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判与幻听
陈默第一次咳出血丝时,正在给总监的咖啡里加第三块方糖。
总监总说他冲的咖啡太苦,像他的人一样,闷葫芦一个,没点甜水的活络劲儿。陈默没说话,只是默默记着,下次多加一块糖。他在这家广告公司做了五年助理,从青涩毕业生做到了老油条,却还是改不了那副被人拿捏的性子。同事借他的饭卡刷了三个月没还,他不好意思要；打印店多收了五十块钱,他看着店主不耐烦的脸,喏喏地说没事；就连楼下保安大爷总让他帮忙取快递,他也从没想过拒绝。
陈默,发什么呆总监敲了敲桌子,眉头拧成个疙瘩,客户要的方案呢昨天就让你放我桌上,你是不是又忘了
陈默猛地回神,手一抖,方糖掉进咖啡杯,溅出的褐色液体在白衬衫上洇出个丑丑的圆斑。对、对不起张总,我马上去拿！他慌忙转身,后背撞上了办公桌角,疼得他龇牙咧嘴,却还是不敢吭声,捂着腰快步跑向自己的工位。
抽屉最底层,那份改了七遍的方案安安静静躺着。他昨晚熬到三点才改完,想着早上总监刚到,怕打扰他,就想等会儿再送过去。这点小心思,终究还是成了错。
把方案递过去时,总监扫了一眼就扔回给他：这什么东西客户要的是年轻化,你整得跟悼词似的,陈默,你是不是对工作有意见
没有没有,我马上改！陈默低着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他死死憋着,直到走出总监办公室,才捂着嘴冲进卫生间。
马桶里浮起的血丝像朵诡异的花,在水里慢慢晕开。陈默盯着那抹红,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想起这半年来反复的咳嗽,想起夜里总冒的冷汗,想起体重秤上掉了十几斤的数字。
去医院的路上,秋风卷着落叶打在车窗上,噼啪作响。陈默攥着衣角,心里像揣了块冰。他不敢想最坏的结果,却又控制不住地往那方面钻。他才二十七岁,人生好像还没真正开始过。
医生把诊断报告推过来时,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晚期肺癌四个字上,白得刺眼。最多还有三个月,医生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陈默心上,家里人知道吗最好尽快告诉他们,安排一下后续……
后面的话,陈默没听清。他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世界像被按了静音键,医生的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三个月。他数了数,最多九十天。他还没对隔壁工位那个总偷偷给他带小饼干的女孩说过谢谢,还没给父母买过一件像样的礼物,还没……活成过自己想成为的样子。
他总是在迁就别人。小时候妈妈说弟弟还小,你让着他点,他就把唯一的鸡腿让出去；上学时老师说陈默最懂事,帮同学扫个地吧,他就包揽了整个小组的卫生；工作了老板说年轻人多干点不吃亏,他就成了全公司最忙的人,拿着最低的工资。
原来懂事的代价,是连自己的人生都没机会好好活一次。
走出医院,天阴沉得厉害,像要下雨。陈默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脚像灌了铅。路过一家彩票店时,有人撞了他一下,他踉跄着差点摔倒,手里的诊断报告掉在地上,被风吹得散了页。
走路不长眼啊撞他的人骂了一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换作平时,陈默肯定会道歉,然后默默捡起报告。可今天,看着那人嚣张的背影,一股从未有过的怒火从心底窜上来。他还没来得及发作,脑子里突然响起一个冰冷的机械音：
【检测到宿主强烈情绪波动,符合绑定条件。顺心如意系统正在激活……】
【激活成功。宿主：陈默。剩余寿命：90天。】
【新手任务发布：向刚才碰撞你的人表达不满,要求其道歉。任务奖励：寿命延长1天。失败惩罚：无。】
陈默愣住了,以为是自己病糊涂了,出现了幻听。他用力晃了晃头,那声音却再次响起,清晰得不像幻觉。
【任务倒计时：10,9,8……】
他看着那个还没走远的背影,心里的火气和求生的本能搅在一起。反正都要死了,窝囊了一辈子,难道临死前还要受这种气
喂！陈默喊了一声,声音因为紧张有些发颤。
那人回过头,一脸不耐烦：干嘛
