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是要给我介绍对象的节奏。
那个男人站起来,憨厚地笑了笑：你好,我叫张国富。
我礼貌地点点头,心里却在翻白眼。张国富,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个老实巴交的。
果然,我妈接下来的话证实了我的猜测：小张在供销社工作,家里条件不错,人也老实。
老实,在我妈的词典里就是最高的褒奖了。
吃饭的时候,张国富话不多,就埋头吃饭,偶尔回答几句我爸的问话。
小张多大了
二十五。
家里几口人
就我和我妈。
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这句话问得我差点被米饭呛到。
张国富脸红了红：听、听林叔叔的安排。
我妈在桌子底下踢了我一脚,示意我也说句话。
我、我还没想好。我勉强挤出这句话。
饭后,张国富走了,留下一盒大白兔奶糖。
多好的小伙子,你还挑什么挑我妈开始数落我。
妈,我才二十二,不着急结婚。
不着急再不结婚就真嫁不出去了。你看看你,天天想着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我知道我妈说的不切实际的东西是什么。我喜欢看书,喜欢电影里的爱情故事,总觉得结婚应该是因为爱情,而不是因为年龄到了。
但在我爸妈眼里,这就是不切实际。
反正我不同意这门亲事。我把话说得很坚决。
我爸一拍桌子：由不得你不同意！下个月就订婚！
我气得跑回房间,把门砰的一声关上。
躺在床上,我盯着天花板发呆。难道我这辈子就要这样被安排吗
第二天上班,我跟好朋友小丽诉苦。
要不你就先答应,然后找个理由退掉小丽出主意。
什么理由
比如说你已经结过婚了
胡说八道,谁会信
那就真的结一次,然后再离掉。
我瞪大眼睛看着她：你疯了
反正现在离婚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说性格不合呗。
小丽的话提醒了我。确实,如果我已经结过婚又离了,我爸妈总不能再逼我嫁给张国富吧
可是,上哪儿找个人跟我假结婚呢
仿佛是听到了我内心的疑问,小丽神秘地说：我表哥正好也有这个困扰。
什么意思
他在城里工作,家里也催着结婚,但他有个暗恋的人,还没表白成功。要是你们两个假结婚,不就都解决问题了
这个想法听起来很疯狂,但又好像有些道理。
你表哥什么样的人
人挺好的,在城里的机械厂当技术员,就是性子比较冷。
那天下午,小丽就把她表哥带来了。
沈建国,二十六岁,一米七八的个子,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
小丽跟我说了你的情况。他开门见山,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他用的是这个词。
具体怎么操作我问。
领证,然后各过各的。三个月后离婚,这样你可以跟家里说性格不合,我也可以暂时应付我妈。
这样不会有什么法律问题吧
不会,我们又没有财产纠纷。
我想了想,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那就这么定了。
就这样,我和一个认识不到一个小时的男人决定要假结婚。
第二章
第二天,我告诉我爸妈我已经结婚了。
客厅里安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你说什么我妈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已经结婚了,昨天领的证。我把结婚证掏出来放在桌子上。
我爸抓起结婚证看了又看：沈建国这是谁
我对象。
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怎么不知道我妈的声音有些发抖。
我们认识挺久了,只是没告诉你们。我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我爸气得脸都紫了：糊涂啊！结婚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这么草率
我都二十二了,有权决定自己的婚姻。
那张国富怎么办人家都准备订婚了！我妈急得直拍大腿。
那就退掉呗,反正我已经结婚了。
我爸妈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人呢我爸缓过神来,你老公呢
在城里上班,过几天会回来见你们。
虽然我爸妈很生气,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他们也只能接受现实。
第三天,沈建国果然来了。
他穿着一身中山装,提着两瓶酒和一些点心,看起来就像个正经的女婿。
叔叔阿姨好,我是沈建国。他礼貌地打招呼。
我爸妈虽然心里不高兴,但表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
