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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当我不顾阻拦，闯入赵海诚办公室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和周晨逐渐接近的唇。
他慌忙地推开周晨，下一刻我将离婚协议书和各种证据扔到了他的桌上。
他示意周晨出去，然后面带嘲讽地看着我。
“陈晓文，你什么意思？”他把离婚文件往前一推“就因为你的无端猜测，至于吗？”
“猜测？”我看着他波澜不惊的眼睛，只觉得从来没有看懂过他：“赵海诚，难道证据甩在你的脸上你还要狡辩吗？”
他被我的话噎了一下，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你能不能别这么任性？”
“任性的是我，还是你？”我指着那个新房：“我们儿子等钱救命，而你却用那笔钱给别的女人买房！你跟我说我任性？”
我似乎要将所有的委屈发泄出来，所有的痛苦，不安随之爆发。
赵海诚的脸色终于变了，他颤抖地拿起儿子的照片。
“儿子他真的”他像是不敢确认。
“他已经没事了。”我打断他，声音却非常冷：“但这和你没有关系了，我会争取到儿子的抚养权，你赶紧签字，否则我们就法庭见！”
良久他也没能说出一个字。
好像没想到，曾经温顺的我，竟然也有这么凌厉的一面。
对峙半晌，他还是拿起了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陈晓文，”他黑着脸，将协议递给了我：“你会后悔的。”
“我确实后悔了。”我满意地看着他的签名“不过是后悔我当初选择嫁给了你。”
9
手续下来之前，我就带着儿子搬了出去。
赵海诚没有试图挽回我。
他大概还是觉得，我爱他爱得死去活来，不可能真的和他离婚。
只要像曾经那样晾着我，我就会和之前一样，主动服软。
可惜，他想错了。
离开他的日子，我再也不用独自守着黑暗到天明。
曾经的我好像回来了，那些在我身上消失的光点，再次回到了我的身上，我在慢慢地变得更像我自己。
离开他后我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缠绕我良久的失眠都自己好了。
我一改之前死气沉沉的样子，所有人都忍不住惊奇。
儿子的手术很成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后续的费用，肇事司机愿意全部负责，我再也不用低三下四找人借钱。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除了赵海诚的母亲，我的前婆婆。
她还不知道我们即将离婚，依然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晓文啊，我今天到你们家了，怎么这地上真脏啊，有时间你得再打扫一下。”
“还有啊，我儿子胃不好，李婶煮的粥不是很好，你记得早上起早点，给他煮粥养胃。”
她那指使的语气，让我忍不住发笑。
“阿姨，”我打断她，“我和赵海诚要离婚了。以后这些让他的另一位帮他准备吧。”
沉默数秒之后。电话那头传来了她尖锐的声音。
“你什么意思？！离婚？陈晓文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我孙子呢？你这个贱人把我孙子”
不等他说完，我直接拉黑了她。
10
一个月后，我再次在民政局门口见到了赵海诚。
赵海诚神情非常不好，整个人也变得不修边幅。
他看到我的时候，眼神突然一亮，随后流露出的全是复杂的情绪。
我看到了一丝可笑的后悔。
“真的非要离婚吗？”他哑着嗓子问我。
“是的。”
随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他忽然开口：“儿子恢复得怎么样了？”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从来没告诉过他儿子在哪个医院，更是没和他说我的新地址。
“挺好的，肇事者承担了大部分费用。”我淡淡地回答。
他更加沉默了。
我的话无形中提醒他，他儿子的命，是靠肇事者的良心才能留下的。
“陈晓文，我们和好吧。”他的声音中满是乞求，“我现在才发现我错得离谱。我已经辞退周晨了”
“赵海诚。”我核对着电子屏幕上的号码，站起了身：“到我们了。”
不理会他的反应，我直接走过去坐下。
工作人员看了看我们，再次询问：“双方是否自愿离婚？”
“是。”我答得干脆，声音中带着一丝期待。
赵海诚听着我的回答，也闷闷地开口。
“是。”
期待已久的离婚证终于拿到了手上。
我的心情从没有这那可比现在更加舒畅。
