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刚的问题像是在问照片里的人,又像是在问自己。
厉薄宸也没有办法回答,从口袋里拿出干净的手帕递给阮乔。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买单。”
阮乔缓慢地抬起头:“可是他就算付出代价了,我妈妈也不会再回来了。”
那张精致干净的小脸上,此刻挂满了泪痕。
“我没有办法不恨他,我没有办法不恨。”
就算知道了,当年阮家的倒闭并不是因为阮尘贪得无厌,又能怎么样?她母亲因为他的出轨抑郁是事实。
为什么明明已经身在幸福中,又要亲手搞砸这一切呢?
她是真的不明白。
“我永远都恨他。”
阮乔默默的闭上眼睛。
也正是这一句话,让厉薄宸意识到阮乔。
或许从始至终都没有喝醉过,她只不过是在借这个理由去面对自己逃避了多年的家。
说起来成年人也很可笑。
明明已经长大了,心智成熟,却还要依靠着酒精才能找到一点勇气。
厉薄宸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他虽然也家庭不幸,但和阮乔却是两种概念。
“既然想恨,那就一直恨下去。”
“但是人总是要学会放下往前走。”
“丢掉了那些繁琐后,步伐才能变得轻盈。”
厉薄宸的最后一句像是说给阮乔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阮乔还保持着刚刚的那个姿势蹲在地上。
她没有再开口说话。
等厉薄宸靠近之后,才发现阮乔居然就这么蹲着在地上睡着了,可她的怀里还紧紧地抱着那张照片。
这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阮乔恨阮尘,恨他的出轨背叛,恨他作为丈夫作为父亲,对这个家庭的不忠贞。
恨他亲手打碎了幸福。
可她作为女儿,却又因为血脉,对于父亲无法狠下心。
做子女的,永远会下意识的想要亲近自己的父母。
两种情感互相矛盾,在一起彼此交织,才导致了阮乔如今对阮尘的态度。
这是一个无法解开的死结。
也正是因为亲眼目睹了这场婚姻悲剧,才让阮乔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爱是个动词。
加的前缀永远两个字,也只有在爱的那一刻才有用。
厉薄宸小心翼翼地把阮乔抱起来。
这一次他的动作放得更加轻柔,如同对待着世界上最珍贵的易碎的珍宝。
总算没有再吵醒阮乔。
他带着阮乔回了华庭。
阮乔只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是以一种漂浮的状态悬在半空中,如同第三视角在看着自己的童年。
和之前的梦不一样的是。
这一次,她的梦境时间线拉得很长。
七岁那年,导致着家庭剧变的出轨事件并没有发生。
她的母亲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坐在画室里安静的画画。
而她的父亲则在书房里处理工作。
而她则在玩着刚刚收到的水晶皇冠。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幸福。
时间继续往后走。
阮乔看着自己一点点的长大。
而那些让她恐惧的噩梦却没有发生,她的父母仍然恩爱仍然陪在她的身边。
直到她的婚礼上。
两人一左一右的站在她身边,阮乔看着梦中的自己,穿着繁琐复杂的婚纱。
并不是她和陆御深结婚的款式。
梦中的她整条婚纱上都布满了复杂的水钻,一看就价格昂贵,和之前的那条简单的,没有任何装饰的婚纱,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她母亲紧紧的拉着阮乔的手。
“乔乔,你要幸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爸爸妈妈都是你永远的靠山。”
“我们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回家。”
阮乔有些贪恋地看着母亲的样子。
她母亲走的时候还太年轻,这还是阮乔第一次看母亲年老的样子,但她仍然还是那么漂亮。
岁月从不败美人。
相比于年轻时,她母亲也只是眼角的位置,多出了几根皱纹。
但却比之前更加成熟,有韵味。
阮乔忍不住的想要伸出手,过去拥抱:“妈妈我好想你,你多来我梦中看看我好不好?”
阮乔的声音已经控制不住的哽咽。
可是这三人谁都没有发现她。
梦里的她用力的点点头,握着手捧花,穿着最漂亮的婚纱,缓缓地走向舞台中央的位置,而另一边则站着新郎。
阮乔忍不住的转头看过去。
但在看到新郎的脸时,却猛然意外。
居然不是陆御深?
而是厉薄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