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程少江,我们分手吧
放学的铃声在校园里萦绕,走廊里人潮涌动,我背着书包站在楼梯口等程少江。
他从六班的教室跑出来,额前碎发被风吹得凌乱,笑容里还带着雀跃。
等很久了
他自然地想牵我的手,却被我下意识躲开,他的手僵在半空,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怎么了
我深吸一口气,把书包背带攥紧,程少江,我们分手吧。
他愣在原地,手上的书包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为什么
他的声音发颤,我做错什么了
周围有同学驻足观望,那些曾经带着羡慕的目光,此刻都变成了刺人的针。
我想起高二那个周五的傍晚,也是这样的走廊,他红着脸拦住我,颜佳玉同学,我们乐队今天有排练,你要不要来看看
那天的排练室至今还清晰地印在我脑海里,夕阳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飘着木香和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
鼓组安静地立在角落,只有他抱着吉他坐在舞台中央。
这首歌是写给你的。
他拨响第一个和弦时,指尖都在发抖,那是一首很甜很温馨的歌。
曲子结束时他突然站起来,琴弦在身后发出余震,颜佳玉,我喜欢你,请你和我交往吧!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排练室里显得特别响亮。
我看着他泛红的眼角,点了点头,他站在舞台中央笑得很耀眼。
从那天起,我成了乐队排练室唯一的常驻观众,每次推开那扇挂着
闲人免进
牌子的门,总能看到他眼睛发亮的样子。
女生们常常围在我座位旁,叽叽喳喳问排练室里的样子,问程少江练琴时是不是特别帅,我总是笑着点头,心里藏着只有我们知道的秘密。
可现在我看着他难以置信的眼睛,只能重复那句排练了无数次的话:高三了,我想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对不起。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咬着下唇沉默。
我转身走进人群,不敢回头看他的表情,更不敢看他掉在地上的书包。
2、形同陌路
早读课结束的铃声像被揉皱的纸团,闷闷地滚过走廊。
后桌女生翻练习册的动静格外大,纸页摩擦声里混着细碎的交谈,像没关紧的水龙头在滴答。
我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笔尖在草稿纸上洇出小小的墨团。
她们的声音总在我耳边若即若离,颜佳玉程少江
这两个名字被反复咀嚼,带着不同的语气抛过来。
走廊里的窃窃私语更像蒲公英种子,风一吹就飘到耳边。
隔壁班那个总扎高马尾的女生走过时,惋惜的叹息轻得像羽毛,真可惜,以前多配的校园最佳情侣。紧接着就传来程少江乐队粉丝团刻意放大的笑声,脆得像踩碎玻璃,扎得人耳膜发疼。
抱着习题册匆匆而过的同学,他们的目光在我脸上短暂停留,像课堂上走神时的惊鸿一瞥,又立刻落回书本,仿佛我和程少江高调交往那些模糊的片段,只是黑板上写了又要被擦掉的板书。
今天回家路上撞见程少江时,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背着熟悉的黑色吉他包,拉链上挂着的骷髅头挂件随着脚步晃了晃,在地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斑。
我们的影子在地面上迅速靠近,几乎要重叠时又仓促错开,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敲出单调的节奏,谁都没有抬头。
教室后墙的倒计时牌又被撕掉一页,鲜红的数字一天天变薄。
课桌上的习题集堆成了小山,遮住了窗外的天空。
班主任在班会上敲着讲台说
现阶段一切干扰都要排除
时,我正盯着练习册上的函数图像发呆。
以前我总是去乐队排练室,看程少江低头调试琴弦的样子,现在连路过那扇紧闭的门都要刻意加快脚步,生怕里面传出的琴弦会勾走心神。
晚自习的灯光亮起来时,笔尖在错题本上划过,把所有可能疯长的情绪都压进密密麻麻的批注里。
3、时光别走太快,我们的青春不想有遗憾
体育馆的灯光突然暗下来时,舞台两侧的追光灯

地亮起,程少江抱着电吉他站在正中央,黑色T恤被温柔的晚风吹得微微鼓动。
Surprise!