赵海诚看着我的背影，企图看到一丝丝留恋。
但这注定会让他失望。
我的身上只有对自由的向往。
我转过身，真诚地露出一个笑容。
“赵海诚，我自由了！也祝你幸福。”
我转身大步迈向我的新生活。
而我的生活将再也没有任何束缚。
11
离婚后的生活，是我曾经无法想象的快乐。
我拿到了财产，开了家从小就想拥有的花店，我想用我的鲜花带给所有人幸福。
日子平淡，但我却从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每天照看着花草，给每一位客人插出他们想象中的漂亮花束，然后看着他们亲自送到自己的爱人手中。而我妈妈也毫无顾忌，留下来陪着我一起生活。
时间缓缓流淌，静谧美好得仿佛不真实。
但却又是实实在在，让我心安。
而赵海诚的事情，也是我们共同好友时不时告诉我的。
据说，他真的辞退了周晨。可周晨也不是好惹的，直接劳动仲裁了赵海诚。
赵海诚也被周晨闹得疲惫不堪，更是做出重大的决策失误，公司连连亏损。
那些他曾经的合作伙伴，也对于他的人品有所质疑，不愿意出手相助。
有一次，聚餐后离开酒店，我竟在路边看到了他。
他的衣服再也没人帮他熨帖妥当，眼底的乌青连夜色都无法遮盖，和我记忆中的赵海诚相差甚远。他点头哈腰地帮人开车门，脸上的笑容也掩饰不了疲惫。
可那人坐上车都能等赵海诚说一句话，就吩咐司机开车。
他表情一顿，显得十分狼狈。
然后他抬头，和我对视。
隔着人海，时间仿佛静止。
最后，他像是不想让我瞧见他如此狼狈的一面，红着眼还是转身疾步隐入人群。
可我的内心，不会再为他有任何波动。
11
花店的生意渐渐好了起来。
随着铃铛的轻响，带来了一阵花香。
欢迎光临的话语卡在了喉咙。
我看到了赵海诚。
阳光透过他单薄的身体照进了房间，明媚的环境和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只是站在门口，静静地注视着我。
我放下手里的花，开门走了出去。
“有事？”我语气很淡。
我不否认曾经的爱意，但这爱意早就被他挥霍一空。
我不应该被过去困住。
“晓文”他纠结良久还是开口，“我”
“我想你不可能是来买花的吧，既然不是就别来打扰我的生活了。”
他的眼圈逐渐红了，声音也染上了一丝哽咽。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他低声说，“你们过得好吗？”
“嗯。”我坚定地点头：“没有你的日子，我们很快乐。”
他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晓文。”他想要靠近我，我却提前往后退了一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们复婚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和孩子！”
“复婚？”我气笑了，“赵海诚，你在开什么玩笑！儿子因为你差点没命你忘了？我生日你在安慰其他女人你忘了？还有你身上的花香你也忘了？”
面对我的质问，他无力反驳。
只能颓然地站在那里，眼中的光亮一点点熄灭。
“对不起”他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脑袋“是我对不起你”
“我不需要！”我看着他，眼神中满是嫌恶“赵海诚，我早就不需要你的道歉了，我现在见你一面都觉得恶心。”
说完我不再理会他，直接回到了花店。
我料想他不敢进来，直至太阳彻底消失，他也融入了夜色。
再次抬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我的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只要清醒了，梦魇就不再那么可怕。
没有人会在原地一直等待。
12
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赵海诚。
没想到，他却依然站在了我的店门口。
他也没想过来和我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对街，眼睛一直盯着花店的一举一动。
无论刮风下雨，他从来不缺席。
来我店里的熟客都注意到了他，让我提防是不是坏人。
我只是撇撇嘴让他们放心。
一周之后，我率先忍受不了他长时间的注视。
在闭店之后，我主动向他走过去。
“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待在这里？”
他和我对视，眼神中满是委屈和茫然。
“我只是想看看你，你别担心，我不会打扰你。”
我心里更气。
“赵海诚，你每天盯着我看已经很打扰我了！如果你真的为了我好，就请远离我的生活！”
