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作剧
收回思绪，方镜冉把在街道办所见所闻告诉了沈蕊。
她看着沈蕊身上最新款的大牌童装，想到了照片里年龄相仿的女孩子穿着领口早已松懈泛白、不知从谁手里传下来的旧衣服，酸涩道，“妈妈昨天在看资料时，看到一个女孩子和你同龄。”
听到这话，沈蕊微微抬了抬眉毛，唇角也噙了几分敷衍。
她知道方镜冉又要说些什么了。
而这些话，没一个字是她爱听的。
有时她会庆幸自己患有听障。
否则她没办法糊弄长辈那些老掉牙的耳提面命。
方镜冉耐心说道，“那个女孩子叫任沁，是从小就在苦难中长大的女孩子，明天我们去拜访的几户人家中，就有她的一家，妈妈认为，你可以提前准备一个小礼物送给她。”
她顺势环视沈蕊的卧室。
整洁、明亮、舒适、现代化。
为了保护沈蕊的视力，方镜冉和沈铎仅在顶灯的选择和安装上，就重金费劲了心思。
这里像一个公主房。
沈蕊拥有女孩子喜欢的一切物品。
即便如此，方镜冉依旧觉得自己没办法通过物质弥补对沈蕊的愧疚与爱。
所以在沈蕊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内，方镜冉都是睡在这间卧室的。
那段日子里，苦闷的只有沈铎一人。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沈蕊虽身体孱弱，却不怎么依赖长辈，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
在可以自主表达后，她甚至认为妈妈侵占了她的空间。
也是在那时，方镜冉才搬回自己的卧室。
思及往事，方镜冉失笑，她抱了抱沈蕊，细心嗅着独属于小孩子的味道。
温馨的拥抱并没有持续太久。
沈蕊有些不情愿地推开了她，表示自己的头发被压到了。
方镜冉忙说了道歉，依依不舍退出女儿的房间。
门被关上。
沈蕊露出了真实的一面。
她打开电脑，戴上耳机，在游戏里厮杀。
她枪法很准，因此在游戏里很受欢迎。
不受约束的杀虐能给她带来无尽的刺激。
她一直玩到午夜罢手，看着漂亮的战绩，随意从衣柜里找了一件不喜欢搭衣服准备当作礼物。
她渐渐回落的情绪此时也被“好主意”再度点燃。
沈蕊蹑手蹑脚下楼，从冰箱里拿出鲜桃。
她直接用袋子装了十几颗桃子。
返回途中她竟碰到了宋千雪。
黑暗中，宋千雪因为受到惊吓险些滑倒。
当她看清模糊不清的身影是她的宝贝孙女沈蕊时，才摸着心口问道，“蕊蕊，大半夜你怎么还没睡？”
话说完，她发现沈蕊没有佩戴助听器，只要生疏地用手语比划。
这时她才看到沈蕊手中的桃子，“你饿了？饿了也不用吃这么多吧？现在太晚了，一下子吃这么多水果对身体不好，蕊蕊，奶奶帮你——”
她上前想要拿起桃子帮沈蕊做一个简单的果盘，却险些摔倒。
因为沈蕊闪开了，她在无声的环境里头也不回说道，“别管我。”
脸上只剩不耐烦的表情。
宋千雪的出现打扰了她的兴致。
她本来想用恶作剧整一下方镜冉嘴里那个可怜鬼的。
沈蕊在房间里撕破了几本教辅书才勉强发泄了不爽的情绪。
她戴上一双塑料手套，拿出手工刀，抽出一张抽巾，用充满仪式感的手部动作取出了一颗鲜嫩的桃子。
沈蕊凝视桃子片刻，勾起一抹邪恶的笑。
她开始用美术刀刮取桃子表面的绒毛。
即便在自然课上，她也没如此认真过。
她瞪大眼睛、仔细审视每一颗桃子表面的绒毛，生怕有遗漏。
一个多小时后，她把所有收集来的绒毛撒在了要送给任沁的衣服上！
领口部位得到了她的特殊关照。
即便任沁对这种绒毛不过敏，也扛不住这么多绒毛的侵扰。
一想到任沁万分感激接过她这辈子都没机会穿的大牌衣服、却在试穿后变成一个红脖子的窘迫模样，沈蕊就笑得不能自已。
她甚至没了困意，迫不及待想要跟随亲爱的妈妈去穷人家里送温暖。
沈蕊在快要天亮时才堪堪睡着。
方镜冉唤她起床费了不少力气。
若是平常，她会任由沈蕊睡到自然醒。
但这一次她们是去做公益，她不想让那些本就可怜的人们花费时间等她们。
沈蕊被她叫醒后，因为起床气，一直黑着脸。
方镜冉又一次被愧疚打败，在去任家巷的车上，她主动道了歉，“妈妈听说你昨晚失眠的事了，但今天特殊，已经约定好了时间，还是不要让他们等比较好。”
沈蕊扯起一个干巴巴的笑，“妈妈你太焦虑了，穷人的时间不值钱，让他们等等也没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