小沈啊,你们这么着急结婚,是不是...我妈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在怀疑什么,赶紧说：妈,你想什么呢！就是觉得合适就结了。
沈建国也帮着圆场：是我的错,应该先征得叔叔阿姨的同意。
算了算了,都已经这样了。我爸摆摆手。
吃饭的时候,我爸开始盘问沈建国的家庭情况、工作情况。
沈建国一一回答,表现得像个真正的女婿。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酒席我妈问。
这个...沈建国看了我一眼。
不着急,先这样过一段时间再说。我赶紧接话。
饭后,沈建国要走,我送他到门口。
演得不错。我小声说。
你也是。他调整了一下眼镜,不过你父母看起来很在意酒席的事。
到时候再说吧,反正三个月后我们就离婚了。
嗯。他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忽然觉得这个人还挺靠谱的。至少不像张国富那样木讷,说话也有条理。
回到屋里,我妈拉着我坐下。
晓月,你老实告诉妈,你们是不是闪婚
什么叫闪婚
就是认识没多久就结婚。
我心虚地说：也不算吧,我们认识有一段时间了。
这个小沈看起来人不错,就是不知道人品怎么样。我爸皱着眉头。
爸,你放心吧,他人很好的。
好什么好结婚这么大的事都不跟家里商量,这像话吗我妈还在生气。
好了好了,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以后慢慢了解吧。我爸打圆场。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沈建国这个人,虽然只见过两次面,但给人的感觉很可靠。
而且他长得也不算差,戴眼镜的样子还挺有文化人的气质。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让我在父母面前难堪,配合得很好。
就这样,我和沈建国开始了这场假结婚的戏。
第三章
按照约定,沈建国每个星期都会来看我,就像真正的丈夫一样。
第一次他来的时候,我还挺紧张的。
你怎么来了我开门看到他,有些意外。
演戏要演全套。如果我从来不来,你父母会怀疑的。
他说得有道理。
那你进来吧。
沈建国坐在沙发上,和我爸聊天。我在厨房帮我妈做饭,时不时偷听他们的对话。
小沈,你在机械厂做什么工作我爸问。
技术员,主要负责设备维修和改进。
那工资应该不错吧
还可以,够一家人生活。
我妈在我耳边小声说：这小伙子说话挺实在的。
吃饭的时候,沈建国主动帮忙盛饭、夹菜,表现得很贴心。
晓月,你真是有福气,找了个这么好的老公。我妈夸奖道。
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都是演出来的。
叔叔阿姨,是我有福气,能娶到晓月。沈建国也配合着说。
饭后,沈建国帮着收拾碗筷,我爸妈对他的印象越来越好。
小沈,你们小两口感情这么好,什么时候给我们添个孙子我妈又开始操心下一代的问题。
我差点被茶水呛到。
沈建国倒是很镇定：这个不着急,我们想先多过两年二人世界。
话是这么说,但也不能太晚啊。女人过了二十五生孩子就困难了。
妈,我才二十二！我抗议。
二十二怎么了早生早好,有精力带孩子。
沈建国看我有些窘迫,赶紧转移话题：叔叔,我听说您年轻时候也在工厂工作
我爸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讲起他的工作经历。
等沈建国走的时候,我送他到门口。
谢谢你今天的配合。我说。
没事,这是我们的约定。他顿了一下,不过你妈妈催生孩子的时候,你的表情很有趣。
有什么有趣的
像被踩到尾巴的猫。
我瞪了他一眼：你的比喻真不好听。
他笑了笑,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笑起来的样子比平时温和多了,眼镜后面的眼睛也亮亮的。
从那以后,沈建国每个星期都会来一次,有时候是周六,有时候是周日。
渐渐地,我发现他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
他会跟我爸讨论时事政治,观点很有见地；会跟我妈学习做菜,手很巧；还会帮我修理坏掉的收音机。
你怎么什么都会有一次我忍不住问他。
在技术岗位工作,需要掌握很多技能。他一边修收音机一边说,而且我从小就喜欢摆弄这些东西。
那你的爱好是什么
看书,听音乐,还有摄影。
摄影这在八十年代可是很洋气的爱好。
你有照相机
嗯,一台海鸥相机,攒了很久的钱买的。
我忽然对这个男人产生了兴趣。他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无趣,实际上还挺有文艺青年的气质。
那你拍过什么照片
风景,建筑,偶尔也拍人像。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要不要我给你拍几张