他茫然地起身：“那我再走远一点，求求你别赶我走，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你，我就是想看看你。”
他手足无所想要向我解释。
曾经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赵总，如今却满是小心谨慎。
若是曾经，我会心疼不已。
可如今我毫无波澜。
“我说了，再也不想看到你！”我冷冷地说，“你这样的行为我是可以报警的！”
我的话语像是击垮了他，他弯下腰，身体不住地颤抖。
“晓文。”他小心谨慎地掏出一封信递到了我的手上：“你还记得这个吗？”
他的眼神中满是期许，但我却心口发颤。
“这是你当年给我的情书。”他眼神中充满了温柔“当年你亲手将他交给我，要我和你在一起，当时的我们”
我没等他说完，我直接抢过情书在他面前撕碎。
“恶心！”
漫天的纸屑纷纷落下。
“赵海诚，我告诉你，我最后悔的就是认识你！”
我眼中的厌恶刺痛着他的神经。
“你少拿这些东西来恶心我，滚！”
我转身就走，不再理会赵海诚。
呜咽的声音随着风传入了我的耳中。
但只能让我的脚步更加快。
如今的我，早就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停留。
13
赵海诚打开家门，却没想到周晨竟然在家中。
赵海诚急忙走进房间，看着原本所剩不多的陈晓文的东西，竟然都被毁坏扔进了垃圾桶。
现在，他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烦躁地抓住周晨的手腕。
“你都做了什么！”
周晨不再是之前顺从的样子。
她抬着下颌，满是怒气的眼睛和赵海诚对视。
“我迟早要逐渐来的，提前收拾一下怎么了？”
她说着，她就要伸手去拿垃圾袋。
“别动！”赵海诚的咆哮声传来。
他看着垃圾袋里，满是和陈晓文的回忆，第一次对于陈晓文不会再回来有了实感。
周晨被吓得慌忙后退：“你干什么？！一堆垃圾而已，你至于吗？你不会还想着她能回头吧，我告诉你，她早就不要你了！”
他这才发现，曾经觉得有些骄纵可爱的周晨，其实不过是自己内心对她的美化。
“滚！”他的愤怒无处宣泄，周晨也从他的态度中，知道了他的答案，转身直接离去。
可没有人再去追她。
寂静在房间内弥漫开来，悔恨充斥着他的情绪，让他无处可逃。
14
周晨的离开让整个房间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赵海诚沉溺在悔恨的深渊。
他发现曾经不愿意回的家，早就被时间磨平了两个人存在的证明。
只是在一些小角落里仿佛残留着陈晓文的气息。
他乐此不疲地开始在家中寻找，以求发现她留下的更多的东西。
曾经的爱意，终于在他后悔之后被翻找了出来。
原来自己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留有她的痕迹，而此刻他才知道她的付出和隐忍。
他开始疯狂回忆他们的曾经，他找到他们的第一张合影，照片中的她笑容灿烂，那是在这几年少见的明媚。而照片的背后写着一行小字：我的整个青春。
思念从心脏里疯长出来，将他紧紧包裹住。
他瘫坐在地上，曾经的甜蜜如今像是利刃插入他的心口。
但他却置若罔闻，一遍遍地回忆。
“陈晓文，”他泪流满面“所以你现在，是真的很快乐，对吗？”
回答他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15
魂不守舍的赵海诚再次做出了重大的决心失误，只是这次没有陈晓文在他身后小心提醒，公司变得岌岌可危。
接连的打击让他开始变得偏执，他思索良久，想起了那天她手中的花束。
一定是这样，他扔掉了她手中的花，却带着周晨去了花博会，她一定是觉得，这是对她的侮辱。
人一旦变得偏执，念头就无法抑制地疯涨。
如果如果我为她亲手做一束花呢？如果我用她最喜欢的方式去表达，如果我愿意用我的生命去爱她，她会不会愿意原谅我？
他像是找到了最后的曙光，疯了一样定了满屋的花。
他将家中所有的地方摆满了鲜花，又亲手插了一束花就是当年她手中的那一束。
外卖员看着他红肿的脸忍不住提醒：“先生，需要帮您叫医生吗？”
赵海诚却眼中满是疯狂，直接关上门：“不用你管！”
他将花抱在怀中，浓烈的花香吸入肺中，此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厌恶了几十年的花香，竟然这么好闻。
他贪婪地嗅着花香，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的爱。
“晓文，你看”红肿爬满他的全身，他却面带笑意，“我送你的花你喜不喜欢”
唯一的理智牵引着他拨通了急救电话。
16
我在花店接到了赵海诚妈妈的电话。
曾经高高在上的婆婆，如今只剩下疲惫。
