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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许安宁向我道歉,我也顺势不再追究。
安心了的一家子仗着马上就要有亿万家产继承,可谓是挥金如土,婚礼按照千万的预算。
薛辰言改姓成了钱辰言,更是志得意满,地下车库眼见着又多了三辆超跑。
钱辰言得瑟地拍了拍方向盘:“哥,这么好的车别说开了,见都没见过吧?”
我不想搭理,真是跳楼小丑,可谓自作孽不可活。
转眼到了婚礼当天。
爸爸已经放出风声今天宣布老爷子遗产继承人,会场来了不少宾客,都想来看个热闹。
有眼尖的宾客认出了我,窃窃私语起来:
“你说这人命好啊就是不一样,混混摇身一变成少爷不说,刚出狱就娶老婆了。就是他俩兄弟一起办婚礼,不会打起来吧?”
“今天谁敢造次,不还有老爷子的遗产要宣布吗,不过当年老爷子死了指不定就是被他给气死的。毕竟钱辰言也是从小养在薛家,他动手之前也不过过脑子。”
“虽说他在外头被养歪了,但毕竟是薛灵韵的独苗,老爷子顾念血缘,多少会给一点,就当人参喂猪了。”
“谁知道呢,看个乐子吧。”
原来,爸妈从没有对外公开钱辰言的恶行,旁人只当是我心生嫉妒找的事。
也对,当初就是一场戏,骗了我的信任,然后又翻供将我送去牢里。
我只当没听见,拿起酒杯浅抿一口,却听见一声熟悉的哨声响起。
身体反应快于思考,我下意识地就立正站好,手中的杯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身后传来一阵爆笑。
“还真是像训狗一样,坐牢坐久了原来是这样的哈哈哈。”
“辰哥你这和他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他一个劳改犯怎么敢和你一起办婚礼的,等会别被秒得渣都不剩了。”
一回头看见钱辰言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嘴里还叼着口哨,身旁围了几个狐朋狗友。
我脸色阴沉刚要发作,却被爸爸一把压住肩膀:“大喜的日子,你就别任性了,辰言和你闹着玩的。”
妈妈帮腔:“是啊,开玩笑的,戾气这么重干什么?他也没说错啊,你就是劳改犯嘛。”
估计觉得十拿九稳了,对我态度也不加掩饰,毫不客气起来。
说话间,门口传来一阵喧闹,一个短发干练的女人走来。
爸爸一惊,忙拉着钱辰言向她打招呼,态度极尽谄媚,毕竟是金主。
“图灵的林总,您能大驾光临,钱某真是三生有幸啊,这是犬子辰言。”
林若微朝他们点了下头:“恭喜,不过准确来说,我是为他来的。”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我正抬头看钟表的时间。
爸爸皱眉:“薛淮安,愣着干嘛,快来和林总打招呼,怎么这么没规矩!”
见我不为所动,爸爸急忙找补:“他就是个不成器的玩意,怎么会认得您,您不会认错人了吧?”
还没等回应,灯光随即暗了下来,这是原先订好的婚礼流程。
爸爸此时一刻也不想等,陪笑着赶忙将我和钱辰言推上台,只见许安宁盛装打扮,正一步步地缓步走出,身后跟着小小的薛子叶捧着戒指盒。
台下有人发现了不对劲:“怎么是两个新郎,只有一个新娘子,什么情况啊?”
“两男争一女,还是谁的老婆跑了啊?”
底下一阵哄笑。
我看着许安宁满是歉意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最后几步小跑着奔向了钱辰言的怀抱。
钱辰言本想看我闹起来出糗,却发现我一脸平静地退到一旁。
钱辰言皱眉:“死装货,让你装,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二人拥吻在一起,薛子叶狠狠地瞪着我:“爸爸妈妈终于在一起了,死光头你可以滚了。”
我望着大门方向,唇角微勾:“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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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大门被人大力推开。
助理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面色惨白:“不好了钱总,图灵集团临时撤资,咱们没有备用资金,资金链是彻底断了!”