他笑着扬起琴颈,身后的鼓手突然敲响节奏,贝斯手的音符像电流窜过人群。
全场瞬间炸开尖叫,后排的男生踩着椅子蹦跳,女生们举着荧光棒组成流动的星河。
第一首歌是我们高三常听的摇滚曲目,程少江的嗓音裹着青春的沙哑,在体育馆里无限回荡。
我在隐蔽的角落,看着他熟练地切换和弦,额前碎发随着动作晃动。
我已经很久没这样近距离看他演出了,分手后连偶遇都刻意绕开,却在最后一晚躲不开这场盛大的重逢。
观众席早已变成沸腾的海洋,有人举着
毕业快乐
的灯牌,有人跟着副歌大声合唱,连班主任都在台下跟着节奏拍手。
他们一首接一首地唱,汗水浸湿了
T
恤,琴弦震得微微发烫,每一个音符都在说
我们就要告别了。
当抒情的前奏响起时,全场渐渐安静下来,程少江放下电吉他,抱着木吉他坐在舞台边缘,灯光温柔地打在他侧脸。
最后一首,送给……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拨响琴弦,送给我们美好的青春。
熟悉的旋律漫出来时,我的心突然被攥紧,这是他第一次邀请我去排练室看他排练时给我唱的那首歌。
他低着头唱歌,声音比记忆中更清澈,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月光爬上窗台,练习册上映着的笑脸……
周围的喧闹仿佛都退远了,只剩下他的歌声,身旁传来细碎的议论声,可我已经看不清程少江的表情,灯光太亮,晃得人眼睛发酸。
我悄悄转身,一步一步走出体育馆,晚风带着兰花香涌过来,把歌声和欢呼声都挡在了身后。
帆布鞋踩过走廊的瓷砖,每一步都轻得像怕惊扰什么,走到门口时,隐约听见他唱到最后一句:时光别走太快,我们的青春不想有遗憾。
我站在月光下,远处的歌声还在继续,温柔得像一个未完的梦。
4、生日夜
又到了这个我本不在意的日子,桌上照例摆着孙方雅带来的草莓奶油蛋糕,草莓颗颗饱满得像十八岁那年的朝阳。
我们坐在顶楼大平层的落地窗前,城市霓虹在玻璃上流淌成彩色的河,窗外没有星星,万家灯火却比星光更稠密温暖。
蜡烛还是要插的。
孙方雅说着点燃三根蜡烛,橘色火光在她眼角的细纹上跳跃。
我看着烛芯融化成小小的蜡泪,突然惊觉原来我已经三十岁了。
十八岁的夏天仿佛还在昨日,蝉鸣里藏着未说出口的心事,还有程少江白衬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
佳玉,你高三时到底因为什么和程少江分手的
孙方雅的声音突然穿过霓虹的喧嚣。
我握着高脚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杯壁的冰凉顺着皮肤蔓延。
为了我们的前程。
我望着窗外最高的那栋写字楼,那里的灯火亮得最久,像极了当年教室里彻夜不熄的日光灯。
孙方雅没再追问,她太了解我骨子里的固执,就像我清楚她情场得意背后的疲惫。
佳玉,你就没想过要结婚吗
她转动着杯中的红酒,酒液在灯光下泛着石榴红的光泽。
我摇摇头,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灯汇成金色河流,现在很难遇到能结婚的正常男人了。
职场上见过太多精致的算计,看透了人与人之间虚伪的热情,心早就被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防护膜。
孙方雅突然咧嘴笑起来,眼角的纹路都染上笑意:说得也是,不过你也不能总是一个人,得找个男人玩玩。
她这话里带着她惯有的洒脱,这些年她换过很多男友,每次都爱得轰轰烈烈,走得干干净净。
玩物丧志。
我看着她笑,我还是好好攒钱,争取早点退休。
其实我想说的是,心里的位置早就被十几年的友谊和日渐清晰的自我填满了,再也腾不出空隙给不确定的爱情。
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我们举起高脚杯轻轻相碰,清脆的响声里藏着十多年的光阴。
蛋糕上的草莓被我们分食干净,甜腻的奶油混着微酸的酒液滑入喉咙。
三十岁的生日,身边还有一个陪你从保温杯到高脚杯,从逼仄的四人宿舍到大平层的好朋友,这已经是最难得的礼物了。
5、旧日情侣重逢
今天的工作名单像一块巨石砸进我平静的生活,当
程少江
三个字跳进眼里时,我握着咖啡杯的手指突然收紧,温热的液体溅在手背上都没察觉。
助理在旁边兴奋地念叨:这次能拍程少江简直太幸运了!他可是现在最火的创作歌手,多少杂志抢着要合作呢。
我敷衍地笑了笑,脑海里却翻涌出高二那年的排练室。
摄影棚的灯光亮得晃眼,我调试相机时指尖有些发凉,自从高三那个仓促的分手,我们就像两条交叉后再无交集的直线。
我从那个经常用傻瓜相机拍他排练照片的女孩,变成了如今能独当一面的摄影师;而他,从高中校园乐队里的吉他手,成了镜头前光芒万丈的歌手。
颜佳玉,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比记忆里低沉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我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像盛着星光的湖,让人看不清真切情绪。
好久不见。
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
化妆间的镜子映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化妆师在他眼下轻扫遮瑕。
看着他熟悉的脸,心脏突然抽痛了一下,高三那年我的分手说得那么决绝和冷漠,现在想来真是残忍。
拍摄开始后,我强迫自己进入工作状态。
镜头里的他褪去了少年气,眉宇间多了几分成熟的锐利,高挺的鼻梁在灯光下投下利落的阴影,下颌线紧绷时带着禁欲的性感,连抬手整理衣领的小动作都透着慵懒的贵气。
快门声在安静的棚内格外清晰,我不断调整角度,每按下一次快门,都像是在定格一段被时光掩埋的记忆。
他总能精准地捕捉到最佳光线,连眼神的情绪都恰到好处,助理在旁边惊叹:玉姐你也太神了吧!每张都像精修过一样。
只有我知道,是他天生就带着镜头感,就像当年我随手拍的那些照片,张张都动人。