“晓文，我知道我不该来打扰你。但是海诚他他快不行了。”
我心里一惊。
“他怎么了？”
“他为了你将家里铺满了鲜花，现在花粉过敏，正在医院抢救医生说，可能，他一直喊着你你你能不能来看看他？”
我沉默不语。
内心却极其抗拒。
早在离婚的时候，我们就是陌生人了。
可是那苍老的声音，让我说不出拒绝的话。
叹了口气，我还是去了医院。
在病房中见到了赵海诚，他浑身红肿，却看不出一丝人气。
我几乎不敢确认那是他。
可站在病床前，我的内心毫无波澜。
就像眼前的人我根本不认识。
他母亲默默流泪：“是我家海诚对不起你不然你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我平静看向她：“我不恨他的。”
十分钟的等待，耗光了我的耐心。
在我转身离开的时候，赵海诚醒了。
他的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
“晓文”
他的声音十分轻。
若不是房间太安静，我根本不会注意到。
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
“你”
“我就是来看看。”我说。
他艰难地笑了笑。
“我以为我们不会再见了”
“确实。”我看着他，“但这是最后一次。”
光亮从他的眼睛中消散。
“对不起”他机械地重复着“是我对不起你”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在沉默片刻后，我离开了病房。
门外，阳光刺得我眼中泛起了泪花。
我深吸了一口气，从此我彻底自由。
曾经的过往，彻底烟消云散。
番外（赵海诚视角）
我曾以为，陈晓文永远会和我在一起。
她总是坚定地站在我的身后，所以我才有恃无恐地去追寻刺激。
周晨显然就是那些刺激的来源。
她和晓文完全相反，年轻而炙热，轻易地就点燃了我的热情。我享受着她毫不掩饰的崇拜，享受着为她一掷千金的虚荣。
我带着她去花博会，看着她在花丛中穿梭，我感受到了在我身上早就没有了的青春气息。
陈晓文闻到了我身上的花香，我却只是感到了厌烦。
她为什么疑神疑鬼？为什么要旁敲侧击地质疑我？我用虚假的语言，将自己包裹起来。
我自信地认为，只要我说破，她就会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包容我。
我忘了她的生日，却陪周晨吃饭。
因为周晨会主动提出，她的任性很好地满足了我的虚荣。
而我知道陈晓文爱我，她的爱如同轻轻流过的溪水，让人不易察觉。
直到看到离婚协议，我都不以为然，我觉得她只是像周晨一样，学会了耍小性子。毕竟，她不可能离开我。
可我太自信了。
自信到，我忘记了她曾经也是敢爱敢恨。
她可以放弃自己蒸蒸日上的事业，也可以为了爱勇于做出改变。
而烂掉的我，显然成为了她生活中的一块腐肉。
注定是要被她丢弃。
房间的温度也随着她的离开骤降。
而周晨带来的，只是无休止地索取。
她甚至想要抹除晓文的痕迹，我这才发现，原来离不开陈晓文的是我。
而当我彻底失去公司之后，周晨离开得非常干脆。
我最终还是一无所有，独自守着空荡的房间，放空着自己的灵魂。
我开始不断地思索，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我想明白了，都是那束花。
是我在最忌讳的地方，却给了另一个女人她想要的偏爱。我必须向她证明，我也可以为她做出这些，甚至我的生命。
家中的鲜花让我窒息，我却像是毫无察觉。身体的异常变化，都变成了我表明爱的证据。我想让她清楚意识到我真的后悔了，我想求她原谅我。
医院里的消防水的味道充斥着我的鼻腔。我像一滩腐肉，无人在意。
可我还是等到了她。
她好看的眼睛看向我，却是我从未见过平静，将我的狼狈一一映照。我像抓住了光，我想告诉她，我为她亲手扎了束鲜花。
她只是毫无波澜地看着我：“赵海诚，再见。”
再见。
却让我陷入了无边的绝望，我明白，我的未来再也没有她。
她走了，我却连追上去的勇气都没有。
冰冷的床锁着了我身体，记忆开始反复将我淹没。
我想起了曾经，她笑着递上来早餐，明明是大雪的天气，早餐却依然滚烫，如同她爱我的心。
我想起我们刚确认关系，我就业受挫，她轻轻地安抚我：“别怕，我还在。”
她的守候，却被我一次次摧毁。
生命的气息随着记忆，在我的身体内流逝。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一束光照进了我的视野。
那是静谧的图书馆，陈晓文站在树下，阳光洒在她身上，映出了她浅浅的微笑。
那一刻，我内心无比安宁。
我笑着向她奔去，可我知道那是我可望而不可求的。
因为我早就把她弄丢在时间长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