我心动了一下,但又觉得这样不太合适。
算了,我们又不是真夫妻。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继续修收音机。
也对。
那一刻,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我们都想起了这场婚姻的本质——这只是一场交易。
第四章
六月的天气开始热起来,我每天下班回家都是一身汗。
那天沈建国来的时候,正好碰上我妈在为晚饭发愁。
家里没菜了,这么热的天,我真不想去买菜。我妈一边扇扇子一边抱怨。
阿姨,我去买吧。沈建国主动提议。
那怎么好意思,你刚下班回来。
没关系,反正我也要活动活动。晓月,你陪我一起去吧。
我点点头,跟着他出门了。
这是我们第一次单独在一起,没有我爸妈在旁边。
走在街上,我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想买什么菜沈建国问我。
随便吧,我妈不挑食。
我们走到菜市场,沈建国很认真地挑选蔬菜,还跟摊贩讨价还价。
两毛钱一斤太贵了,便宜点。
这已经是最便宜的价格了,小伙子。
那一毛八,我多买点。
看着他认真讨价还价的样子,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技术员,买菜的时候倒挺精明的。
你经常买菜我问。
嗯,我一个人住,什么都要自己做。
一个人住
我在城里租了个小房间。
我这才意识到,我对这个丈夫的了解少得可怜。
买完菜回家的路上,我问了他一些基本情况。
你家在哪里
隔壁县城,离这里不远。
为什么要一个人在城里工作
机会更多一些。而且...他停顿了一下,我不太喜欢待在老家。
为什么
家里人总是催我结婚,烦死了。
我忍不住笑了：那我们俩还真是同病相怜。
是啊。他也笑了。
回到家,我们一起做饭。沈建国的手艺还真不错,炒的菜比我妈做的还香。
小沈,你这手艺,晓月真是享福了。我妈一边吃一边夸。
阿姨过奖了,我只是胡乱做做。
什么胡乱做做,这比饭店的菜还好吃。我爸也很满意。
我看着沈建国谦虚的样子,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如果他真的是我丈夫该多好。
这个想法一出现,我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我怎么能这么想我们的关系是假的,三个月后就要离婚的。
饭后,沈建国提出要走。
这么早就走我妈有些舍不得。
明天还要上班,路上又远。
要不你就住下吧,反正晓月的床够大。
我和沈建国都愣了一下。
妈,他住城里方便上班。我赶紧说。
也对,那路上小心点。
送沈建国到门口的时候,我小声说：不好意思,我妈说话比较直接。
没关系。他戴上帽子,不过我们确实需要考虑这个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我们一直分居,你父母迟早会怀疑的。
他说得有道理。正常的夫妻哪有长期分居的
那你的意思是
我可以搬过来住几天,就说是为了增进感情。
我犹豫了一下。让一个陌生男人住到我家,这感觉很奇怪。
你放心,我会睡沙发的。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担心。
那...好吧。
第二天,沈建国真的搬来了,带着一个小行李箱。
我妈高兴坏了：这就对了嘛,小两口就应该住在一起。
那天晚上,沈建国真的睡在客厅的沙发上,我睡在自己的房间里。
隔着一堵墙,我忽然觉得家里多了个男人的感觉很不一样。
我躺在床上睡不着,隐隐约约能听到客厅里传来翻身的声音。
他会不会也睡不着
第五章
沈建国在我家住了一个星期。
这一个星期,我对他的了解比之前两个月还要多。
早上,他起得比谁都早,会帮我妈准备早饭,还会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晚上,他会和我爸下象棋,两个人经常下到很晚。
这小子棋艺不错,脑子灵活。我爸私下里跟我妈说。
人也勤快,比晓月强多了。我妈也很满意。
我听了有些不服气,什么叫比我强
但不得不承认,沈建国确实是个很好的人。他做事认真,待人真诚,而且很有责任心。
有一天晚上,我失眠了,走到客厅倒水喝,发现沈建国还没睡,正在看书。
这么晚了还不睡我小声问。
睡不着。他放下书,你也是
嗯。
我们两个在客厅里坐着,气氛有些微妙。
你在看什么书我问。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他把书给我看。
这本书我也看过,很励志。
你喜欢看书
喜欢啊,尤其是外国文学。
那我们的爱好倒是一样。
接下来,我们聊起了各自看过的书。我发现沈建国读书很杂,不仅看文学作品,还看哲学、历史、科技类的书籍。
你懂得真多。我由衷地赞叹。
都是瞎看的。他谦虚地说,你呢除了看书还有什么爱好
听收音机里的歌,偶尔也写写东西。
写什么
日记,还有一些小诗。我有些不好意思,写得不好,就是自娱自乐。