棚顶的聚光灯恰好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快门再次按下,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永远定格在取景器里。
休息时他递来一瓶水,手指不经意碰到我的指尖,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
你技术进步很大。
他先开了口,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你的镜头感也很强。
我低头拧瓶盖,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沉默片刻,轻声问: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我过得挺好的。
收工时他经纪人来催,他临走前回头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我握着相机站在原地,直到助理提醒才回过神来。
6、郊外露营
今天难得休息,我和孙方雅约好去郊外露营。
车刚驶离市区,我就打开了车载音乐,舒缓的旋律漫过车厢,把都市的喧嚣渐渐隔绝在外。
我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孙方雅在副驾驶座上跟着节奏轻轻哼唱,阳光透过车窗在她发梢跳跃,一切都惬意得恰到好处。
突然,一首熟悉的前奏响起,孙方雅的哼唱声戛然而止,她侧头望着窗外掠过的树影,语气里带着怅然:这首歌现在听着还是会很感动,仿佛瞬间回到高中毕业晚会的体育馆。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听她继续说:那时程少江抱着吉他唱这首歌的样子真帅,全校女生的目光都黏在他身上。你这丫头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当初毫无理由就跟人家分手,估计他心里那道伤口到现在还没愈合呢。
我忍不住笑了笑,转入另一条通道,上周我刚给他拍了杂志照片,他现在是个很有名气的创作歌手,过得好得很。
孙方雅猛地转过头,眼睛瞪得圆圆的,满脸写着
你怎么不早说
的惊讶:那你们有没有旧情复燃拍照时没发生点什么
你想什么呢
我白了她一眼,踩下油门超车,当然没有,就是普通的工作合作而已。
她却不肯罢休,凑近了些打量我的神色,那你就没有想过和他旧情复燃
这个问题像颗小石子投进心湖,瞬间漾开圈圈涟漪。
我看着前方蜿蜒的公路,阳光把路面晒得发白,远处的山峦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孙方雅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着,带着探究和八卦。
我没有立刻回答,车厢里只剩下音乐在流淌。
其实上周拍照时,有三张是程少江抱着木吉他的侧身照,确实让我恍惚了片刻,他抬头对着镜头笑时,酒窝里盛着的阳光和高中时一模一样,只是眼底多了几分岁月沉淀的温柔。
我轻声说,语气连自己都觉得飘忽,有些感情就像路边的风景,错过了就只能往前看了。
孙方雅没再追问,重新靠回座椅上,车载音乐换了首轻快的曲子,她又开始跟着哼唱,这次的调子欢快了许多。
7、白天不议人
开了两个小时的车,我们终于抵达了城郊的露营地,车子刚拐进林间小路,清新的草木气息就扑面而来。
下车时恰逢一阵微风掠过树梢,带着河水特有的湿润凉意,瞬间驱散了都市带来的燥热。
我们选的营地就在河岸斜坡上,视野开阔得恰到好处,脚下是柔软的草坪,缀着零星白色小野花,不远处就是缓缓流淌的河水。
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在水面上,碎成一片跳跃的光斑,看得见水底圆润的鹅卵石和偶尔游过的小鱼。
深吸一口气,连空气都带着清甜,真是个能让人心扉彻底放松的好地方。
因为是老搭档了,我们的露营装备齐全得像个移动小家。
帐篷支架咔嗒几声就对接完毕,防潮垫铺开时扬起细碎草屑,孙方雅固定地钉,我拉防风绳,配合默契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不过半小时,米色帐篷就稳稳立在草地上,连遮阳天幕都支棱得整整齐齐。
我往露营椅里一陷,慢悠悠地转动手摇魔豆机,孙方雅已经支起卡式炉烧上水,火苗滋滋舔着壶底,很快就冒出氤氲水汽。
磨好的咖啡豆香气随着热水冲泡缓缓升腾,我们并肩坐着看远处山峦轮廓,听河水哗啦啦淌过石头的声音,不远处有几个扎羊角辫的小朋友追着蝴蝶奔跑,银铃般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
就在我接过孙方雅递来的饼干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闯入视线。
程少江穿着浅灰色的亚麻衬衫搭配白色裤子,给人优雅干爽的舒适感。
他正弯腰帮一个扎麻花辫的小女孩调整风筝线,小女孩大约六岁,举着蝴蝶风筝,他耐心地往后退着放线,阳光照在他侧脸上,比记忆里多了几分温和。
我和孙方雅同时愣住,面面相觑,孙方雅突然噗嗤笑出声:真有缘,我们开车的路上还说起他,这就遇上了,不过你想旧情复燃可没机会了,人家都有女儿了。
我抿了口微烫的咖啡,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旧情复燃
孙方雅挑着眉毛,揶揄的眼神上下打量我,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我被她看得不自在,赶紧把视线转向河面,耳根却悄悄发烫。
眼角余光里,远处的程少江似乎也察觉到我们的目光,正朝着这边望过来,手里还牵着那根细细的风筝线。
程叔叔,你把线拉紧,风筝要掉下来了。女孩看着发愣的程少江不悦的说道,而程少江像没听到似的丢下一句话,你去找你妈妈吧。
8、八卦记者孙方雅
郊外的风带着草木清香掠过,草叶被踩出沙沙的轻响时,我的心跳莫名加速。
视线越过摇曳的狗尾草,那个穿着灰色衬衫和白色裤子的身影越走越近,阳光在他轮廓边缘镀上金边。
高中时那个抱着吉他在礼堂演奏的少年轮廓,与眼前这个轮廓分明的男人渐渐重合。
颜佳玉、孙方雅,好久不见!
