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他匆忙挂下电话,打给闻溪。
可是手机只有嘟嘟——的忙音。
办公室外,被员工团团围住,凶神恶煞般质问,
“江总,那条新闻是真的吗?”
“工资还能不能照常发啊?你不会跑路吧?”
“江总,好歹给个解释吧,不然大家坐在这儿负债上班吗?”
江郁深吸口气,用力扭了下鼻梁,转身缓和开口,
“大家镇定,借贷纠纷是假的,只是投资方出了些事情。”
“我会尽力解决,请大家放心!”
江郁在员工的夹击中,满头大汗地逃走了。
他从没这么落魄不堪,在下属、员工前丢尽了颜面。
他反复拨打闻溪的电话,从忙音一直打到关机。
“该死!”他面容狰狞,将手机狠狠砸在了水泥地上!
他一腔怒意都发泄在闻溪身上,
“这贱女人敢勾结投资人来搞我!别让我逮住你!”
他为这次融资期待了这么久,
提前让公关大肆发营销帖,他以为他能一飞冲天!
可现在因为闻溪一桩官司,全都化为泡沫!
七年情谊,闻溪也太狠了,竟然做到如此地步!
明明他不过是让她做了个小手术,
况且,只是当着她的面讨好下姜宁,怎么就刺激到她了?
那一百多万只要融资成功,只要闻溪回来跪下求一求他就能拿回。
就连姜宁,他也只打算骗到信托基金就把她甩了。
他对她还不够好吗?!
路边的摩托车一声重重的轰鸣,猛然惊醒了他的理智。
眼下事情火烧眉毛,也要一件一件解决,
他联系合伙人,计划一起亲自去投资公司再探讨机会。
随后打给了律师,委托他争取到当事人闻溪的和解。
他要让闻溪撤诉,让投资人知道这一切都是闻溪那个贱女人在作祟,他才有机会拿回资金!
最后,他清了清嗓子,拨通了姜宁的电话,
“亲爱的,刚刚是我太着急了,口无遮拦,冒犯你了,我跟你道声歉。”
无论如何,底牌不能丢。
姜宁态度也缓和许多,连声表示理解。
江郁用一顿法餐的约定,也挽回了他的备胎之选。
他自以为,他可以重新握回一切。
6
可事与愿违,
他和合伙人一起被拦在了投资公司的门外,
连前台那一关都没过。
“不好意思,您没有预约,我没办法帮您联系。”
前台小姐面无表情,任江郁怎么劝说讨好恳求都不松口。
甚至语气逐渐强硬,“您如果再继续打扰到我的工作,我就喊保安了!”
“好好好,我这就走。”江郁谄媚地答应,态度殷勤,
转身给合伙人使了个眼色,“用你的手机打闻溪的电话试试,我就不信她一个疯婆娘能进这个门,我却进不了!”
江郁没看到身后,前台小姐鄙夷皱眉的面色。
“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
合伙人讪讪道,“我的电话好像也被拉黑了。”
“妈的!就没人治得了这个女人吗?”江郁气急败坏,破口大骂起来。
“这位先生,”前台小姐听不下去了,“如果您认识闻小姐,我这里有一份文件受上司所托可以转交给您。”
江郁以为有转机,忙点头,“认识认识,闻溪是我女朋友。我们感情很好!”
前台小姐讽笑一声,递给他一个牛皮口袋,
“这是闻小姐为贵公司撰写的商业计划书,该是费了很多心血,您拿回去吧。”
接着直接按响提示铃,让保安把江郁二人轰了出去。
江郁捧着这本厚重的文件,愣了很久。
按理说,一份商业计划书不会这么厚的。
他轻轻翻开了目录,
从公司简介,到全面的市场分析、竞品对比,
并且涵盖了五年的财务预测和长期计划。
其中格外强调了公司创始人的学历背景,
以及大学时期到创业阶段,非常详尽的历史成功经历。
最厚最精细的附录,更是涵盖了大量的用户反馈,
和团队实地实拍高清图。
这份呕心沥血的计划案,唤回了江郁曾经的记忆。
江来科技公司,不只是江郁一个人的心血,
闻溪也是见证者,更是参与者。
江郁仔仔细细阅读了每一行文字,
甚至姜宁打来的电话,都接连拒绝。
文件的字里行间都透着撰写者对于公司和创始人的骄傲和自信。
没有人会比江郁更了解他创办的公司,
没有人会比江郁更了解他自己,
除了闻溪。
这一本制作不知道花了多少通宵的夜晚,
而闻溪又是怎样死缠烂打抢来的一个商业聚会的入场券,
苦口婆心、巧言令色的推销自荐。
如果说,江郁之前还秉持着闻溪勾结投资公司搞臭他名声的揣测,
而现在,一切疑云都烟消云散。
江郁感觉到血在沸腾,在燃烧他的理智和过去的傲慢。
他们曾经是那么相濡以沫,
他从罪犯手中救下受伤的闻溪,
而闻溪又陪伴他熬过人生的黑暗时刻。
他想,只要他挽回曾经的闻溪,
那眼下的一切问题将迎刃而解。
不论是金钱,还是爱情。
江郁眼里满是痛苦的懊悔,
他颤抖着双手,想要再次拨通心中熟悉的那个电话,
可一腔热血,忽地又被律师一通来电生生泼灭,
“我联系上闻小姐了,但是她已经被晋升派遣到国外了。”
是了,闻溪的出色有目共睹。
她委曲求全在江郁身边七年,除了一身伤,什么都没得到。
“她说愿意和解,只要江先生您愿意偿还借款,和精神损失费。”
闻溪真的不要他了,
她要隔阂界限,
并且,逃到了离他很远、无法随手触及的地方。
7
“我就说我愿意给,我只求一个见面的机会!”