能让我看看吗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去房间拿来我的日记本。
沈建国很认真地看着我写的几首小诗,看完后说：写得很有感情,用词也很优美。
真的我有些惊喜,从来没有人夸过我的诗。
真的。你有文学天赋,应该坚持下去。
那一刻,我感觉心里暖暖的。这个男人不仅没有嘲笑我的小爱好,还给了我鼓励。
谢谢你。我真诚地说。
不客气。他笑了笑,能看到你的诗,我很荣幸。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久,从文学聊到理想,从工作聊到生活。
我发现沈建国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他不满足于现状,想要通过努力改变自己的生活。
我想在城里买套房子,然后把我妈接过来住。他说。
这个想法很好。
但是工资有限,估计要攒很久的钱。
慢慢来,总会实现的。
我们聊着聊着,天都快亮了。
时间过得真快。沈建国看了看表,你快去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嗯,你也早点休息。
回到房间后,我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刚才和沈建国聊天的情景。
这个男人,比我想象中要有趣得多。而且我发现,和他说话很轻松,没有任何压力。
如果...如果我们是真正的夫妻该多好。
这个想法又冒了出来,而且这次比上次更强烈。
我使劲摇摇头,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我们的关系是有时间限制的,再过一个多月就要离婚了。
但是,我真的希望离婚吗
这个问题让我彻夜难眠。
第二天,沈建国说要回城里住几天,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什么时候回来我妈问。
过几天吧,看工作安排。
我心里有些失落,但表面上装作无所谓。
那你忙完就回来,家里总是需要男人的。我爸说。
知道了,叔叔。
沈建国走的时候,我没有送他,只是在房间里听着他跟我爸妈告别的声音。
等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我忽然感觉房子里空荡荡的。
明明他只住了一个星期,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感觉
第六章
沈建国走了三天,我天天都在想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种心情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我们不是真正的夫妻,我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他
第四天晚上,我妈突然问我：建国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
工作忙吧。我随口回答。
你们小两口不会是吵架了吧
没有啊。
那他怎么走了也不打个电话回来
我这才意识到,确实应该有电话联系的。
我明天去城里看看他。我说。
第二天是周六,我坐公共汽车去了城里。
沈建国告诉过我他住在机械厂附近,我按照地址找到了他租住的小房间。
敲门的时候,我忽然有些紧张。万一他不在家怎么办万一他正在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怎么办
等等,我为什么会想到别的女人
门开了,沈建国出现在门口,看到我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晓月你怎么来了
我妈让我来看看你。我找了个借口。
快进来吧。
他的房间很小,只有十几平方米,但收拾得很整洁。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还有一个小书架,上面摆满了书。
你就住在这里我问。
嗯,虽然小了点,但一个人住够了。
我坐在唯一的椅子上,他坐在床边。
工作怎么样很忙吗
还好。他停了一下,其实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关于我们的协议。
我的心跳加快了。他要反悔吗
你想说什么
还有一个月就到期了,你想好离婚后怎么跟你父母解释吗
我愣了一下。说实话,我这段时间都忘了还有离婚这回事。
还没想好。我老实地说。
我觉得我们需要提前准备一个说法,比如性格不合,或者工作调动什么的。
听他这么理性地讨论离婚的事情,我心里莫名其妙地难受。
你...你很想离婚吗我忍不住问。
他看了我一眼,神情有些复杂。
这是我们当初的约定。
但是现在你的感受呢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说：你的感受更重要。毕竟这对你的影响更大。
