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种亲密
寻常人家的岳母看女婿，都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可何卉云对沈铎，素来要求严格。
方镜冉早已预料到这一点。
她没争论，只是趴进何卉云怀里，撒娇似的诉苦，“对啊，沈铎可太惨了，那可是他的亲舅舅，待他比仇人还恶毒，宋天琪这个恶魔给我婆婆下药，又制造飞机事故想看他们母子葬身火海，现在想来，我都感到后怕。”
何卉云听出了弦外之音，无奈笑道，“妈妈知道啦，不能把宋天琪的毒手算到沈铎头上，他也是受害者，妈妈只是不想看你受苦，妈、妈妈对不起你。”
她想起方镜冉之前寄人篱下所受的苦，心如刀割。
方镜冉忙帮她擦眼泪，“妈妈最爱我了，所以才会无条件偏袒我，能得到妈妈双倍的爱，我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但我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最害怕的就是妈妈流眼泪。”
她三两句话，把何卉云哄得转悲为喜。
何卉云温柔抚摸着她如瀑的长发，“妈妈知道啦，等一下妈妈就去跟沈铎道歉。”
“那倒也不用。”方镜冉娇笑道，“如果您跟他道歉，他会坐立不安好几天的，您只要别再斥责他就好了。”
“好，都听你的。”何卉云彻底放心，也彻底把丛安、方麟忘得一干二净。
方镜冉从她怀里坐直身体，小心问道，“那可以让爸爸们进来了吗？他们大概也想看看我。”
何卉云这才想起病房外还有人等着见方镜冉，忍笑点头。
方镜冉陪着爸爸妈妈们聊了好一阵子。
三位长辈准备离开前，刻意酝酿了情绪。
何卉云愤怒，丛安、方麟悲伤。
医院外还有记者在守着。
他们不能露馅儿。
待三人走出病房，沈铎刚要亲自去送，就被方镜冉拽着衣角强行留下，她表情有些痛苦，抿紧了嘴巴示意她十分需要垃圾桶。
沈铎忙把垃圾桶拿到跟前。
方镜冉依旧不敢呕吐。
直到她听到何卉云高跟鞋的声音微弱至无，才“哇”一下吐了出来。
其实她忍很久了。
“吓、吓死我了。”因为剧烈的呕吐，方镜冉浑身都在颤抖，“早知道刚才就不吃那顿夜宵了。”
沈铎亲手更换了垃圾袋，眉头都没皱一下，“那可不行，医生说了，每个人的孕期反应都不一样，有人幸运，从怀上宝宝到临盆，都没有孕吐，有人反应大，会吐完整个孕期，更多情况是孕12周之后，孕吐的反应会逐渐减轻直至消失。”
他把医生提及的几种情况都用心记了下来。
其实他也在悄悄记录者方镜冉每天呕吐的次数，只是不曾将这一点告知她罢了。
“老公，帮我买一些呕吐袋吧，这样就不用麻烦你每次帮我清理了。”方镜冉有些害羞，在她看来，处理别人的呕吐物是一件十分亲密的事。
这种亲密和床笫之事还不一样。
一种代表了刺激愉悦，另一种则浸满了苦涩狼狈。
她还没准备好在沈铎面前暴露自己最狼狈的一面。
沈铎却踌躇满志地笑了，“这算什么？我已经计划好了，等临盆那一天，我是要提前申请进产房的。”
他当然不会放过人生中这个宝贵的时刻。
他将亲手记录宝宝降临人世的那一刻。
听到沈铎的计划，方镜冉大惊失色，小脸儿本就因为孕吐略显惨白，此时她的眼底还满是绝望，“老公，我建议你好好考虑一下，你、你是男人。”
“嗯？”沈铎佯装无知，“对啊，家属可以陪产的，你放心。”
“不，我的意思是你根本不知道宝宝出生前、出生时、以及出生后产妇会发生什么！”
方镜冉快要急哭了。
这几天，她利用闲暇时刻学习生产知识，越学越害怕。
她第一次知道产妇在临盆时几乎毫无人格可言。
甚至会发生失禁的情况。
这简直难以想象。
但孕激素力量强大，她还是对腹中的小生命难以割舍。
沈铎坐在她的身边，温柔握住了她的手，仔细看她焦虑的眉眼，唇瓣贴上，几乎用呢喃的方式宽慰着。
“冉冉，我都知道，因为我就是在那样的情况来到人世的，所有生命的最初始，都经历过这样的狼狈，没关系的，我是你的丈夫，是宝宝的爸爸，是付出最少的那一个，如果整件事中应该有人感到羞耻，那个人是我，我只恨自己不能替你受苦。”
轻喃声中，方镜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回握他的手，小小声道，“那就麻烦准爸爸再把垃圾桶给——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