爸爸皱着眉:“胡说什么,图灵的林总还在这吃喜酒,怎么可能下达这种指令,诶她刚还在这,哪里去了?算了,用不着他们这三瓜两枣的。”
爸爸随即大喊着让薛老爷子的特助来宣布遗产分配。
“依照薛老爷子生前遗嘱,按照继承条件及继承顺位,除薛氏机械之外,薛家的全部家产继承人是——”
迎着爸爸热切的目光,男特助继续念了下去。
“薛淮安先生!”
爸爸满脸不可置信:“什么?!他都没有结婚对象了怎么可能继承遗产,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妈妈看着台上孤零零站着的我,只觉得自己听错了:“怎么可能?”
钱辰言一把将许安宁推开,不顾她痛呼,头也不回地忙赶下台来,等看清来人才笑了出来。
“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穿个西装还装上了?上次分明是那个女特助给我们的遗产继承函,她才是负责薛氏遗产管理的人,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钱辰言冷笑着看向我:“哥啊,不会是你找来的演员吧,为了爷爷的遗产你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可是过了这村没这店了,你没达成条件,这遗产你一个子儿都没有!”
钱辰言环顾一圈,忙把姗姗来迟的女特助拉来:“特助您来说,这个遗产分配是不是有问题?”
女特助愣了一下点头道:“确实是有点问题。”
爸爸闻言大怒:“好啊薛淮安,给老子耍心眼子,差点被你给唬住了!什么意思,这是你留的后手啊,那也没用,假的终究是假的!”
妈妈忙说:“特助您快说到底谁才是薛家的继承人,快取宣布消他的资格,好让他死了这条心!”
女特助不明所以:“当然是薛淮安先生了,你刚才没听我同事讲的吗?”
说完,她拿出当初他们签的那份遗产继承函:“我来是想通知你们,当初你们继承了薛工机械,现在公司出现大危机,按照遗嘱要求你们经营不善,我们有权收回公司,所以公司也属于薛淮安先生的继承范畴,请即日内交换公司法人章、财务章。”
爸爸愣在当场:“不行,没了公司我可什么都没了。”
妈妈在一旁呆若木鸡:“东山再起都没指望了。”
爸爸随即反应过来,怒不可遏地朝我冲了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是要气死你爹吗,你到底干了什么,我的钱啊,那都是我的啊!”
妈妈也红了眼,指着我骂道:“你这个该牢底坐穿的烂人,到底瞒了我们干了什么,说啊!你娶了哪个不要脸的贱货!”
我冷笑着,朝后台招了招手,林若微从阴影中走上台,站在我的身边。
林若微一脸淡漠:“再说下去,就告你们诽谤了。”
许安宁拖着婚纱,满脸急切:“淮安,你们怎么在一起了,你不是非我不娶的吗?我不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觉得好笑,反手将我们的结婚证拍在她的脸上。
“你不信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都嫁了别人给我做局了,还在念叨着我非你不娶,哪儿来的脸啊?”
与此同时,钱辰言一手指着我们,一手扯着男特助的衣领:“你告诉我,就这俩,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怎么会在一起!他是不是买通了你们,多少钱你开个价,我出他的双倍!”
男特助挣脱开:“请慎言!我们全程合规,昨日已经检验过结婚证的真伪,而且淮安少爷就是图灵集团的总裁,他们认识好像也不奇怪吧?”
“你说什么,图灵的总裁?l?可他不就是个”
钱辰言奚落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门外新的一批安保围了过来,衣服上有图灵的标志。
众人顿时陷入静默,一切尽在不言而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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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率先打破了沉默:“好啊,你了不起,既然你都这么有钱了,那这遗产为什么不能分一半给辰言?你们至少也是兄弟啊,你怎么能这么冷血无情!”