江郁有些激动得语无伦次,
但他坚信,闻溪一定会来见他!
“可是——江先生,恕我直言,您手里并没有这么多的流动资金,来偿还这笔债款吧?”
律师在电话那头,又泼了一桶冷水,“毕竟——您连律师费都还没付给我。”
江郁如被闪电击中,头脑瞬间清醒了,
负债累累的他,
压根没什么资格来提条件。
“这、这些都不是问题,给我一周时间,我会搞定!”
江郁咬咬牙,夸下海口。
他脑子里只闪过一个身影——姜宁。
他必须要尽快跟那个女人结婚,拿到信托基金!
这顿迟来的法餐,姜宁是带着些许被忽视的怨气来赴约。
可看到江郁手捧一大束俗气娇艳的红玫瑰花束时,
那一点点的埋怨荡然无存。
她将手里那个巨大双c标志的名牌包扔在一边,
笑开了眼,“怎么突然准备这么大的惊喜?”
“你喜欢就好,”江郁绅士的替她拉开靠椅,
随口问道,“你这包怎么随意扔呢,这牌子还挺保值的啊。”
姜宁正欣赏着玫瑰,不在意的甩甩手,“这是高仿的,没事。”
话落,又一脸说漏了的后知后觉,“你别跟其他人说啊!”
江郁眼皮一跳,有些预感不妙。
先开了口,“我最近确实有点忙,有好几家投资方都在重新商谈,不是故意怠慢你的。”
听罢,姜宁眼底一丝贪婪闪过,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勾起,
“真的?我就知道江郁你是个潜力股!”
江郁对她的吹捧也有些受用,自认为比较稳了,直入主题,
“投资方建议一个创始人如果有稳定的婚姻会更受欢迎,我听说你从美国回来后也有这个想法是吗?”
姜宁的眼神开始左右恍惚,
“我确实有结婚的想法,但你不是才和闻溪姐分手吗?这么快传出去会不会不太好?”
“报道内容都可以调整。”江郁舔了舔嘴唇,有些急切,
“就是你那个家里你结婚后的信托基金能拿到多少呢?”
“姜宁你这边支持融资的话,我分你公司股权,也有利于婚姻关系稳定。”
“什么是信托基金?“姜宁有些疑惑,瘪嘴道,
“先说好,结婚我家里是一分钱都不愿给的哦!”
江郁瞪大了双眼,心里不安放到了最大,
“什么?!你从国外回来不就是为了找人结婚取出信托基金的钱吗?你他妈在跟我开玩笑嘛?”
这话有些撕破脸皮了,姜宁也极其不爽,
“我都没出过国,更不知道什么信托基金,你到底哪里听的谣言?”
江郁用力搓了搓脸,被现实打击冲昏了头脑,
怒火快冲出眼眶,
“所以你吊了我这么长时间,都是在骗我?!”
江郁努力克制住了不打女人的冲动,愤怒掀桌,径直就走。
只剩下姜宁在身后尖叫大喊,“你这个混蛋!单还没结!”
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江郁的律师在收了一笔咨询费后,也彻底不干。
他得不到任何有关于闻溪的消息了。
手机里是一封又一封来自员工下属的辞职信,
还夹杂着不发工资就申请劳动仲裁的威胁。
江郁颓废坐在黑暗的出租屋里,咽下一口劲烈的酒液,
挂钟一秒一秒的倒计时,
墙上是被闻溪留下的二人合照,
“闻溪,你为什么就离开我了呢?”
江郁布满血丝的眼里是疲惫和无望,心中钝痛,
“因为我一时眼瞎看错了人吗?那我求求你回来看看我,好不好?”
他眼眶通红,醉倒在了地上,
身边散落的全是闻溪没带走的,
被他小心翼翼搜集找回来的物品。
8
我接到前房东白叔的微信电话时,正在去给上司递企划案的公司走廊里,
“白叔?您有什么事吗?”我有些诧异地问道,
“小闻啊,很久没见面了,”白叔在电话那头,讪讪地解释道,
“是这样的,你退租后小江又续租了。最近我每次去出租屋都看到一地的烟蒂和酒瓶。”
“我看他也独来独往的,你们这么多年感情了,你来劝劝他嘛,这样下去身体遭不住的。”
我停下脚步,看见走廊窗边自由飞过的鸟,
“白叔,我们早就分手了。而且我现在在美国工作,短期都没打算回国。”
挂下电话后,我敲响了上司办公室的门。
“小溪,你来得正好!快来尝尝这刚出炉的cupcake!”