你刚才撞了我,该道歉。陈默攥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给自己壮胆。
道歉你怕不是傻了那人嗤笑一声,想走。
你撞了人,必须道歉！陈默往前走了一步,挡住他的路。他的心脏跳得像要炸开,却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不敢退缩。
周围渐渐围了几个人看热闹。那人脸上挂不住了,骂骂咧咧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甩开陈默的胳膊,快步溜走了。
【任务完成。奖励寿命延长1天。当前剩余寿命：91天。】
机械音落下的瞬间,陈默突然觉得胸口的憋闷好像减轻了一点,连呼吸都顺畅了些。他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手里的诊断报告,一个荒诞却又诱人的念头冒了出来——这个系统,是真的
第一次说不
陈默揣着这个秘密回了家。
他住的出租屋在老城区,顶楼,夏天热得像蒸笼,冬天冷得像冰窖。推开吱呀作响的门,弟弟陈磊正窝在沙发上打游戏,烟蒂扔得满地都是。
哥,你回来啦给我带包烟呗,楼下小卖部的。陈磊头也没抬,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戳着。
陈默皱了皱眉。陈磊高中毕业就没再上学,整天在家待着,吃穿用度全靠陈默。以前他总觉得弟弟还小,多照顾点是应该的,可现在……他看着满地狼藉,又想起医生的话,心里那根名为忍耐的弦,突然断了。
【触发任务：拒绝弟弟的不合理要求,并要求其打扫房间。任务奖励：寿命延长2天。失败惩罚：无。】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陈默深吸一口气,走到陈磊面前,把包扔在桌上：自己去买,还有,把烟蒂收拾干净。
陈磊愣住了,游戏角色死了都没反应,他抬头看着陈默,像看个陌生人：哥,你说啥
我说,自己的事自己做。陈默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这个家不是我一个人的,你不能总像个寄生虫一样活着。
你他妈有病吧！陈磊猛地站起来,把手机摔在沙发上,不就挣了俩破钱吗神气什么我是你弟,你不该养我
我该养你,但不该养一个好吃懒做、不知好歹的废物。陈默直视着他,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懦弱,从今天起,你自己的开销自己负责,这个房子,你要是不想住,就搬出去。
陈磊被他的气势吓住了,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印象里的哥哥,永远是那个会把最后一块肉夹给他,会替他背黑锅,会默默给他塞零花钱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凶了
【任务完成。奖励寿命延长2天。当前剩余寿命：93天。】
听到系统提示,陈默松了口气。他没再理愣在原地的陈磊,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反手锁上了门。背靠着门板,他才发现自己的腿在抖,手心全是汗。
原来拒绝一个人,是这种感觉。有点害怕,有点紧张,还有点……痛快。
第二天去公司,陈默刚坐下,同事小李就凑过来：默哥,帮我把这份文件送到18楼市场部呗我这手头有点急事,走不开。
以前这种事,陈默从不推辞。但今天,他看着小李桌上那杯刚点的奶茶,摇了摇头：抱歉,我也很忙,你自己去吧。
data-fanqie-type=pay_tag>
小李愣住了,随即撇了撇嘴：切,帮个忙怎么了,这么小气。
陈默没理他,打开电脑,开始改那份被总监骂过的方案。他不再想着怎么讨好客户,怎么符合总监的心意,而是按照自己的想法,重新梳理了思路。他想起大学时最喜欢的那些创意,那些被老师说太理想化却让他热血沸腾的点子,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中午吃饭,陈默去了公司楼下那家常去的面馆。老板总爱多收他一块钱,说他的面比别人多加了半勺汤。以前陈默就算知道,也只是笑笑作罢。
老板,一碗牛肉面,不要香菜。陈默坐下说。
好嘞！老板应着,很快把面端上来。
结账时,陈默看着账单上的26元,皱了皱眉：不是25吗
老板脸上的笑僵了一下：哦,最近牛肉涨价了,都涨一块。
