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柔嘉收起思绪,端起那碗汤递给周淑文:“我知道母亲受苦了,您先吃点东西。”
“等下我再去找父亲帮您澄清,您和父亲多年夫妻,总还是有情谊的。”
周淑文的确饿了,这几日她没好好吃饭,送来的那些饭菜不合胃口。
她一口气喝完汤,又吃掉了好几块鸡肉和山药,感慨道:“还得是我女儿懂我。”
云柔嘉接过空碗,又盛了一碗递上前:“母亲喜欢就多吃点。”
“以后怕是再也吃不上了,就当女儿送您最后一程,您别怨我。”
云柔嘉的话不明不白,周淑文却是听懂了。
她手中刚接过汤碗,原本冷热正好的碗,端在手中仿佛刚从沸腾的锅里捞出来。
滚烫从指间蔓延至心里,周淑文心慌之下,手中没拿稳,汤碗砸在地上。
浓郁的鸡汤溅了几滴在裙子上,黄黄的几滴,看着令人恶心。
“柔,柔嘉,你,说什么?”周淑文的视线从裙子上收回,转而死死盯着云柔嘉。
“你再跟我开玩笑对不对,母亲这阵子太苦了,你想逗我笑?”
云柔嘉和周淑文四目相对,不知道为何,她发现周淑文的眉眼和自己在铜镜中看到的样子有几分重叠。
一样带着算计,一样冷血无情。
“没开玩笑。”云柔嘉没有避开周淑文的视线,只道:“母亲一直疼我,我都记在心里。”
“哪怕云蔓青被找回来了,在我和她之间母亲依旧选择了我,我很感念母亲的照拂。”
说到这,她话锋一转:“母亲既然为我谋划这么多,也该知道如今我们娘俩的处境。”
“瑞王府虽然定下婚期,御赐的婚事躲不开,可如果我有一个作恶多端歹毒无耻还被休妻的娘,我以后在王府如何立足?”
“您残害亲女儿,毒杀侯府庶子,又谋害姨娘,虽然暂时捂着没有大肆宣扬,可空棺出殡当日宾客太多了。”
“其中还有勤王妃这等人物,想瞒也瞒不住,事已至此,您不能被休,只能以死明智,证明您是清白的,母亲,您懂我的意思吗?”
母女多年,周淑文如何听不懂云柔嘉的暗示?
何况,这已经不是暗示了,是明示!
就因为自己声名狼藉,这个精心养大的女儿,竟然要她死!
周淑文气的心口上下起伏:“云柔嘉,你还是人吗,我对你掏心掏肺,为你千万谋划。”
“甚至我做的这些杀人买卖,哪一桩不是为你好,你竟然,竟然想逼死我!”
云柔嘉叹息一声:“我也不想的,可没办法,牧先生启程去皇城,相当于您最后一根稻草都没了。”
“右相府距离锦州不过大半日的路程,可过去了两天,还没有人来解围,看来外祖父也觉得您丢人,不想管了。”
“眼下,只有这个办法。”云柔嘉拿出准备好的血书,递给周淑文。
“母亲被人陷害,百口莫辩,写血书陈情鸣冤,以死明志,如此一来,侯府不用休妻了。”
“且您还保住了自己和外祖父一家的脸面,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周淑文看着血书,目眦欲裂——她的好女儿,竟然模仿她的笔迹,连这都准确好了。
就差按上她的手印!
周淑文气的要命,心口剧烈起伏,歇斯底里:“畜生,云柔嘉,你这个白眼狼,比畜生还狠!”
“你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竟然想逼死我,想得美,我告诉你,我不会死,我会好好活着!”
“我还有右相府,我还有父亲母亲,他们会为我讨回公道,我不会死!”
云柔嘉不慌不忙把血书放在桌上,柔柔的盯着周淑文:“晚了,母亲。”
“你吃下的鸡汤是用断肠草熬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起效,加上你情绪激动,药效引发的更快。”
“只怕现在,你已经开始隐隐腹痛了。”
她一说,周淑文还真的觉得肚子隐约钝痛,尤其是肚脐周围。
周淑文眼眶通红,难以置信:“柔嘉,你,你太狠了。”
又赶紧握住云柔嘉的手求饶:“快,你给我解药,我懂你的身不由己,绝对不会怪你。”
云柔嘉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手慢慢搅动着剩下的鸡汤。
冬日天冷,汤已经冷了,凝了厚厚一层油,看上去更恶心了。
云柔嘉忽然烦了,她甩开周淑文的手:“还没看清楚局势吗?你死才是唯一的出路,别挣扎了!”
周淑文跌坐在地,又哭又笑:“你真以为逼死我,你父亲和外祖父就能相信你,就能扭转名声?”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给我解药再悄悄送我出去,等我安顿好再派人跟你联系,柔嘉,就当看在我为了谋划多年的份上!”
云柔嘉收回视线,哼了一声:“不可能的,你的名声会成为我和侯府的负累。”
“再说断肠草没有解药,就算你现在找云蔓青来,她也救不活你。”
“母亲,你也是可悲,如果你能信任云蔓青多一点,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在听到没有解药的那一瞬,周淑文忽然间沉默了。
心里没有预想的慌张愤怒,反而是诡异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