李炽一脸洋溢,戴着厚手套将我手上的文件替换成了颜色鲜艳、热量也超高的蛋糕。
眼前这个高我半职的上司,自来熟的abc,人如其名,自带“小太阳”属性和热情张力。
仗着公司是他爸开的,在办公室装冰箱装烤箱,只要不把办公楼炸了都没人管。
“我专门为你少放了一半的糖哦!”
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混血面孔,一双桃花眼看谁都深邃多情。
我见惯不惯,放松地靠在了沙发上,叹了口气,“可惜我今天相反,想吃点甜的,”
我侧身朝他哭诉,“我刚刚接到了一个电话,跟我前男友有关。”
他脸上的笑容有些黯淡,“那个渣男又找你麻烦了?需要我帮你解决吗?”
我眼眸低垂,“听说他过得不太好。”
李炽眼神沉了沉,
“你不会想复合吧,闻溪?”
他焦急地坐到我旁边,点了点我鼻子说,“你不准心软啊,我都追你多久了,你都没回应!”
我有些发笑,拍开他的手,
“怎么可能?我只是在想我那一百多万可能要不回来了!”
“你最近缺钱?找我要啊!你的准男友特别有钱!”
他像只花孔雀,毫不放过任何机会展示自己华丽的羽毛。
“别开玩笑了,”我正经道,“你身边有靠谱的律师吗?我想咨询下。”
叮——
又有短信进来,江郁醉眼惺忪,以为又是员工的辞职书,
不抱希望地点开,
发信人竟然是——闻溪!
他猛然坐直,指尖有些颤抖,
“签个协议吧,我向法院申请暂缓执行了,等你拿到融资后的第一笔钱必须偿还我借款,并且精神损失费要加倍、加倍还我。”
江郁情绪激动,又哭又笑,嘴角喊着酸涩的泪水,
“好好好,我都答应你!”
手指又敲打了很多字发出去,
问她还回国吗,他还有机会吗,下次回国能不能见个面?
可全部都是未读未回。
他却仍坚信,他总有一天能找回闻溪。
9
三个月后,
我和李炽一起出公差,回了趟国内的分公司。
“亲爱的,你说我们这次回国不会碰见你的前男友吧?”
他亲昵搂住我的肩膀,吻了吻我的脸颊,调笑道,
我睨了他一眼,却也没有推开他,
“怎么可能这么巧,而且他上周把钱全部还我了,我们之前没有任何瓜葛了。”
可我很快被打了脸。
刚从酒店大堂出来,就正好撞见了下车的江郁。
他神情惊喜,反应也迅速,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
“闻溪?你怎么回来了?是来找我的吗?”
他眼睛欣喜得发亮,激动得就要抱住我,
却忽然被一只手扣住肩膀,三两拨千斤的推开了。
李炽极其不爽地扯开江郁,怒瞪着他,
“你就是那个伤害小溪,眼瞎看上捞女的渣男啊?”
“怎么还有脸来她面前蹦跶呢!”
我站在李炽身后,被保护得很好,
听见李炽地道的中文,还有些发笑。
可江郁一点都笑不出来,
他的目光在我和李炽之间来回打转,
最后震惊地落在了我们十指紧扣的指尖上,
“你们在一起了?这么快?无缝衔接?”
这话,李炽更不爱听了,
“关你什么事?什么快不快的,我愿意追小溪一辈子!”
“你哪儿来滚哪儿去,别以为我不敢揍你!”
江郁被接连挑衅,也冒火了,嗤笑一声
“一辈子?你们不打算要孩子?”
“你知道闻溪她生不了——”
邦邦——
江郁被重重两拳打倒在地,
嘴角出血,脸上火辣辣的疼。
李炽不屑地甩了甩手,
“你刚好提醒到我了,这两拳是为闻溪曾经受的伤!”
接着,掀翻了趴在地上狼狈的江郁,正面又是一拳。
“这一拳,是为你刚刚的口不择言!”
我压根没拦李炽,
我知道他有分寸。
果然,他揍了几下就停手了,
还学着他看的黑帮电影里,朝江郁呸了口唾沫。
“再打就脏我的手了,我还要牵小溪呢!”
“以后少出现在我和小溪面前!我管你什么身价几亿,在我面前都是弟弟!”
我笑了笑,他放的狠话有些幼稚,但我爱听。
我踢开江郁掉落的手机,屏幕上是我和江郁很早的合照,
可别让醋坛子看见了,要不然真消不了场。
我上前牵住他的手,“走啦,我还要带你看我的家乡呢!”
李炽掏出手帕,细致地擦了擦我的手,
再抹去自己手上残留的痕迹,随手丢进了垃圾桶。
阴沉的神色转瞬即逝,笑容重挂回脸上,
“走吧走吧,我们不要再为了垃圾烦心!”
是啊,这辈子,我都不会再为过往回头。
雁群划过天空,自由展翅高飞。
一切重新开始,今后是不一样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