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幼就与父母在段家海船上谋生。
后来段氏一家去西域开辟新商号,段玄再回来时,我身边已经有了沈淮之。
他递给我一枚骨哨。
“若七年内他对你不好,我来带你走。”
每年中秋,段玄回南洋老宅,总会给我带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
一只羌国琉璃盏,一对商国的碧玺葡萄耳坠,亦或者北域的一颗象牙玲珑球。
这次,他将木盒藏在身后,摊开空空如也的双手。
“青栀,以后喜欢什么,得与我一同去寻。”
禁卫军一路敲锣打鼓喊着宵禁,才惊觉我和段玄已聊至夜深。
回家路上桂花香浓,我从未觉得身心如此畅快。
推开厚重木门。
沈淮之披着外袍端坐在院中央,棱角分明的脸掩在阴影之中,看清我面容时眼底亮了一瞬,语气却极冷。
“跪。”
几名暗卫飞身而来。
双肩骤然如千斤重压,我吃痛双膝一软跪在冰凉坚硬的青石板上。
“苏青栀,我曾告诫过你,后宫女人最忌善妒。”
“你今夜无故失踪,无非是想耍手段逼我带你回宫,但南月为了寻你受伤了。”
“你可知错。”
自从姜南月出现后,我总是在认错。
姜南月脚崴了,他说是我故意在石板上放石子。
姜南月身子不适,他说是我在饭菜中下了慢性毒药。
即便现在我什么都没做,甚至都没出现在姜南月面前,她受伤了,依然是我的错。
可这次,我不想再认错了。
宅院内一片死寂,只剩下沈淮之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青栀,你这般任性,若还不知悔改,以后回宫只会有更严苛的责罚。”
他冷声吩咐暗卫,负气而去。
“跪满三个时辰。”
秋雨淋湿单薄衣衫,冷风一吹,我身上好似结了冰。
双膝肿痛难忍,支撑不住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撑伞走了过来。
是沈温言,他扔下一块棉布。
“母亲,时辰到了。”
“但雨后青石板湿滑,你将这院内所有石板擦干,以免明日姜姨不慎滑倒。”
我攥紧掌心。
他眼底和他的父亲一样,有漠然,埋怨,嫌弃。
唯独没有一个儿子看见母亲受罪后的心疼。
我扯出一抹苦笑。
苏青栀,这就是你当年难产整整两日鬼门关走一趟生下的孩子。
熬到卧房烛光全部熄灭,我才撑起钝痛的双膝,推开院门直奔城西的海岸。
可到了码头,小厮连声抱歉。
段家海船遇到风浪延误了,还需再等一会。
倒也无妨,想到日后天高海阔再无一人是羁绊,我不禁莞尔。
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本以为是段玄,走进了才认出是沈淮之三人。
他居高临下,神情复杂。
“原本就怕你纠缠,才早早出发,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等了一夜。”
“罢了,你若实在想”
姜南月匆匆下马,跪伏在沈淮之面前。
“殿下,不可。”
“之前答复宫中是三人,如今冒然多一人,免不了多几分猜忌。”
“毕竟殿下之前是与南洋交战才身负重伤,只怕青栀姐姐会被当成敌国奸细呢。”
原来,沈淮之甚至都没有告诉宫里我的存在,让姜南月以沈温言的生母进宫。
不远处,一艘极尽奢华的大船慢慢驶来,沈淮之神色晦暗不明。
“你先回吧,以免待会人多闹得难堪。”
我连一个正眼都没给他,随口敷衍。
“我今日也要离开南洋。”
姜南月故作焦急之色。
“青栀姐,你昨晚已经无故消失了,这次又想耍什么心思来逼殿下呢?”
沈淮之面色一沉,没了耐心。
“难不成你还想趁乱躲进船舱里,若是被那些粗鄙仆人翻找出来,羌国皇室岂不是颜面尽失。”
他眸色一暗。
几名护卫立即冲过来,剑鞘狠狠重击在腿骨上,我疼得脸色惨白。
“滚,别逼我废掉你双腿。”
护卫如拖牲口一般,将我往后生拉硬拽。
沈淮之三人并肩而立,目光漠然如狠厉的耳光扇在我脸上。
绝望之际。
海船靠岸,几十名黑衣侍卫向我飞速奔来。
为首那人清冷矜贵,连向来眼里只有沈淮之的姜南月一时间都愣了神。
沈淮之极为不悦,纵马拦住面色阴沉的段玄。
“即见太子,为何不跪。”
话音未落,段玄长剑出鞘直指沈淮之。
“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