为什么这么说
女人离过婚,再嫁会比较困难。
我忽然生气了：谁说我要再嫁
你不打算结婚了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他,根本没想过别的男人。
气氛变得很尴尬,我们两个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不要去外面走走沈建国提议。
好。
我们走出房间,在城里的街道上慢慢走着。
八十年代的城市还不像后来那样繁华,但对我这个小县城来的人来说,已经很新鲜了。
你经常一个人在这里走吗我问。
偶尔。一个人的时候总要找点事情做。
不会觉得孤单吗
习惯了。他顿了一下,不过最近...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脚步。
我们走到一个公园,里面有个小湖,湖边有很多柳树。
这里很漂亮。我说。
嗯,我经常来这里拍照。
能看看你拍的照片吗
沈建国从包里拿出一个相册,里面是他拍的各种照片。
风景照拍得很有意境,建筑照也很有艺术感。但最吸引我的是几张人像照。
这些人是谁我指着照片问。
同事,朋友。他的声音有些不自然。
我仔细看了看,发现其中有几张是同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很漂亮,笑得很甜。
这是你朋友我指着那个女人的照片。
嗯。
我心里忽然涌起一种说不出的酸涩。
这就是他说的暗恋对象吗
第七章
看到那些照片后,我的心情一直不好。
回家的路上,我们两个都很少说话。
快到家的时候,沈建国突然说：晓月,我觉得我们应该谈一谈。
谈什么
关于离婚的事情。
我的心沉了下去。
你是不是已经想好要跟那个女人在一起了我忍不住问。
他愣了一下：什么女人
照片里的那个。
小雨他皱了皱眉,你误会了,她已经结婚了。
结婚了
嗯,上个月刚结的婚。
我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觉得自己的反应很奇怪。
那你为什么突然想谈离婚的事
他停下脚步,看着我说：因为我发现这样下去不行。
什么意思
我们的关系已经超出了当初的约定。
他说得很直接,让我不知道怎么回应。
你的意思是...
我想我已经喜欢上你了。
这句话就像一颗炸弹,在我心里爆炸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但是我们的关系是假的,这样不公平。他继续说,所以我觉得还是按照原计划离婚比较好。
如果...如果我也喜欢上你了呢我鼓起勇气说。
这次轮到他愣住了。
你说什么
我说,如果我也喜欢上你了,我们还要离婚吗
我们两个站在路边,就这样看着对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很久,沈建国才说：你确定吗
确定什么
确定你的感情是真的,不是因为我们演戏演得太久了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段时间,我确实对他产生了感情,但这种感情到底是真是假,我自己也分不清楚。
我不知道。我老实地说,但是我知道,我不想离婚。
那我们怎么办
我们...我们试试真正在一起
他想了想,点点头：好,我们试试。
回到家的时候,我爸妈都已经睡了。
我们坐在客厅里,讨论接下来要怎么办。
既然要试着真正在一起,我们就不能再分居了。沈建国说。
那你搬回来住
嗯,而且...他停了一下,我们应该睡在一个房间里。
我脸红了：为什么
如果我们一直分房睡,你父母迟早会怀疑的。
他说得有道理,但我心里还是很紧张。
你放心,我会睡地铺的。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担心。
那...好吧。
第二天,沈建国正式搬回了我家,而且把行李搬到了我的房间里。
我妈看到后,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这就对了嘛,小两口就应该住在一起。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听着沈建国在地上铺被子的声音,心跳得很快。
虽然我们说要试着真正在一起,但毕竟才刚开始,一切都让我觉得很紧张。
睡了吗黑暗中传来他的声音。
还没有。
那我们聊会儿天
好。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每天晚上的卧谈会。
我们聊彼此的过去,聊对未来的想法,聊各种有的没的。
慢慢地,我发现自己越来越了解这个男人,也越来越喜欢他。
他有文化,有想法,有责任心,而且很幽默。
最重要的是,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
第八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和沈建国的关系越来越好。
