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晌午开始,雪就没停过。
到云蔓青和牧亭之从药铺离开,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踩上去嘎吱作响。
云蔓青玩心大起,不想乘坐马车,牧亭之就陪着她慢慢往回走。
雪还在下,落在云蔓青头上身上,她微冷,却并不拂开那些雪花。
牧亭之也是如此,他只是将手炉塞到云蔓青手中:“别着凉了,你刚中毒才愈。”
“知道。”云蔓青一手拿着手炉,一手伸手去接雪花。
雪花落在掌心,很快就融化成细小的水珠,云蔓青捏了又捏:“我刚去雁归村那日,就和现在一样下着大雪。”
“那里的村民多数都是淳朴的,我才不过五岁,冰天雪地里冻得浑身青紫,无处可去,他们给了旧的棉袄御寒,又用百家饭供着我。”
“后来住的地方也是村民们帮我搭起来的,如果没有他们收留,或许当初我已经死在了大雪天。”
牧亭之拿出帕子,一手抓住她沾满化雪的手轻轻擦拭:“那笔血仇我会帮你报的。”
“你若因此事困于心,伤的照样是自个儿,他们若是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云蔓青垂下眼眸,任由他动作:“仇能报,他们却回不来了,我自问不是伤春怀秋之人。”
“可只要想象那些血仇,我心里的恨就压不住,但愿这一次吴氏会帮我的忙。”
“我不会让周淑文和云柔嘉轻易去死,但也不会让她们好好活着,我要让她们这对蛇蝎母子失去所有,在绝望中痛不欲生的死!”
牧亭之擦干她手中的水珠,轻轻握了握:“好,你想怎么做,我都会帮你。”
吴氏以老夫人的侄子和恩人身份进门,晚间时,老夫人将大家召集在一起,再度宣布了这个消息。
二房三房两家人恍若透明,完全说不上话,他们来也是走个过场,起不了任何作用。
相反,最近两家人都遇到了不少事情,谁也没心思去管侯府内部的矛盾。
周淑文努力忍着怒火,紧抿着嘴没开口,她生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怒骂。
云柔嘉脸上恢复差不多了,已经不需要戴围帽,瘦削的脸上并无多少表情。
赵姨娘跟云柔嘉差不多,不关她的利益,她没立场说什么。
云庆的事尚未处理,这种场合他当然出不来,老夫人和云慕山也不想见到他。
云蔓青刚赶回来,她当然有看好戏的心思,吴氏进门可不单单为云曜生病,她还得为云曜报仇。
吴氏看着不争不抢,实则手段紧的很,否则云慕山怎么会将他们母子弄到身边养着?
就是不知道吴氏能不能将周淑文扯下泥潭!
一家人貌合神离,真正高兴的只有老夫人,云慕山。
吴氏站在中间接受大家的打量,素净的脸上带着悲切和惶恐,丝毫不见喜悦。
周淑文哼了哼,皮笑肉不笑:“自己求上门,又做出这种样子,叫人看了还不知道我们侯府怎么亏待你了。”
“往后一举一动皆是代表着侯府脸面,莫要做出勾栏里的浪荡样式,让人看了笑话!”
吴氏一颤,抬起朦胧泪眼,点了点头:“多谢姐姐教诲。”
“别,我可担不起你一声姐姐。”周淑文冷眼瞥过去:“右相府门楣在那儿,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来攀亲的。”
话说的这么难听,云慕山的眉头当即蹙紧。
正要维护吴氏,老夫人轻咳着打断周淑文的训话:“淑文,你是当家主母,气度斐然,自然不是别人能比的。”
这是点她要大气呢!
周淑文又哼了一声,好在也没继续说话。
老夫人赶紧给吴氏使了个眼色。
吴氏将妾室茶端着递给周淑文:“夫人请喝茶。”
周淑文又噙着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看向她:“你这茶,我能喝吗?”
“当然。”吴氏跪在地上,低眉顺眼:“妾身以后一定尽心侍奉主母。”
周淑文这才接过茶抿了一口,旋即起身:“府内事情多,我还得料理一番,先告辞了!”
她走了,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散了。
吴氏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跪在老夫人跟前:“老夫人息怒,妾身不是有意要回来的。”
“是我让你回来的,你怕什么?”老夫人叹道:“我们侯府这位夫人心性如此,出身高门,自有骄傲。”
“你别放在心上,以后惹不起躲得起,跟我一起在景安院住着,也方便照顾曜儿。”
吴氏依旧低眉顺眼:“是,单凭老夫人吩咐。”
云蔓青慢悠悠的走着,她知道吴氏会找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