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毕被季知风毫不客气地打断:“知道,裴先生。清淮提过,你是资助她读大学的裴家少爷。”
他刻意忽略了裴文景伸出的手,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笑意却未达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不必多介怀,清淮现在是我的得力助手,也是我最重要的合伙人。”
他刻意强调了“最重要”,目光转向阮清淮时瞬间变得温柔:“展品都安排妥当入库了,现在可以走了?”语气是熟稔的亲昵。
阮清淮点头,对裴文景淡淡道:“天色已晚,裴先生请回吧。若下次有画展,欢迎再会。”语气是客套的送客。
不顾他瞬间灰败的脸色,她任由季知风揽着,径直转身离去,背影决绝。
离开艺术中心,外面已是华灯初上。
这座浪漫之都的霓虹灯流光溢彩,将街道渲染得如梦似幻。
季知风行在阮清淮身后半步,沉默地看着她故作坚强、实则微微紧绷的背影。
于这耀眼而暧昧的灯光下,他思及裴文景口中那个“阿景”为她所做的一切——那些奋不顾身的保护、那些笨拙真挚的情书、那些试图为她对抗整个世界的微弱努力。
心中酸涩不已。
仿佛还有太多未曾与她共做之事,而那个“阿景”,却早已占据了她心底最柔软、最疼痛的角落。
再提及他,她心中是否仍余怀念?
那份爱意,是否真的在逐渐减退?
陷入自己思绪世界的阮清淮,未曾留意侧面疾驰而来的一辆顽童骑的自行车!
“小心!”千钧一发之际,季知风猛地将她揽入怀中,一个利落的旋身,避开了直冲而来的车子!
“喂!马路上骑车不看人,想进少管所吗?!”季知风对着那顽童远去的背影,难得地提高了音量,带着愠怒呵斥道。
即使面红耳赤与人争辩,他也未曾松开护在她腰间的手。
阮清淮愣在他温暖坚实的怀抱里,惊魂甫定。
看着他为自己据理力争、毫不退缩的样子,一种久违的、被珍视的安全感油然而生,悄然驱散了心底因重逢裴文景而泛起的最后一丝寒意。
直至那顽童被骂得落荒而逃,季知风才如胜者般低头看向怀中的阮清淮,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孩子气的、求表扬的情绪:“怎么样?我厉害吧?是不是该奖励一下?”
阮清淮看着他难得外露的孩子气,满眼温柔,忍俊不禁地点头:“嗯,厉害,季大画家威风凛凛。”
真得她夸,季知风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耳尖微微泛红,却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一路谁也未再松开手。
两人就以这样有些别扭又无比契合的姿态相拥着,漫步在异国他乡的街头,朝着他们共同称之为“家”的方向走去。
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渐渐融合在一起。
沉浸在这份带着羞涩和微小幸福的氛围中的两人,并未注意到身后不远处,一个如同幽灵般的身影,在街角的阴影里,默默注视着他们相拥离去的背影,直至消失在灯火阑珊的尽头。
裴文景愣立原地,如同被钉在了冰冷的石板上。
阮清淮脸上那温柔纵容的神情,他只在副人格“阿景”出现时,在她脸上见过。
如今这神态再现,依旧不是因他,而是因为另一个陪伴了她整整三年、给予她新生的男人。
他忽然清晰地忆起,在寺庙那些静谧的夜晚,阮清淮哄着闹别扭的“阿景”时,也是这般温柔似水的模样。
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双腿如同灌了铅,沉重得动弹不得。
晚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凉意,却不及他心中万分之一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