我们开始像真正的夫妻一样生活。一起买菜,一起做饭,一起看电视,一起聊天。
我妈经常说：你们两个现在感情多好啊,当初我还担心你们太匆忙。
如果她知道我们当初是假结婚,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有一天,沈建国下班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裹。
给你的。他把包裹递给我。
什么东西
你打开看看。
我打开包裹,里面是一本书——《简爱》。
这不是很难买到的书吗我惊喜地说。
托朋友从省城买回来的。他看着我的表情,你喜欢吗
喜欢！我激动地翻着书页,谢谢你！
你之前不是说想看外国文学吗我记着呢。
那一刻,我真的很感动。这个男人不仅记住了我随口说的话,还真的帮我实现了。
晚上,我们像往常一样躺在各自的位置聊天。
建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问。
因为你是我妻子啊。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很温柔。
可是我们当初...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他打断了我,现在我们是真正的夫妻了,不是吗
嗯。
晓月
嗯
你后悔吗跟我在一起。
不后悔。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你呢
我也不后悔。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安稳,梦里都是甜蜜的。
但是好景不长,问题很快就来了。
那是一个周末,我和沈建国正在厨房做饭,我妈突然进来了。
建国啊,你们结婚都快半年了,晓月的肚子怎么还没动静
我和沈建国都愣了一下。
妈,这种事情急不来的。我说。
怎么急不来别人家结婚三个月就有了,你们这都半年了。
也许是我们还没准备好。沈建国帮着解释。
准备什么准备你们都不小了,再不生孩子就晚了。我妈越说越急,要不你们去医院检查检查
检查我和沈建国面面相觑。
我们连真正的夫妻生活都没有,怎么可能怀孕
妈,我们不想这么早要孩子。我坚持说。
为什么不想是不是建国不喜欢孩子我妈把矛头指向了沈建国。
不是的,阿姨。是我们想再过两年二人世界。沈建国赶紧解释。
什么二人世界年轻人就是想法多。我妈不满地说,我告诉你们,趁我现在身体好,还能帮你们带孩子,赶紧生一个。等我老了走不动了,你们再后悔就晚了。
那天晚上,我和沈建国躺在房间里,都在想我妈的话。
她说得也有道理。沈建国突然说。
什么意思
如果我们真的要在一起,迟早要面对这个问题。
我心跳加快了。他的意思是...
你想要孩子我小声问。
如果是和你的孩子,我想要。
这句话让我的脸瞬间红透了。
但是我们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知道。他的声音也有些不自然,我们可以慢慢来。
慢慢来这意味着什么,我心里很清楚。
但是我真的准备好了吗
第九章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沈建国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我们都在想那天晚上的对话,但谁也没有主动提起。
我妈催生孩子的话题也没有停止过。每天吃饭的时候,她都要念叨几句。
隔壁家的小李,比你们晚结婚半年,现在都怀上了。
人家王大嫂又抱孙子了,你看人家多高兴。
晓月,你是不是身体有什么问题要不咱们去医院看看
最后一句话终于惹毛了我。
妈,我身体好着呢！你能不能别总是催
我催你还不是为了你好女人过了二十五生孩子就危险了。
我才二十二！
二十二也不小了！
我气得跑回房间,沈建国跟了进来。
别生气了。他安慰我,阿姨也是关心你。
她这叫关心吗这叫逼迫！我坐在床上,越想越委屈。
沈建国坐在我旁边,伸手轻轻拍着我的背。
要不...我们真的去医院做个检查他小心翼翼地提议。
检查什么检查我们为什么没有夫妻生活吗我气得说出了心里话。
说完这句话,我们两个都愣住了。
沈建国的手停在我的背上,气氛突然变得很尴尬。
晓月...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转过头看着他,发现他的脸也红了。
我们的眼神交汇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你们在干什么我妈站在门口,看着我们坐在床边的样子。
没、没干什么。我赶紧站起来。
我来叫你们吃饭。我妈的表情有些奇怪,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沈建国也站了起来,我们马上就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我妈一直观察着我们两个。