爸爸轻咳了一声:“我至少是你爸,你小小年纪受得住这么多财富吗?况且你这么些年也没孝敬过我什么,百善孝为先啊。你既然是图灵的总裁,给我最少一半的股份,这出闹剧,我就既往不咎了。”
我被这番惊世骇俗的话吓得一激灵,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还有错了?
林若微叹了口气:“他们一直都这样不清醒吗?”
我冷笑:“你们坏事做尽,跟我谈什么情谊,把我坑进监狱、一步步引我入局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些?”
身后大屏幕上将五年前他们自导自演的那出戏展露无疑。
“不可能,监控怎么可能还在,我明明都假的,这是假的!”
钱辰言暴怒地想要将放映机砸了,却被我的人摁在地上。
当年我太相信他们,让他们经手,生生把我送进了监狱。
虽然当初证据被销毁了,但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是从监控云端中找到了蛛丝马迹。
钱辰言疯狂用眼神向许安宁示意。
许安宁整张脸都憋涨红了,见半天没反应伸手掐了孩子一把:“是,我是对不起你,可孩子是无辜的,那你至少看在孩子的面上给我们条出路。小叶子,快叫爸爸!”
薛子叶痛得哇哇大哭,可此时根本没人在乎,他们巴不得她越惨越好,好让我心软。
她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爸爸。”
见孩子开口了,爸妈也松了口气。
“别了,我可受不起,被摁在地上的那个才是你爸哦。”
我将亲子鉴定扔给了他们,当日我就收集了钱辰言和薛子叶的头发。
人会说谎,可数据不会骗人。
许安宁摇了摇头,怜悯地看向我:“淮安,我就知道你在乎这个,你太爱我了。好吧,孩子虽然不是你的,但是只要你可以和这个女人分手,我愿意离婚了嫁给你,只是今后我们不能再要别的孩子,我害怕小叶子吃醋。”
我冷笑着拒绝:“你做梦。”
许安宁满脸纠结:“如果你非要这样那好吧,我愿意和你生个孩子,但是我们每年只能同房一次,而且你还不能阻止我见辰言,毕竟已经很委屈他了。”
我嘴角抽了抽,那到时候我得戴多少顶绿帽子?
“许安宁,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一个绿了我的女人,我亿万身家难道还会上赶着做你的舔狗?”
“我已婚了,你也已婚了,能不能自重一点啊,许小姐?”
许安宁紧咬着嘴唇,眼泪要落不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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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此时看不下去,她嘶吼着:“孩子不是你的,爸妈你也不认,你只认那个给你钱的老爷子是吧?你牛,你牛啊。你是成功人士了,我们错了,我们高攀不起。”
我顿了顿,脸色沉了下去。
“陈美香,你演上瘾了是吧?你还真当自己是我妈了?你们骗了我这么多年,是不是骗着骗着把自己也骗进去了?”
“你们联手害死我妈上位,故意调换我和钱辰言,又故技重施想害死我爷爷侵吞遗产,你们机关算尽算的到今天就是你们的报应了吗?”
全场宾客哗然,他们再也坐不住了。
陈美香脸色惨白:“你在胡说什么!薛灵韵自己车祸死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爸爸脖子梗都红了:“胡说八道,逆子!你为了钱真是什么谎话都张口就来,你就不该被找回来,你就该死在臭水沟里!”
我挑眉:“是啊,我被好心人送到孤儿院的时候就说我是在臭水沟被发现的,原来是爸爸您亲手扔的啊?要是没有臭水沟这个人生,我也不会白手起家做到今天这个地步,说起来还得靠您啊!”
爸爸神情慌乱地指着我,却只会反复念叨着:“逆子,你这个逆子!当时就不该让你回家,现在任由你颠倒黑白!我要报警把你抓起来!”
我恨得咬牙切齿:“好啊报警啊,看看到底是谁在颠倒黑白!”