昨天来还是25,今天就涨了陈默看着他,我要发票。
老板的脸色瞬间变了,嘟囔着几块钱的事还发票,不情愿地找了他一块钱。
【触发任务：维护自身合理权益。任务奖励：寿命延长1天。当前剩余寿命：94天。】
陈默拿着那一块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以前他总觉得,为了这点小事计较,太掉价,太伤和气。可现在他才明白,有些退让,换不来和气,只会让人觉得你好欺负。
下午,总监把改好的方案摔在他桌上：这是什么东西我让你改年轻化,你这是胡闹！
方案上被红笔划得乱七八糟,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陈默看着那些刺眼的红叉,想起自己熬了一整夜的心血,一股火气直冲头顶。
【触发任务：向总监阐述自己的创意理念,坚持合理想法。任务奖励：寿命延长3天。失败惩罚：无。】
张总,陈默站起身,拿起方案,我觉得这个创意是符合客户需求的。他们的目标群体是Z世代,比起华丽的辞藻,更看重真诚和个性。我加入的那些互动设计,能让他们更有参与感……
他条理清晰地说着,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总监愣住了,他没想到平时唯唯诺诺的陈默,居然敢跟他顶嘴,而且说得头头是道。办公室里的同事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你……总监张了张嘴,想发火,却被陈默眼中的坚定堵得说不出话来。
最后,他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你自己跟客户对接吧,出了问题你负责！
好。陈默点了点头,拿起方案,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他没有去客户公司,而是直接回了家。他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第一次觉得,工作好像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至少,他有了说不的勇气。
迟来的叛逆
跟客户对接的那天,陈默做好了被骂的准备。没想到客户看完方案,眼睛一亮：这个创意不错啊！比之前那些老套的好多了,有年轻人的劲儿！
陈默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原来坚持自己,并不是错。
【触发任务：创意方案获得客户认可。任务奖励：寿命延长5天。当前剩余寿命：99天。】
系统的奖励让他松了口气,也让他更有底气。他开始在工作中更随心所欲——拒绝无意义的加班,推掉不属于自己的任务,甚至在会议上直接指出同事创意里的漏洞。
同事们对他的变化议论纷纷。有人说他是不是中了彩票,开始摆架子了；有人说他怕不是得了什么病,脑子不正常了；还有人偷偷向总监打小报告,说陈默不服管教。
总监找他谈了几次话,语气一次比一次严厉。陈默却只是平静地说：张总,我做好自己的工作,没耽误事。
他的工作效率反而比以前高了。不用再帮别人收拾烂摊子,不用再揣摩别人的心思,他有更多时间专注在自己的任务上,做出的东西反而更出彩。
这天,母亲突然打来电话,语气带着惯常的急切：小默,你弟说你最近怪怪的,是不是在公司受委屈了你别跟他置气,他还小……
妈,陈磊已经二十了,不小了。陈默打断她,他该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母亲的声音拔高了,他是你亲弟弟,你不帮他谁帮他我跟你爸这辈子不容易,你就不能懂事点,多担待点
懂事这两个字,像针一样扎在陈默心上。他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两个字,为了这两个字,他放弃了多少东西
【触发任务：向母亲表达真实想法,拒绝无底线的付出。任务奖励：寿命延长4天。失败惩罚：无。】
妈,我累了。陈默的声音有些沙哑,我这些年,帮他还了多少债,给他找了多少工作,他珍惜过吗我也是个人,我也有自己的生活,我不能一辈子都为他活。
你……你这是翅膀硬了,不管家里了母亲气得发抖,我告诉你陈默,这个月你必须给你弟打五千块钱,他要交房租！
我不会给的。陈默深吸一口气,他自己的房租,让他自己挣。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母亲很快又打过来,他直接按了拒接。然后,他拉黑了母亲的号码,也拉黑了陈磊的。
