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亭之已经在悬崖边坐了很久了,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并未动弹,身子早就僵硬。
又加上这几日心急上火并未吃进多少东西,这会儿骤然起身,头脑一阵眩晕袭来。
人也因为这个动作,忍不住酿跄着往山崖一侧倾斜了几分。
“主子!”
“爷!”
半月和望月同时出声,两人后背都爬上了一层冷汗。
牧亭之半只脚都悬空了,勉强站定。
积雪顺着他的动作,扑簌簌往崖下落了几分。
今日的天气还行,哪怕夕阳将沉,山下并无半点雾气。
从牧亭之的角度,恰好能看到山崖壁边的枯草,视线再往下,就是凸出来的石壁和参差不齐的树木。
马车碾过,那些树木有不同的损伤。
他心中一痛——那日,蔓青肯定害怕极了。
这么高,她很痛吧?
都怪他没有保护好她,如果他能跟着一起来,她是不是能躲过一劫?
就算不能扭转乾坤,至少在最后的时间,她身边有人陪伴。
牧亭之痛不欲生,缓缓闭上眼,往后退了一步。
“主子,您要不要紧?”望月拿出水囊递给他:“从早间起就没怎么吃东西,铁打的身子也遭不住。”
“不管是留下还是离开,您都要先保重好自己的身子!”
“望月说的没错。”半月拿出准备好的干饼子:“您打算怎么做,我们都会追随。”
“属下派人去周围打听过,这山崖往下有一条极为隐秘的暗路,早几十年,每到开春化雪后都有药农下去采撷药草。”
“只是因为太过于危险,去者十之八九都摔死了,这条路才逐渐荒废,您不吃点东西,哪里来的力气攀崖去找二小姐?”
半月的话,像是在一潭死水中砸进了石头,荡起巨大的水花。
牧亭之猛然睁开眼,猩红的双眸死死盯着半月:“你,你说什么?”
“这山崖还有暗路,在哪里,是通往山崖下的吗?”
半月忙不迭点头确认,旋即轻声道:“主子,您吃点东西吧。”
“属下已经去找知情者过来了,正好您吃完东西有了体力,咱们安安全全的去找。”
牧亭之想也不想,一把抓过半月手中的干饼子,一股脑塞进嘴里。
临时饱腹的干粮能有多好吃,他动作又急又快,几乎是狼吞虎咽。
半月担心,踟蹰着想要制止。
一旁的望月赶紧把水递给牧亭之:“主子,您慢着点。”
牧亭之接过水壶大口灌了进去,水将他呛的连连咳嗽,他却完全顾不上,囫囵吞枣的将噎人的干粮咽下去。
半月和望月都觉得心酸。
自家主子一路走来虽然不顺,可他到底是太子的嫡子,尊贵的皇孙殿下,这些年锦衣玉食,哪里吃过这种苦?
都说生死面前一切皆是虚无,看殿下对二小姐的态度,真正是上了心的。
可惜,殿下尚未表明心迹,这真心,也变成了遗憾。
牧亭之吃完东西,声音更沙哑了:“人呢,来了吗?”
半月回头看了眼小路,摇头道:“从灵佛镇而来,估计最快也要小半个时辰。”
“您再等等,正好刚吃完东西,休息一下。”
牧亭之毛焦火辣,浑身都不舒服,似乎在叫嚣又似乎忍无可忍:“那条路你知道吗?”
“我等不得了,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我早一点,她生存的希望就多一分。”
其实牧亭之也知道,这么高,除非云蔓青有仙人相助,否则生还的可能微乎其微。
他撑着一口气,只是因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有念想,总比绝望好。
半月看了眼望月,才低声道:“属下派人去打听的消息,至于其他,的确不清楚。”
“就算知道,咱们从未走过,冰天雪地的下去,只怕找不到二小姐,自己也危险。”
“他说的有道理。”望月也附和着:“都到了这份上,着急也没用。”
“您一定要保持理智,不止二小姐,您身后还有深仇大恨呢!”
牧亭之没有再说话。
又等了一会,果然如半月所言,他们的人带来了一个看上去很老的老头子,衣衫褴褛,棉衣上好几个破洞。
牧亭之一刻也不想等,连声问道:“老人家,是你说这边有暗道的吗?”
许是牧亭之的样子有些骇人,那老头缩着身子,嗫嚅道:“是。”
“知道的人有多少?”牧亭之继续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陡峭的位置,暗道在什么地方?”
他一口气问了很多,谨慎之余带着防备。
从皇城一路赶来,他到的太晚了,那些杀手早就搜寻过,灵佛镇的人也搜查过,都没找到痕迹。
这老人是灵佛镇的人,他知道的事,别人难道不知道?
“知道的人不多。”老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事情要从六七十年前说起,那时候我还不到十岁,经常跟着大人上山采药。”
“正是那时候,有人无意间发现崖壁往下能通往崖底,那条路的中段在山崖里面,也就是在这座山的内部。”
“因为那位置特殊,居然长了不少地狱花,地狱花有断骨续命的功效,一株价值千金不说,还很难求到。”
“这么高的价格,自然有人动心往下去找,但这条路不好走,一不小心就会跌下山崖!”
老头说到这,浑浊的眼中满是泪水:“我爹和哥哥就是在找地狱花的时候,不小心坠下去跌入灵江,连尸骨都没找到。”
“除了他们,当时的采药高手有不少都下去了,回来的寥寥无几”
“老人家,您现在还能带路吗?”望月见他越说越远,赶紧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