他走到我和孙方雅面前,笑着抬手打招呼,眼眸里盛着阳光,把周遭的绿意都衬得明亮起来。
孙方雅立刻扬起笑脸,吉他手程少江,好久不见。
我捏着不锈钢咖啡杯的手指紧了紧,上周才在摄影棚给他拍了杂志封面,近距离捕捉过他低头调弦的侧影,此刻我只是干巴巴地回了句
你好!,连声音都带着不易察觉的僵硬。
没想到第一次来体验露营就遇到你们,真巧。
程少江的目光扫过我们搭的米色帐篷,落在折叠餐桌上的饼干盒上。
孙方雅偷偷瞥了眼我僵硬的侧脸,憋着笑说:是啊,真巧,自从高三毕业后都没见过了,没想到多年后,在郊外露营碰上了。
那个小女孩是你女儿吗挺可爱的。孙方雅指着不远处放风筝的小女孩问道。
那是我姐姐的女儿,是她吵着来露营玩的。
程少江笑得爽朗,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了半秒,快得像错觉。
孙方雅尴尬地撩了撩头发,连忙递过咖啡杯:原来是误会,你要不要坐下来一起喝咖啡
程少江接过杯子的手指骨节分明,指腹上有薄薄的茧,那是常年弹吉他留下的痕迹。
孙方雅立刻开启了八卦模式,从他新专辑聊到高中糗事,活像拿着采访本的记者。
我默默咬着巧克力饼干,听他们说起元旦晚会上跑调的合唱。
阳光穿过树叶落在程少江发梢,我偶尔用脚尖轻轻踢踢孙方雅的脚踝,示意她别问得太冒昧。
她却睬都不睬我,自顾自问:程少江,你现在还是单身吗
程少江苦笑起来,是啊。
他忽然看向我,目光坦诚得让我心慌,而我只能默默低着头抿咖啡,任由苦涩在舌尖蔓延。
不会吧,你是创作歌手,条件那么好,长得又高又帅,周围女粉丝居多,怎么还是单身呢
孙方雅咋咋呼呼地追问。
我永远随心。
程少江轻描淡写地说道,指尖摩挲着咖啡杯壁。
聊了一会,他临走时又回头对我们笑了笑。
程少江离开后,孙方雅立刻凑过来揶揄道:我刚刚注意到程少江一直偷偷看你,他肯定对你余情未了,或许你们真的有可能旧情复燃哦。
我没有答话,只是望着远处他的背影,手里的咖啡已经凉透了。
风吹过草地,又传来沙沙的声响,像极了高中时在排练室,听他弹吉他时的心跳声。
9、小主意
程少江回到帐篷里,刚走近就听见小女孩气鼓鼓的声音,看见他回来立刻扭头对着妈妈告状:妈妈!程叔叔刚才看见两个漂亮姐姐就不管我和风筝了,太过分了!
经纪人程薇正翻动着书,闻言笑着抬眼:哟,我们程歌手这是见色忘友了
他就是见色忘友!