你们小两口有什么事情要好好沟通,不要闷在心里。她说。
知道了,妈。
特别是房事这种事情,更要互相体谅。
我差点被米饭噎到。我妈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沈建国的脸也红了,埋头吃饭不敢抬头。
妈,你能不能别说这些我抗议。
怎么不能说夫妻之间这是正常的事情。我妈一本正经地说,你们要是在这方面有问题,一定要去医院看看。
我真的要被我妈的直接给击败了。
那天晚上,我和沈建国都很早就躺下了,但谁也睡不着。
我妈的话一直在我脑子里转,让我心里又羞又急。
建国我小声叫他。
嗯
你睡着了吗
没有。
我们...我们真的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说：你想怎么样
我不知道。我老实地说,我没有经验。
我也没有。
这句话让我有些意外。像他这样的男人,应该很有女人缘才对。
真的
真的。他的声音很轻,我一直在等一个对的人。
那我是吗我鼓起勇气问,对的人
是的。他毫不犹豫地回答,你就是我等的那个人。
听到这句话,我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这个男人,总是能在最关键的时候说出最温暖的话。
建国
嗯
你能不能...抱抱我
黑暗中,我听到他起身的声音。
然后,他轻轻地躺在我身边,伸出手臂抱住了我。
那一刻,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第十章
从那天晚上开始,我和沈建国的关系发生了质的变化。
虽然我们还是很谨慎,但彼此之间的距离在一点点缩短。
他不再睡地铺,而是睡在床的另一边。
我们会在睡前聊很久的天,有时候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经常发现两个人抱在一起。
那种感觉很温暖,很安全。
我妈看到我们的变化,脸上的笑容更多了。
这就对了嘛,小两口就应该亲密一点。她私下里对我说,我看建国那孩子不错,你要好好珍惜。
我知道。
那你们要孩子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妈,你能不能别总是催
我不催谁催你们都结婚这么久了,总不能一直不要孩子吧
其实,我心里也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了。
如果我们真的要在一起一辈子,确实应该有个孩子。
但是,我还没有准备好。
那天晚上,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沈建国。
我觉得我们应该先领一张真正的结婚证。我说。
什么意思
我们现在的结婚证是假的,虽然在法律上有效,但对我们来说没有意义。
他想了想,点点头：你说得对。那我们重新举办一次婚礼
不用那么麻烦,就我们两个人,再去一次民政局。
那什么时候去
明天就去。
第二天,我们请了假,一起去了民政局。
虽然法律上我们已经是夫妻,但这次的意义完全不同。
这次,我们是因为爱情而结婚。
办完手续出来,沈建国提议去拍一张合影。
作为纪念。他说。
我们找了一家照相馆,拍了一张正式的结婚照。
照片上的我们,虽然还是有些拘谨,但眼神里的爱意是藏不住的。
晚上回到家,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我爸妈。
今天我们去重新领了一次结婚证。我说。
为什么我妈不解。
因为上次太匆忙了,这次想要一个正式的仪式。
你们这些年轻人,想法就是多。我爸摇摇头,但脸上是笑着的。
不过这样也好,说明你们对这段婚姻很重视。我妈很欣慰。
当天晚上,沈建国突然说：晓月,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什么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枚金戒指。
这是我攒钱买的,本来想在我们重新结婚的时候给你的,但刚才忘记了。
我接过戒指,心里很感动。这枚戒指虽然不贵重,但意义非凡。
你帮我戴上。我把手伸给他。
他小心翼翼地把戒指戴在我的无名指上,然后轻轻吻了一下我的手。
那一刻,我真正感受到了作为妻子的幸福。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的生活更加甜蜜了。
沈建国每天下班回来,都会给我一个拥抱。
我们一起做饭,一起看电视,一起规划未来。
他告诉我他的理想,我也跟他分享我的梦想。
我们开始像真正的夫妻一样生活,也开始像真正的恋人一样相爱。
第十一章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的季节总是让人心情愉悦。
我和沈建国的关系也像春天一样,充满了生机和希望。
有一天,我突然发现自己的例假推迟了。
起初我没有在意,但过了一个星期还是没有来,我开始紧张了。
