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淑文的死像是一阵风吹过,暂时归于平静。
但她毕竟是右相府的女儿,右相那个老狐狸绝对咽不下这口气,这笔账如果右相不找云慕山还,就会算在云蔓青头上。
也正因为此,她知道大风吹过,紧随其后的便是狂风暴雪。
不过,云蔓青巴望不得右相府早点出手,她要去皇城了,前世仇恨根深蒂固,她要对付云柔嘉和牧疏白,自然要铲除他们的一切倚仗。
而且前世她的死,跟右相府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呢,右相作恶多端,该死!
朱红不知道云蔓青话里的深意,顺着她的动作看了眼雾气弥漫的树林:“冬日便是如此。”
“阴天居多,时不时还要下场雪,瞧这样子又要下雪了,咱们早些回去吧。”
“您回来后身子一直不好,嗓子也始终没恢复,该好好养着。”
朱红看着云蔓青,眼底尽是心疼,本来今日她们都劝小姐别亲自来,小姐却想亲眼见到侯夫人的下场,她们拗不过。
云蔓青收回视线,轻轻点头。
回到采芳院,灵佛镇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紫韵已经苏醒了,找过好几个大夫看诊,已经彻底脱离危险,不过恢复还得一段时间。
大夫不建议她现在启程,掌柜和仲秋几人劝着紫韵,等药材买好后,他们一起回来。
云蔓青叫人回了书信,自己恹恹的躺在软塌上看医书。
这些医书她早就翻烂了,倒背如流,只是想找个事情让自己的心能静一静。
她盯着那些文字,思绪不自觉回到了那日掉下悬崖后的画面。
风铃应该是坠落时看到了那个足以容纳一人的洞口,这才飞快调转方向将她推入山洞。
紧随其后,是一声重物落入的闷响。
摔下去的那一瞬,她身子撞在石阶上,当时就吐了血,她给自己把脉确定不严重,赶紧去找紫韵。
她知道风铃绝对活不成,但紫韵还有希望。
紫韵没有人帮忙,纯粹是运气好,撞在崖壁凸出来的石头上,又恰好从那小洞中滚如暗道。
那么高的距离加上重击,她比云蔓青严重多了,伤到了筋骨和腑脏。
云蔓青借着从石壁那些小洞口透出来的光仔细查看过,暗道往下去二十几步成了死路,往上也是差不多。
这里是天然形成,死路一条。
云蔓青随身带了些治疗跌倒损伤的药,借着小洞口的积雪让紫韵咽下去。
紫韵昏迷着,脉象看不太好,云蔓青不敢合眼,解下斗篷给紫韵取暖,她靠在紫韵身边,半分都不敢松懈。
山洞中光线昏暗,没有火折子,只能从崖壁上零星的小洞透光,分辨白天黑夜。
没有水,她身边也没有盛水的容器,只能时不时去小洞口抓一把落雪。
更重要的是没有食物。
若是夏日,这山崖里怎么都会长些植物,可冬日万物枯萎,更别说常年昏暗的洞内,几乎寸草不生。
一开始,她还能用随身带着的药丸就着雪水充饥,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连药丸都没了。
紫韵昏迷没醒,落下去的第三天身子开始发烫,起了低烧。
云蔓青撑着一口气,撕碎衣裳后沾了雪给她降温。
好在紫韵长年习武,身体底子好,除了发烧之外,没有继续恶化。
云蔓青饿的厉害,她也想过,这种地方不可能有人能将她们救出去。
且不说暗卫都死完了,就算掌柜和仲秋他们带人返回,她们在山崖的半山腰内部,如何能让他们知道?
只怕所有人都会以为她们随着马车掉入了崖底。
可不知道为何,云蔓青心里有种奇怪的笃定——牧亭之,他若知道没有找到自己的尸身,一定会加大人手搜寻。
如果,她和紫韵有那个运气呢?
毕竟这么高的山崖,摔下去必死无疑的局,她们都误打误撞寻到了生机。
万一呢?
有了这个信念,云蔓青每日咬牙苦苦支撑,渴了就吃积雪,饿了就从石头缝下扣一些细细的土充饥。
后来,她不知道今夕何夕,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死了没有。
她陷入了半梦半醒的昏迷中,偶尔苏醒,但多数时间体力不支,都是人事不省的状态。
就这样,她心里的信念一点点磨灭,希望逐渐成为绝望的时候,牧亭之出现了。
云蔓青只当那是临死前的幻境,伸着手无力的去抓牧亭之:“你怎么才来,我等了你好久。”
开口,嗓音沙哑,像是被刺球滚过,带着无尽的委屈。
随后,她彻底陷入了昏迷。
牧亭之看到云蔓青的那一瞬间,眼底通红一片,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怎么都停不下来。
他印象中的云蔓青一直都是坚不可摧的,偶尔脆弱,脆弱之后又变成了坚硬的铁,刀剑不入。
可他现在看到的云蔓青呢,短短十日不见,她脸颊都瘦的凹进去了,脸色蜡黄,嘴唇干裂爆皮。
随行的大夫说,如果再耽搁一晚,云蔓青必死无疑!
差一点,就差一点!
牧亭之除了后怕,就是庆幸。
还好他坚持了,还好他没有放弃。
牧亭之不敢去想,如果他和别人一样,以为云蔓青几人都掉入了灵江,那她岂不是会在这崖洞里活活饿死?!
他紧紧抱着云蔓青,哪怕出去的路比来时更险要,一不小心就会双双跌下山崖,他依旧不曾放手。
云蔓青再醒来,是第二日。
牧亭之不敢直接带着云蔓青回去,暂时在灵佛镇找了地方落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