朵朵跑到妈妈怀里,小大人似的叹气。
程薇往程少江那边瞥了眼,忽然来了兴致,捏了捏女儿的脸蛋,难得你程叔叔对女人感兴趣,你又观察得这么仔细,告诉妈妈,你觉得你程叔叔喜欢哪一个
朵朵歪着头想了想,笃定地指向远处的方向,那个举着相机的短发姐姐!程叔叔看她的时候,眼睛都直了。
程薇顺着女儿指的方向望过去,正好看见两个女生在那里拍照,短发的那个女生,就是上周给程少江拍杂志照片的摄影师。
她转过头打量着程少江紧绷的侧脸,忽然朗声笑起来,我的女儿真聪明,猜对了。
程少江像是没听见她们的对话,拉开露营椅默默坐下,目光落在颜佳玉身上出神,他眼底情绪不明。
那个摄影师就是你的初恋
程薇的声音忽然温柔下来,她既是他的经纪人,更是看着他长大的姐姐。
程少江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颤,过了半晌才轻轻点头,喉结滚动着,嗯。
程薇看着他落寞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了个主意,她合上书,起身拍了拍程少江的肩膀,你去河边帮我抓几条鱼,朵朵说想吃烤鱼。
等程少江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程薇立刻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东西。
朵朵快帮忙,我们得赶紧走。
她迅速拆卸着帐篷支架,把杂物一股脑塞进后备箱。
妈妈,我们不等程叔叔了吗
朵朵抱着自己的兔子玩偶问。
不用等他,他有办法回去。
程薇发动汽车时,程少江还挽着裤脚在河里捞鱼,她对着后视镜里不存在的身影挥了挥手,踩下油门驶离了露营地。
程少江在河里弯腰认真摸索了很久,发现捞起来的都是特别小的鱼,还不能吃。最后他只好两手空空回到营地,看着原本搭帐篷的地方只剩下平整的草地,彻底愣住了,还没来得及反应,手机就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出一条微信,是程薇发来的:车我们开走了,你自己想办法回去吧!
后面还跟着个俏皮的笑脸表情。
程少江站在空荡荡的露营地中央,远处隐约传来女生爽朗的笑声,忽然低头笑了起来。
10、把美好定格在镜头里
阳光把草叶晒得舒展,暖烘烘的草木香混着微风漫过来,我举着相机在露营地到处闲逛,把美好的风景都定格在镜头里。
镜头里掠过摇曳的帐篷尖、晾晒的帆布椅,还有远处追着风筝嬉闹的孩子们。
镜头扫过西北角时忽然顿住
——
那里空空荡荡的,只有片被压平的草痕还留着帐篷的形状,程少江一个人站在空地中央,背对着我望着远处的树林。
他的身影在阳光下拖出长长的影子,在空旷的草地上显得格外孤单。
我放轻脚步慢慢走近,快门在指腹下无意识地连按了几下。
取景框里他的肩膀微微一动,随即转过身来,当看清是我的相机正对着他时,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个温和的笑容。
阳光恰好落在他脸上,把少年时就有的酒窝晒得格外清晰,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放下举着相机的手,朝他挥了挥手,你姐姐和侄女呢不久前我还看到她们在这里坐着看书。
程少江耸耸肩,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笑意,
她说市里有急事,不等我回来就先走了。车也被她开走了,我正发愁这郊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不知道好不好打车。
风卷着草香掠过鼻翼,我看着他被阳光晒得发亮的发梢,脱口而出:这里不好打车,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傍晚回城,可以捎你一段。
他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刚才那点无奈瞬间散去,笑容在阳光下变得格外灿烂,那太好了!真的太谢谢你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和高中时一模一样,眼里像落满了星星,可又有些不一样的地方。或许是轮廓比少年时更清晰了些,或许是眉宇间悄悄多了几分成年人的沉稳。
11、回城
傍晚的霞光把露营地染成暖橙色时,我们刚结束烧烤。
竹签上还留着烤肉的焦香,孙方雅正收拾折叠桌上的锡纸盘,我和程少江带着防火手套收拾着烧烤架。
烟花是从后备箱翻出来的,一盒仙女棒在晚风里炸开细碎的金芒,孙方雅的笑声混着火星子飘向远处的树林。
收拾装备时大家都有些倦意,折叠椅咔嗒扣上的声音,帐篷被卷成筒状的窸窣声,在渐暗的天色里格外清晰。
往常副驾驶是孙方雅的专属座位,今晚她却揉着眼睛说:我太困了,想在后座躺会儿。
程少江正站在副驾驶门外,闻言看了我一眼,我来开吧
不用,
我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时轻声说,我习惯自己握方向盘。
他嗯了一声,默默坐进副驾驶。
系上安全带,后视镜里,孙方雅很快就蜷在后座睡着了,长发散在颈边,呼吸均匀。
车子驶离营地,路灯次第亮起,程少江忽然开口:你们经常一起露营吗
嗯,一个季度四五次吧。
我握紧方向盘,视线落在前方的车流里。
轮胎碾过柏油路的沙沙声里,他又问了几个问题
——
最近在忙着拍什么,最近看了什么电影,公司楼下的咖啡店出新品了吗……
我都简短地回应着,红灯亮起时,能感觉到他侧过来的目光。
按照路线先送孙方雅回家,她迷迷糊糊地下车时还不忘挥手:到家发消息。
看着她进了单元楼,我调转车头往程少江家开。
他家小区就在我家小区斜对面,隔着一条车水马龙的马路,却明显比我们小区气派豪华得多。
车停在他小区楼下的停车位,程少江却没动,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着。
我对他说:到了。