做完这些,他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但他心里却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他知道,这样做会让母亲伤心,会让家里鸡飞狗跳,但他不想再像以前那样,用自己的委屈去维系所谓的家庭和睦了。
【任务完成。奖励寿命延长4天。当前剩余寿命：103天。】
晚上,陈默去了公司附近那家清吧。以前同事拉他来,他总说自己不会喝酒,其实是怕花钱,也怕融不进他们的圈子。
他坐在吧台前,点了一杯威士忌。酒液辛辣,滑过喉咙时,带来一阵灼热的暖意。隔壁工位的女孩林晓雨也在这里,正和朋友聊天,看到陈默,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陈默你也来啦林晓雨走过来,笑盈盈地问。她总爱扎个高马尾,眼睛像弯弯的月牙,每次给陈默带小饼干时,都会说这个超好吃,你尝尝。
嗯,随便坐坐。陈默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你最近好像变了好多。林晓雨眨了眨眼,以前总觉得你闷闷的,现在好像……嗯,更精神了。
陈默的心跳漏了一拍,脸上有些发烫：有吗
有啊。林晓雨点点头,上次你跟张总据理力争的时候,特别帅。
他笑了,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原来,他的改变,有人看得到,有人会觉得好。
那天他们聊了很久,从工作聊到生活,从喜欢的电影聊到想去的地方。陈默发现,林晓雨不仅可爱,还很有趣,她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事,对世界有着鲜活的热情。
【触发任务：向有好感的人发出邀约。任务奖励：寿命延长3天。失败惩罚：无。】
系统的声音让陈默的心跳更快了。他看着林晓雨明亮的眼睛,鼓起勇气：下周末,有个画展,我有两张票,你……要不要一起去
林晓雨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啊。
走出清吧时,夜风微凉,陈默却觉得浑身暖洋洋的。他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第一次觉得,原来活着,是这么有意思的事。
顺心的代价
和林晓雨的约会很顺利。
画展上,陈默看着那些抽象的画作,有些摸不着头脑,林晓雨却能讲得头头是道。她指着一幅色彩浓烈的画说：你看,这画里的线条多叛逆,像不像想挣脱束缚的灵魂
陈默看着她,觉得她的眼睛比画还亮。他想起自己这阵子的叛逆,嘴角忍不住上扬。
【触发任务：与心仪对象度过愉快的一天。任务奖励：寿命延长5天。当前剩余寿命：111天。】
他们一起吃了晚饭,逛了夜市。林晓雨买了个兔子形状的棉花糖,递到陈默嘴边：尝尝
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陈默的心里也甜甜的。他想,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
可顺心如意,似乎也不是没有代价。
陈磊找不到陈默要钱,开始在亲戚群里散布谣言,说陈默发达了就不认家人,连生病的父母都不管。亲戚们纷纷打电话来指责陈默,语气刻薄。
陈默,你怎么这么不孝啊三姑说,你爸妈养你这么大容易吗
小默,做人不能忘本啊。二叔叹着气,你弟还小,你帮衬点怎么了
换作以前,陈默肯定会急得跳脚,一遍遍解释。可现在,他只是平静地听完,然后说：我的事,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做。然后挂断电话,拉黑。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了。反正他的时间不多了,与其把精力浪费在解释和讨好上,不如做点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公司里,总监看他越来越不顺眼。客户的方案明明很成功,他却在例会上故意挑刺,说陈默的创意华而不实,还把一个重要的项目交给了小李。
小李没什么能力,全靠溜须拍马。他接手项目后,搞砸了好几次,客户意见很大。总监没办法,只好又把项目交回给陈默。
