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湿黑暗的记忆
“小冉?你怎么了?”沈清葳匆忙从随身背包中拿出一颗糖,“先吃下这个。”
她又拿出水杯,递到了方镜冉嘴边,“喝口水。”
方镜冉照做。
她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内心一直在和不知名的恐惧对抗。
刚才从小巴车上下车后,她又照着地图、独自走了十多分钟才来到这个村口。
为了这次探查,她特意吃饱早餐,且带上了能量棒。
但她仍没想到,自己的身体反应会如此剧烈。
她更不理解的是,这一切是为什么?
方镜冉情绪稍稍恢复后,她对沈清葳抱愧微笑,“刚来就给你添了麻烦。”
“别这么说。”沈清葳依旧感到不安,“你确定自己可以坚持下来吗?实在不行我们可以明天再来,贺医生的车子还没走远,我可以现在给他打电话。”
方镜冉毫不犹豫摇头。
因为蒋美芬小小的脸庞忽然在她眼前闪现。
这样的孩子在面临巨大折辱和伤害时,歹人是没想过放她一马、明天再说的。
方镜冉心底涌起一阵难以言表的难过。
这种痛意令她觉出几分熟悉感。
她晃了晃脑袋,“清葳,不能等了,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明天来还会是一样的结果,我们进去吧。”
沈清葳一怔,她听到“自己的问题”时并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看她一脸迟疑,方镜冉将来时的莫名焦虑和烦躁和盘托出,最后,几乎难以启齿地提及自己的记忆碎片,“严格意义上来讲,我不是一个拥有完整过去的人。”
沈清葳急忙制止,“没关系,你的现在很完整,未来也很完整。”
她用力握住了方镜冉的手,像当初方镜冉帮助她时一样,返还了自己能给出的所有支持。
痛苦是不能拿来比较的。
没有谁比谁更不幸,伤者依偎取暖,不仅应相互舔舐伤口,更要做的,是相互鼓励,永远坚定地朝前看。
二人结伴,来到了一条小溪旁。
方镜冉看了看地图,眼前又一阵眩晕,但她没有声张,只是认真地指给沈清葳看,“清葳,3点钟方向的破房子,应该就是这上面标注的地点吧?”
沈清葳也比对了地图,轻轻点头。
她看向那条不怎么丰盈的小溪,想起赵艳林曾提起,当初警察来调查案件时,周围不少村民认为是女孩子的错。
“为什么不是别人被侵犯?还不是她自己不检点!”
这样的说法并不罕见。
这条小溪也许曾是人们的水源。
但在沈清葳眼里,也是罪恶之源。
她握紧方镜冉的手,二人一起走向小屋。
方镜冉发现自己每走一步,右脑都会微微吃痛一下。
那是一种放射性的疼痛,辐射速度也随着她的步伐越发缓慢。
当她抵达小屋门前时,原本的跳动痛意已绵延成一整片。
她在持续感受着疼痛。
而当她走进只有一扇不完整木门的小屋内,原本还能接受的疼痛,像是惊涛巨浪,瞬间扑向她!
她忽然有些分不清眼前所见是现实还是想象。
逼仄阴湿的小屋,破碎、早已看不出原形的、姑且可以称之为裙子的衣服、恐怖的黑影、风中摇曳的裙摆
方镜冉只能感受到钻心的痛,一身虚汗,蹲在地上不住地发抖。
“小冉?”沈清葳意识到事情远比她想象得要严重,她手忙脚乱拿起水杯想要让方镜冉喝下一些缓解紧张情绪,但方镜冉双唇惨白,两只纤细的手此时竟无措地开始痉挛!
沈清葳使劲全身力气,把她背出了小屋,立刻给贺以宁打了电话。
“贺医生,对不起又打扰你,请问你可不可以返回一下?我和小冉出了些问题。”
其实贺以宁将车子驶出村口后并没有走远。
因为来时路上,他发现这里交通不便,担心两个女孩子工作结束后回城里不便,索性在不影响临床工作的情况下,跟医院请了一天假。
他接到电话,立刻调头赶回。
沈清葳为了不泄露案件,勉力背着方镜冉朝村口走。
幸运的是,方镜冉很快苏醒。
可越是如此,她越觉得心惊。
那个小屋,就像是承载了一些阴湿黑暗的记忆。
她不知道记忆宫殿里到底有什么,但那些零星的碎片,足以短暂击倒她。
方镜冉很为难,甚至感到沮丧,“清葳,对不起,连累你了。”
沈清葳缓缓蹲下,平视还没恢复体力、蹲坐在地的方镜冉,“小冉,这次案件的调查,你和我是战友,战友是没有什么连累与否的,只有同生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