见他没有动作,我疑惑地转头看他,停车场的灯光刚好落在他脸上,能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忽然直视着我,眼底有细碎的光在闪,语气里带着我陌生的委屈,你当初真的因为高三学业压力大,才和我分手的吗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我望着他映着光芒的眼睛,那些被高三试卷和倒计时淹没的日子忽然清晰起来。
沉默几秒,我移开视线,声音尽量保持轻松,嗯。
他沉默着,车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过了很久,我感觉他的视线依然停留在我脸上,带着点受伤的委屈。
12、重新追求
今天的拍摄任务总算圆满结束了。
送走模特时,天边已经染上了橘粉色的晚霞,摄影棚里散落的道具和反光板在暮色中拉出长长的影子,忙碌了一天的疲惫感终于在这时漫了上来。
回到办公室处理收尾文件时,助理抱着一束白玫瑰和一杯热拿铁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揶揄的笑:玉姐,又有人给你送花和咖啡了,这次的玫瑰可真新鲜。
放桌上吧,谢谢。
我头也没抬地继续核对报表,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这种事最近发生得有些频繁,起初还会好奇是谁,次数多了反倒有些麻木。
等助理出去后,我才放下工作看向那束花,白玫瑰还裹着水珠,旁边放着一张粉红色的卡片。
拿起卡片打开,上面没有署名,只画着一把简单的木吉他,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程少江抱着吉他唱歌的样子。
我拿出手机对着花束和卡片拍了张照,犹豫片刻还是发给了他,这是你送的
消息几乎是秒回:是我。
我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半天,手指悬在屏幕上迟迟没落下,最后还是问:什么意思
这么明显还要问
他发来一个无奈的表情,紧接着一条消息弹了出来,就是想重新追求你的意思。
看到这句话时,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把手机扣在桌上,重新投入工作,可那些数字和文字在眼前变得模糊不清。
晚上约了孙方雅在常去的那家清吧喝酒,昏暗的灯光下,我转着手里的威士忌杯,冰块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程少江说想重新和我发展。
孙方雅猛地睁大眼睛,差点把手里的鸡尾酒洒出来,真的!你答应了吗
我摇摇头,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杯壁,没有。
她放下酒杯,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苦口婆心地看着我:那你想和他重新发展吗你捂着自己的内心说。
我沉默了几秒,郑重地点了点头,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犹豫:可是我......
我知道你当初和他分手绝对不是因为高三学业压力大的问题。
孙方雅打断我的话,眼神锐利得像能看穿我的心思,肯定是别的原因对不对
我避开她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她抿了一口酒,语气放缓了些:那你就和他说清楚,当年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要一直憋在心里。
我看着酒杯里晃动的琥珀色液体,里面映出我模糊的倒影。
是啊,该说清楚的,可那些尘封在记忆深处的顾虑和委屈,真的能轻易说出口吗
酒吧里舒缓的爵士乐还在继续,我的思绪却已经飘回了那个沉重的傍晚。
13、分手前一天
记忆回到高三的某天,那天傍晚的天空裹着橘红色的光晕,我举着银色傻瓜相机站在排练室时,夕阳正顺着百叶窗的缝隙爬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短不一的光斑。
排练室墙上贴着各种乐队泛黄的海报,角落里的电吉他斜靠在谱架旁。
我举着相机四处取景,镜头扫过谱架上散落着写满批注的乐谱,掠过贴在调音台上的便签,最后停在墙上那句
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的标语上。
快门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我想起之前学校为我办的摄影展,程少江抱着花站在人群里笑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
门锁突然转动的声响吓了我一跳,相机差点从手里滑落。
翟星光背着黑色琴包站在门口,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看到举着相机的我时,明显愣了一下,指尖停在琴包背带上。
沉默在空气中漫了几秒,翟星光睫毛在眼睑下投出小片阴影,几秒钟后才迈开长腿走进来。
又来看程少江排练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冷意。
我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相机外壳。
我和程少江交往快一年了,乐队里其他人都把我当妹妹疼,只有翟星光,这个指尖能在黑白琴键上流淌出月光的男生,看向我的眼神里总带着说不清的疏离,像结着层薄冰的湖面。
他忽然直视我,眼神里的疏离让我不太自在,你知道吗如果不是因为你,程少江不会拒绝伯克利音乐学院的,那是他最大的梦想。
我的呼吸猛地顿住,相机从掌心滑落,好在挂绳牢牢套在手腕上。