陈默,这个项目你必须拿下,不然这个月绩效扣光。总监的语气带着命令的口吻。
【触发任务：拒绝不合理的工作安排,并要求相应的尊重。任务奖励：寿命延长4天。失败惩罚：无。】
张总,这个项目原本不是我的工作范围,而且小李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陈默看着他,要我接手可以,但我需要团队的配合,还有,你不能再随意扣我的绩效。
总监没想到他敢讨价还价,气得脸都红了：陈默,你别太过分！
我只是在争取我应得的。陈默平静地说,如果做不到,那这个项目我不能接。
僵持了很久,总监最终妥协了：行,我答应你。
陈默用了一周时间,把项目拉回正轨。客户很满意,还特意给公司发了感谢信,点名表扬了陈默。总监脸色难看,却不得不在会上表扬了他几句。
【任务完成。奖励寿命延长4天。当前剩余寿命：115天。】
陈默的身体时好时坏。有时他能像正常人一样工作、约会,有时却会突然咳得停不下来,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他去医院复查过一次,医生看着片子,有些惊讶：恢复得比预想中好,但还是要注意休息,不能太累。
陈默没说什么,心里却明白,这大概是系统的功劳。每一次寿命的延长,都让他觉得身体里多了一点力气。
他开始规划未来。他想带林晓雨去海边,看日出；想辞掉工作,去学自己喜欢的摄影；想……活久一点,再久一点。
林晓雨似乎也对他有好感。他们一起看电影,一起做饭,一起在傍晚的公园散步。她会挽着他的胳膊,会在他咳嗽时紧张地递上水,会在他说想学摄影时,笑着说我可以当你的模特。
陈默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抓住了幸福的尾巴。
直到那天,他在医院碰到了母亲。
母亲提着保温桶,脸色憔悴,看到陈默,愣了一下,随即红了眼眶：小默,你爸……你爸住院了。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怎么回事
老毛病犯了,高血压,脑溢血,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母亲抹着眼泪,医生说要一大笔手术费,我跟你弟借遍了亲戚,都凑不够……小默,妈知道以前对你不好,可你爸他……
陈默看着母亲花白的头发和满脸的皱纹,心里像被堵住了。他恨过他们的偏心,恨过他们的理所当然,可那是他的父亲,是生他养他的人。
【触发任务：面对家庭责任,做出内心的选择。任务奖励：寿命延长7天。失败惩罚：无。】
系统的声音让他有些恍惚。这一次,它没有给出明确的指令,只是让他遵从内心。
陈默拿出手机,查了查自己的积蓄。他这些年省吃俭用,加上最近项目的奖金,有十几万。那是他原本打算用来学摄影,用来和林晓雨旅行的钱。
他看着重症监护室紧闭的门,想起小时候父亲把他扛在肩上的样子,想起父亲默默给他塞零花钱时躲闪的眼神。或许,父亲不是不爱他,只是不懂得怎么表达,被重男轻女的观念裹挟着,忽略了他。
钱,我来想办法。陈默对母亲说。
他把所有积蓄取了出来,又找林晓雨借了几万,凑够了手术费。母亲拉着他的手,哭得说不出话来：小默,妈对不起你……
陈默摇摇头,没说话。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但他不后悔。
【任务完成。奖励寿命延长7天。当前剩余寿命：122天。】
手术很成功。父亲醒来后,看着陈默,眼神复杂,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说了句：谢谢你,儿子。
陈默笑了笑：好好养病。
走出医院,阳光有些刺眼。他给林晓雨发了条消息：钱我会尽快还你。
林晓雨很快回了过来：不急,叔叔没事就好。晚上一起吃饭
陈默看着那条消息,心里暖暖的。他想,不管未来还有多少天,这样活着,就很好。
幻觉的尽头
父亲出院后,家里的气氛变了。
母亲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想着陈磊,会主动给陈默打电话,问他吃没吃饭,工作累不累。陈磊也像是突然长大了,找了份外卖员的工作,虽然辛苦,却不再伸手向陈默要钱,偶尔还会发来一句哥,注意身体。
陈默的生活渐渐步入正轨。他向公司递交了辞职信,总监挽留了几句,见他态度坚决,也就同意了。他报了个摄影班,每天背着相机出去采风,拍夕阳,拍老街,拍林晓雨笑起来的样子。