身后的音响此时沙沙作响,播放了一段段录音,里面记录了他们谋划杀害妈妈,杀害爷爷的过程,是下人张妈提供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如果能用钱封口的人,他们的嘴巴也一定能用钱撬开,如果不行,那就是给的不够多。
我继续说道:“怀孕的妈妈发现你们的奸情,被你们设计杀害,而刚出生的我就被扔了。坚持找我的人也从来不是你,是爷爷。当初给我监狱寄信的人也不是你们,是爷爷。当时他被你们害得重病在床,还提前找人转述了八十封信,只为给我一月一封地寄,他到死都怕我没了斗志。而你们却对我不闻不问,做的一切只为谋财害命!”
铁证如山,宾客议论声炸开了锅,纷纷对他们唾骂不止。
爸爸想要开口但是无可辩驳,只是痛哭着说都是陈美香怂恿的。
陈美香急了:“钱开岩!当初难道不是你这个王八蛋说想要掏空薛家,是你说不想当他们的狗,你想当顶天立地的真男人,你现在装什么啊!”
二人厮打起来。
无意看他们狗咬狗,我收敛神色:“现在你们的报应来了,好好受着吧。”
警笛声渐进,警察们蜂拥而至,带走了陈美香和钱开岩。
由于他们事先安排了大量的媒体,现场闪光灯不断。
钱辰言看着周遭狼藉,突然劫后余生般狂笑:“对哦,我又没做什么!不过是当初的一个视频,不管怎么样,按结果来看,我还是被打的受害者好吧。那几个人也不是我杀的,关我什么事啊!薛淮安你以为你赢了吗,可我也没输啊,你还坐了五年牢诶哈哈哈。”
我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下一秒有人恭敬地给他递上账单。
“钱先生,婚礼两千万,请问是现金还是刷卡?”
钱辰言颤抖着,神情局促,想了半天他突然指向我:“他,问他要,他也今天结婚!”
我招了招手,签下名字:“一人一半吧,我付一千万,另一半他来。”
“不行,薛淮安你不许走!”
钱辰言几乎是要跳起来,可马上又有人围住了他。
“钱先生,三辆图灵超跑,尾款一共四千万,请问是现金还是刷卡?”
我转身就走,身后是钱辰言崩溃的喊叫。
突然,许安宁小跑着过来拽住我的衣袖。
“淮安,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就算从朋友当起也可以。”
她噙着泪,身穿的婚纱裙摆已经满是脏污。
我冷声道:“许安宁,在你给那个孩子取名子叶的时候,就已经葬送了我们之间所有的情分。”
只因我们初次相遇,是她拿着树叶,树叶上被她雕刻上了我的模样。
因叶结缘,我们约定以后的孩子就叫子叶。
所以在她把这个名字送给他们的孩子的时候,也是亲自送出了我们的曾经。
她沉默片刻,放开了手:“对不起。生日快乐,淮安。”
我再没给她一个眼神,转身递给身边人一张百万支票。
身旁林若微抿唇一笑,露出几分娇俏:“跟着l你忙活了这么多年,这是最划算的一笔。”
我笑了,一张百万支票换来一个婚前财产独立协议,确实很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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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听到钱辰言的消息是在一则不起眼的新闻上:昔日豪门阔少惨死街角。
钱辰言背上了千万债务,许安宁离他而去,他又不甘心分期打工还一辈子的债。
于是开始了他的操作,他先改回了薛姓,大肆宣扬和那对父母划清界限,靠着薛家少爷的名头坑蒙拐骗,几次之后被人打成重伤。又想借高利贷赌博翻身,却最终沦落到被人砍死在街角的下场。
而陈美香和钱开岩被判处死刑,钱开岩求着能再见我一面,说想在死前见见儿子。
我摇了摇头,他想见的儿子绝不是我。
他一定想不通为什么他那个好儿子不愿见他,我贴心地派人给他看了那条新闻,钱开岩当晚就自杀了,他的香火还是断了。
做完这一切,我将花放在妈妈和爷爷的墓前,将墓碑上的灰尘一点点拭去。
阳光洒在他们的墓碑之上,熠熠生辉。
我在他们的爱中成长,他们在我的思念中永存,余生也会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