伯克利可他从来没跟我说过……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翟星光优雅地坐在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轻轻一按,弹出个突兀的泛音。
知道你不能接受异地恋,他还和你说什么
他侧过头看我,夕阳恰好落在他眼底,那里面翻涌着的失望和指责像针一样扎进我心里。
我望着翟星光,他的眼神明明在说:就是因为你这份幼稚的恋爱,程少江才会亲手掐灭自己的梦想。
夕阳渐渐沉下去,排练室里的光线越来越暗,我没再等程少江,默默收起相机走出排练室。
走出排练室时,走廊里的灯忽明忽暗,影子在墙上晃来晃去,像个被戳破的气球。
第二天放学,我在楼梯口等程少江,他笑着跑过来想牵我的手,我却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程少江,我们分手吧。
我说这句话时,看到他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像晚会结束了最后熄灭的灯光。
14、困惑的心情
摄影棚的灯光逐一熄灭,只剩下应急灯泛着冷白的光,助理一边帮我收相机包,一边哼着不知名的旋律,尾音带着轻快的转音。
玉姐,你听出这是谁的歌了吗
她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是程少江新专辑里的《霓虹碎片》,上周刚拿了音乐榜单冠军。
我嗯了一声,把镜头盖扣好。
你知道吗程少江还是个学霸,是中大毕业的土木工程硕士生。
助理语气里满是崇拜。
我握着相机背带的手指突然收紧,金属扣硌得掌心发疼,风从窗户灌进来,带着夏天的热气,却让我后背一阵发凉。
他不是伯克利音乐学院毕业的吗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助理停下脚步,奇怪地看着我,玉姐,你从哪个营销号看的假消息啊
她拿出手机快速滑动屏幕,你看官方资料写得清清楚楚,本科硕士都在中大读的。
我盯着她手机屏幕上的履历表,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那行毕业院校刺得我眼睛发酸。
他没去伯克利留学
我又问了一遍,声音比刚才更低。
助理见我脸色不对,收起手机:没有啊,怎么了玉姐
没事。
我摇摇头,把相机包背在肩上,走吧。
出租车穿梭在流光溢彩的街道上,霓虹灯光在车窗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助理还在断断续续说着程少江的音乐成就,我却一句也听不进去。
回到家,我站在落地窗前,抬头望向天空,城市的光污染让星星隐匿不见,只有无数霓虹在夜色里明明灭灭。
翟星光曾经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
——
你知道吗如果不是因为你,程少江不会拒绝伯克利音乐学院的,那是他最大的梦想。
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让他掐灭自己的梦想,所以我和程少江分手了。
为什么……
他最后还是没去伯克利
15、醉酒
晚上十点半刚过,手机突然尖锐地响起,打破了我读散文时的宁静,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我指尖顿了顿
——
程少江。
颜佳玉,你可以来接我吗
他的声音从听筒里涌出来,裹着浓重的酒气,背景里是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还有玻璃杯碰撞的脆响。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猛地一沉。
你在哪里
我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他在那头沉默了几秒,夹杂着几声含糊的呓语,才断断续续报出一个酒吧名。
你在那里不要乱动,我去接你。
挂了电话后,我抓起车钥匙冲出门。
江边的风带着潮气扑在脸上,酒吧外墙的霓虹灯在夜色里格外刺眼。
我推开沉重的玻璃门,震耳的音乐几乎要掀翻屋顶,我在晃动的人群里穿梭,目光扫过一个个模糊的面孔,终于在角落的卡座里看见了他。
程少江戴着黑色渔夫帽,帽檐压得很低,大半张脸埋在臂弯里,趴在油腻的桌面上。
桌上散落着几个空酒瓶,其中一个还在微微摇晃,我走过去轻轻碰他的肩膀,他猛地抬起头,帽檐滑落下来,露出泛红的眼睛。
看到是我,他忽然笑了,嘴角弯起一个有些傻气的弧度,像个得到糖的孩子。
颜佳玉,你终于来了。
他说话时带着浓重的鼻音,伸手想抓住我的手腕,却晃了晃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我费力地把他架起来,他的体重几乎全压在我身上,带着一身酒气和淡淡的沉木香味。
慢点走。
我半扶半搀地把他带出门,晚风一吹,他打了个寒颤,把头轻轻靠在我的肩上。
酒精让他浑身软得像没有骨头,脑袋歪在副驾驶椅背上轻轻晃着,半睁的眼睛蒙着层水汽,长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
你家住哪栋楼来着
我侧过身问他,其实我前不久送过他回家,知道是临江那个小区,却不清楚具体楼层。
他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嘟囔声,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画着圈,像是在写什么只有自己懂的密码。
这一路我问了不下七遍,得到的始终是破碎的音节,小区入口的保安亭亮着暖黄的灯,我咬咬牙打了方向盘,最终还是把车开回了我住的小区。
车库灯光惨白,我架着程少江胳膊时才发现这家伙看着清瘦,实际沉得吓人。
电梯上升时的失重感里,他忽然往我这边靠了靠,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颜佳玉,我没醉,我只是想你了。
