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
路过的车子又一次鸣笛。
庞玉非但没冲上去，反倒朝人行道的内侧靠了靠。
她惜命又胆怯，才不会轻易伤害自己。
夜色中，她看到沈清葳满是绝望的眼神，只好改变了策略。
“葳葳，妈妈刚才话说得有些重了。”庞玉佯装恢复理智，“其实事情还有回旋余地。”
方镜冉给她的本就是假首饰。
她又没骗钱，罪不至死。
既然宋千雪答应了不会报警，她就还有生路。
宋千雪喝令她离开海市一事，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眼下她唯一需要解决的麻烦就是钱。
她需要钱。
沈铎给她的卡已经不值钱了。
但她已举债，如果不能快速填上窟窿，她大概真的会死。
庞玉绞尽脑汁思索活路，将主意打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身上。
她正要开口试探，看到沈清葳从包包里掏出一沓纸，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字，但天色已晚，她看不清楚。
“这是什么？”
沈清葳不说话，只将那沓纸递给了她。
庞玉接过，借着路灯查看，瞳孔猛缩又放大，一副濒死神态。
这些都是她个人账户的流水！
就算对钱没有概念的人，也能从中发现端倪。
她的账户屡屡给境外汇款，又出现了大笔金额的快速收入、支出，而这些交易所涉及的账户，不少被银行标注为了高危账户。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若非赌博，只可能是诈骗！
沈清葳自嘲地笑，分不清是这一切是因为命运的捉弄还是她亲生母亲的摆布，“你还要坚持自己没有赌吗？”
“妈！”一向端庄自持的她发出凄惨的嘶吼，她整张脸快速被泪水浸湿，“难道你真以为自己会靠这个发财？一旦参与赌博就跳进了深渊，根本没有回头路，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庞玉打了个冷颤，无法相信此时此刻在质问她的，是她的亲生女儿。
这种事从没发生过。
她曾以为这辈子也不会发生。
但此刻，那些账单流水无情地撕碎了她的幻想。
可庞玉没有任何反省之心，反而认为是沈清葳疯了。
“谁都可以指责我，只有你不能！难道我是为了自己？沈清葳，你到底有没有脑子？是不是这也是方镜冉教你的？”
“妈。”沈清葳再开口，字字绝望，“方主播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呵。”庞玉狞笑，“方主播？她算个屁！一个吃豪门饭的落魄野公主，还想教我做人？沈清葳我最后一次警告你，长长脑子吧！如果不是你爸爸走得早，我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沈清葳泪水如注，“妈，请你讲讲理，沈铎给的钱够你后半生享福了，分明是你人心不足蛇吞象！”
庞玉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着，“少跟我说那些令人作呕的大道理，事已至此，我可以告诉你实情，我欠了很多债，如果不还钱就会死！我们现在还有活路，只要你嫁人，嫁给有钱人，所有的麻烦都会解决的，葳葳，我最后问你一句，你是不是要眼睁睁看着我死！”
这是她的杀手锏。
她相信自己赢定了。
可她错了。
沈清葳用力将她的手指掰开，后退，冷冷说道，“只要是因为赌博，我不会再提供任何帮助。”
她忽然意识到之前庞玉怂恿她嫁给沈铎，其实也不是因为娃娃亲，而是为了钱。
沈清葳感觉万箭穿心，她险些成了破坏别人婚姻的罪人，“妈，别再用亲情绑架我，我是在救你。”
她说完要走，身后却传来庞玉疯狂的威胁，“好！你如果不找个有钱人嫁了，我就去告诉天下所有人，你的妈妈，你的亲妈是个赌鬼！”
“沈清葳，你不是想做新闻吗？你不是觉得自己做主播了不起吗？我让你更了不起，只要我是赌鬼的事传出去，不会有电视台肯要你的！到时候你就是个废物，是个垃圾！”
庞玉的声音夹杂着风声，在经过汽车的鸣笛中回响。
沈清葳亲耳听着她的亲生母亲如此叫嚣，感觉自己像是巨浪中的扁舟。
她根本不能为自己的命运做主。
她根本不是什么优秀的主播。
只要她的妈妈动动手指，她就要付出一切代价。
经过的路人捕捉只言片语。
有人会刻意停下来、想要看看究竟是哪位女主播。
沈清葳如芒在背。
她像个罪人一样抬起手包、试图挡住自己的脸。
即便在战火纷飞的枪林弹雨中，她都没有如此惧怕过。
母亲给了她生命，又亲手将她推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