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周淑文这幅样子,云柔嘉反而一愣,颇为奇怪。
在她的印象中,周淑文永远都是强势不服输的,她什么都想争最好。
首饰要戴最亮最美的,胭脂要新上的,儿女要最争气最出色的,就连香膏也要与众不同。
所以后来,周淑文看不上云蔓青,除了因为云蔓青从乡下回来之外,更多的原因是觉得云蔓青不配当她的女儿。
当然,此时的云柔嘉并不知道云蔓青并非周淑文的亲女儿。
她只是好奇,为何周淑文忽然间就接受了死亡降临。
周淑文的平静,让云柔嘉忍不住发慌。
她蹙着眉起身道:“母亲放心,断肠草是我精心挑选过的,不会太痛。”
“您忍一忍,用不了多久,那点疼就当您为了做错的事赎罪,您走后保住名声,我们都会感激您的。”
周淑文保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听到云柔嘉的话,忍不住蹙着眉哈哈大笑起来。
肚子的疼痛加剧,她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云柔嘉紧蹙着眉,觉得她在装疯卖傻:“到了这份上,也没别的可能了。”
“实话告诉您,我这点伎俩瞒不过父亲,是他默许了我的行径,否则静淑苑的守卫不会调走,您闹出再大的动静,也不会有人来看!”
周淑文对她的话恍若未闻,笑够了才勉强停下。
此时,她的嗓子已经哑了一大半,嘴角也沁出了丝丝黑色的血迹。
“柔嘉,我的柔嘉,你难道真的没有半分怀疑吗?”她看着云柔嘉的眼神只剩下怜悯。
“我为何厌恶云蔓青,不惜用尽手段害死她,是因为她是我死敌的女儿,而你,一直就是我亲生的血脉!”
“为了保护你的身份,事情被爆出来,我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她,谁知道你那么聪明,竟然看不透其中蹊跷!”
其实,周淑文到后期已经没有瞒着云柔嘉什么了。
她的态度就是最好的证据,甚至周淑文知道云柔嘉在派人私下去查,也查到了蛛丝马迹。
她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云柔嘉真相,可惜,云柔嘉先一步对她下了死手!
云柔嘉猛然瞪大眼:“母亲,你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周淑文笑容苦涩:“柔嘉,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怎么会认错?”
“你真以为周家的奶娘,敢因为蝇头小利调换我的女儿吗,那一切都是为了给你铺路。”
“为了有朝一日,你容颜不似侯府的人,我能给出合理的解释。”
说到这,周淑文笑意停止,眼泪顺着她的两颊不断滚落:“一切都是命啊,我自以为瞒天过海,却没想到命运弄人。”
她的声音剧烈颤抖着,不知道因为体内的毒性,还是因为感慨:“那些恩怨你不知道也好,以后你安心去做瑞王府世子妃吧,忘掉这一切。”
断肠草的毒性发作很快。
如云柔嘉所言,剧烈的情绪加重了毒发,周淑文身子一歪,从跪坐在地变成了仰躺。
云柔嘉终于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上前,拉着周淑文的身子躺在自己的腿上。
“母亲,您说清楚,我是您的女儿,为何又要设计当年的调换孩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有云蔓青,她既然是您死敌的女儿,您的死敌是谁,我的父亲呢,不是淮安侯对不对?”
周淑文嘴角的黑血越来越多,喉咙里发出呵啦呵啦的声音,她张嘴想说什么,可先出口的,是一口黑浓的血。
云柔嘉没听到答案,越发着急:“母亲,您别死,我错了,求您。”
“您坚持一下,我这就去找云蔓青来,她不会见死不救!”
“晚了”周淑文拼尽全力从喉间挤出声音:“柔嘉,让,娘,再看看,你。”
她艰难的抬起手,想要摸摸云柔嘉的脸。
云柔嘉配合的俯身,抓住周淑文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
周淑文满意的笑了,另一只手颤抖着从怀中摸出一块玉:“柔嘉,别,别相信,牧弛,他,不是好人。”
“这,是你你,亲生父亲的信,信物,他是”
就差最后几个重要的字,周淑文却没能说出口,剧烈的咳嗽让她嘴里的血喷溅的到处都是。
云柔嘉躲闪不及,满脸都沾染了血迹,她来不及去管,贴近周淑文:“母亲,我生父是谁?”
周淑文的咳嗽戛然而止,一双眼瞪得老大,里面带着不舍和期待,最终一点点暗了下去。
她死了。
死在自己亲生女儿的怀中!
云柔嘉呆呆的看着周淑文,许久才凄厉的朝外叫道:“青莲,叫人来,母亲没了!”
她一边说,不忘爬到旁边桌前拿下血书,抓住周淑文的手按在上面。
如此,周淑文也算没有白死。
云柔嘉尚在震惊和懊悔中,一直到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她才回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