林晓雨成了他的女朋友。在一个晚霞满天的傍晚,陈默拿出用第一笔摄影稿费买的项链,单膝跪地,笨手笨脚地给她戴上：晓雨,我可能……给不了你长久的未来,但我会用尽全力,对你好。
林晓雨抱着他,眼泪掉在他的肩膀上：陈默,我不在乎未来有多久,我只在乎现在有你。
【触发任务：收获真挚的爱情。任务奖励：寿命延长10天。当前剩余寿命：132天。】
系统的奖励越来越丰厚,陈默的身体却好像在加速衰败。他咳嗽得越来越频繁,脸色也越来越苍白。有时走几步路就喘得厉害,拍照片时,手会控制不住地发抖。
他知道,系统的续命可能快要到极限了。
他带着林晓雨去了海边。那是他一直想去的地方。
清晨的海边,风很大,带着咸湿的气息。陈默把外套披在林晓雨身上,看着远处冉冉升起的太阳,金色的光芒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真美啊。林晓雨靠在他怀里,轻声说。
嗯。陈默紧紧抱着她,晓雨,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生活,找个比我好的人,幸福下去。
林晓雨的身体僵了一下,抬起头,眼眶红红的：不许说傻话。
陈默笑了笑,没再说话。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回来后不久,陈默就住进了医院。
医生说,癌细胞扩散得很快,已经没什么办法了。林晓雨每天都来陪他,给他读故事,给他讲外面的新鲜事,强忍着眼泪,装作没事的样子。
母亲和陈磊也来了。母亲拉着他的手,不停地掉眼泪,陈磊站在一旁,眼圈红红的,不停地说：哥,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陈默很平静。他看着窗外的阳光,听着林晓雨温柔的声音,感觉很满足。
【触发任务：平静接受生命的终点。任务奖励：寿命延长至自然终结。失败惩罚：无。】
系统的声音响起时,陈默愣了一下。这是最后一个任务吗自然终结
可他知道,自己已经撑不下去了。身体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意识也开始模糊。
他好像看到了系统的界面,那些冰冷的数字在眼前闪烁：剩余寿命132天……不,好像不对,那些数字在慢慢消失,像被水冲淡的墨痕。
顺心如意系统……陈默喃喃自语。
林晓雨握住他的手：陈默,你说什么
陈默笑了笑,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想起第一次听到系统声音时,正是他最绝望的时候；想起那些任务,全都是他内心深处渴望却不敢做的事；想起每一次延长寿命后身体的轻松,更像是心理作用带来的错觉……
原来,根本没有什么系统。
那只是他在得知自己时日无多后,产生的幻觉。是他潜意识里给自己找的借口,是他对顺心如意的最后渴望,是他临死前,给自己的一次放纵。
他所谓的续命,不过是靠着这股信念,撑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他所谓的改变,从来不是系统的功劳,而是他自己终于有了勇气,去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任务完成。】
最后一次机械音响起,轻得像一声叹息。
陈默看着林晓雨,眼神温柔而清晰。他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紧了她的手。
他看到林晓雨哭了,看到母亲和陈磊在抹眼泪,看到窗外的阳光依旧明亮。
真好啊。
他终于不用再讨好谁,不用再委屈自己,不用再活在别人的期待里。他拒绝了不想做的事,争取了该得的东西,爱上了想爱的人,看了想看的风景。
就算只有短短几个月,他也真真切切地,为自己活过一次。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陈默的嘴角,带着一丝满足的微笑。
病房里,林晓雨抱着渐渐冰冷的手,泣不成声。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陈默平静的脸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光。
他走了,但他活成了自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