建国,我可能怀孕了。那天晚上,我告诉了他这个消息。
他愣了一下,然后紧紧抱住了我。
真的吗
我不确定,但例假推迟了一个星期。
那我们明天去医院检查一下。
第二天,我们一起去了医院。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我真的怀孕了。
恭喜你们,已经怀孕六周了。医生说。
六周我算了一下时间,正好是我们开始真正在一起的时候。
走出医院,我们两个都还有些恍惚。
我们要当爸爸妈妈了。沈建国的声音有些颤抖。
嗯。我点点头,心里既兴奋又紧张。
回到家,我妈看到我们的表情就猜到了什么。
怎么样检查结果如何
妈,我怀孕了。我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我妈高兴得差点跳起来：真的太好了！我终于要当奶奶了！
我爸也很高兴,拍着沈建国的肩膀说：小沈,不错啊！
那天晚上,全家人都很兴奋,我妈开始张罗着要给我补身体。
怀孕了就要多吃有营养的东西,鸡蛋、牛奶、鱼肉都要吃。
妈,不用这么夸张。
怎么叫夸张这关系到我孙子的健康！
我和沈建国相视而笑,我妈的反应真的很可爱。
那天晚上,我们躺在床上,沈建国轻轻抚摸着我的肚子。
现在还看不出来。我说。
但里面已经有我们的宝宝了。他的声音很温柔,你说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你希望是什么
都好,只要健健康康就行。
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们聊着聊着,开始想象宝宝出生后的样子。
如果是女孩,要像你一样漂亮。沈建国说。
如果是男孩,要像你一样聪明。我回应。
那一刻,我真正感受到了作为一个家庭的幸福。
从假结婚到真相爱,从两个陌生人到即将成为父母,这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但这不是梦,这是我们真实的生活。
怀孕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家族,亲戚朋友都来祝贺。
我妈更是逢人就说,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我女儿怀孕了,预产期是冬天。
建国那孩子真不错,对晓月可好了。
这下我可以安心当奶奶了。
看着我妈高兴的样子,我心里也很温暖。
虽然当初我们的结合是假的,但现在一切都变成了真的。
我们有了真正的感情,真正的家庭,还有了即将到来的孩子。
这就是生活的奇妙之处吧。
有时候,假的东西也能变成真的,只要我们用心去经营。
第十二章
十个月后,我们的儿子出生了。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夜,我在医院里痛得死去活来,沈建国在外面急得团团转。
当护士抱着孩子出来的时候,沈建国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是个男孩,七斤二两,很健康。护士说。
谢谢,谢谢。沈建国连声道谢,声音都有些哽咽。
看着我们的儿子,我觉得这一切都值得了。
从那场假离婚开始,到现在成为真正的一家三口,我们走过了一年多的时间。
这一年多,从陌生到熟悉,从假戏真做到真心相爱,每一步都让我们更加珍惜彼此。
我们给他起个什么名字我问沈建国。
沈浩然怎么样他想了想说,希望他能像这个名字一样,浩气正然。
沈浩然,很好听。我满意地点点头。
我妈在一旁高兴得合不拢嘴：我孙子,长得真好看,像他爸爸。
明明像我好不好。我抗议。
像你像你,都像。我妈笑着说。
那一刻,我看着身边的丈夫,怀里的儿子,还有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我妈,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
谁能想到,当初为了逃避一场包办婚姻而开始的假离婚游戏,最终会让我遇到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现在回想起来,我很庆幸当时没有妥协,没有嫁给那个张国富。
如果那样的话,我就不会遇到沈建国,不会有现在的幸福生活。
有时候,生活就是这样充满了意外和惊喜。
当你以为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的时候,命运会给你一个完全不同的答案。
而这个答案,往往比你原本期待的更加美好。
沈建国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谢谢你,给了我这么美好的一切。
应该是我谢谢你。我握着他的手,如果没有那场假离婚,我们永远不会相遇。
那我们算是因祸得福了。
嗯,因祸得福。
窗外雪花纷飞,屋内温暖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