话音未落,他就把脸埋进我颈窝,吸了一口气,湿热的呼吸惹得我后颈一阵发痒。
打开家门把他放在沙发上时,月光混着对面写字楼的霓虹从落地窗淌进来,刚好落在他紧蹙的眉头上。
我盯着那道褶皱叹了口气,转身去厨房找蜂蜜,玻璃罐碰到瓷杯的轻响里,心里泛起酸意。
起来喝点蜂蜜水。
我把他半扶起来,杯沿刚碰到他嘴唇,手腕就被他猛地攥住。
抬头时正对上他清明的眼睛,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颜佳玉,我很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他的指腹带着薄茧,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我愣了愣,惊讶地问:你没醉
他不回答,只是固执地重复:颜佳玉,我很想你。
灯光在他眼底明明灭灭,我这才发现他眼角泛着红,一滴泪珠正顺着脸颊滑落,我的指尖刚碰到那点温热,整个人就被他拉进怀里。
他身上的香气混着酒气将我包裹,他的吻带着压抑多年的急切落下来。
那些被时光掩埋的思念在此刻决堤,我闭上眼回应他,感觉他的吻更加热切了,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映照着我们纠缠的身影,也照亮了那些未曾说出口的深情。
16、自以为
落地窗外的霓虹与月光交织成迷离的网,将客厅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
程少江的呼吸落在我颈侧,带着淡淡的威士忌香气,他的手正沿着我腰线缓缓向上,棉质衬衫被揉出凌乱的褶皱。
我突然攥住他手腕的瞬间,他的动作顿住了,指腹下的脉搏跳得很急,像要挣脱皮肤的束缚。
程少江注视着我的眼睛,睫毛在眼睑投下浅影,眼底翻涌的欲望还没来得及褪去,疑惑先一步浮了上来。
不可以吗
他的声音比之前还要低哑。
我轻轻摇头,指尖无意识收紧,现在还不可以。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沙发垫因为他的起身陷下又弹起,程少江坐得笔直,背脊绷成一条直线,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倒显得有些局促。
我拢着皱巴巴的衣角,将裸露的脚踝缩进拖鞋里,刻意挪到沙发另一端。
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霓虹灯的光晕在他侧脸上明明灭灭,勾勒出紧绷的下颌线。
你......
他开口又停顿,手指在膝盖上蜷了蜷,终究没说下去。
我盯着茶几上晃动的光影,轻声打破沉默:你为什么装醉,让我接你
程少江转过头,眼底的失落还未散尽,突然换上委屈的神情,我想让你担心我、心疼我。
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我别开视线,突然想起搁置很久的疑问:后来你为什么没有去伯克利留学
他明显愣了一下,眉峰微蹙:我为什么要去伯克利留学
伯克利不是你的梦想吗
我迎上他的目光,月光恰好落在他眼底,映出我不解的倒影。
程少江的表情变得有些莫名其妙,谁说的
翟星光说的。
提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我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温度骤然冷却。
程少江的手指猛地攥紧,指节泛白,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下来,你当初就是因为他说的话才和我分手的吗
客厅里的月光似乎都变得寒凉起来,我猛地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愧疚感像潮水般漫上来,淹没了所有解释的勇气。
17、翟星光
窗外的雨点敲在咖啡馆的玻璃窗上,晕开一圈圈水痕,像极了我此刻乱糟糟的心绪。
玻璃上的水痕蜿蜒交错,如同我脑海里那些理不清的往事,越想分辨就越发模糊。
孙方雅把热可可推到我面前,指尖还带着杯壁的温度,陶瓷杯身传来的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却暖不透我冰凉的心底。
所以你当初就因为翟星光的话和程少江分手的
她的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眼睛瞪得圆圆。
我慢慢地摩挲着杯沿,你也知道程少江多爱音乐,吉他不离手。伯克利!那是多少喜欢音乐的人做梦都想去的学院,当翟星光说程少江为了我放弃伯克利时,我根本没怀疑。
那时的我觉得自己就像块绊脚石,把他绊倒在璀璨的音乐梦想前。
可可的甜腻在舌尖化开,甜得发齁,却压不住心里翻涌的涩味。
孙方雅伸手戳了戳我的额头,力道不轻不重,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经常泡在他们排练室,翟星光看程少江的眼神都快拉丝了,你没看出来
我把脸埋进掌心,声音闷闷的,我真的没往那方面想……
他们一个乐队的,队员平常勾肩搭背是常事,我以为那就是男生之间的相处模式。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被我忽略的细节像针一样扎着心口,翟星光总在我面前强调程少江的音乐天赋,总在我们约会时找借口叫走程少江。
最近我向程少江高中乐队的其他成员打听翟星光的近况时,才得知他早已在国外定居,还交了外国男友。
听了他们的话,我才终于明白真相:原来想去伯克利的是翟星光,他甚至曾想说服程少江一起去,被拒绝后,就故意编造了那个谎言,好让我主动提分手。可翟星光没想到,我和程少江分手后,他还是不愿去伯克利,他说音乐是他生活中浪漫的调味剂,他真正喜欢的专业是土木工程。
别小看男人的善妒心,
孙方雅搅着杯子里的摩卡咖啡,语气沉沉的,尤其是在喜欢的人面前,能做出多少离谱事都不奇怪。
雨点敲得更急了,玻璃上的水痕连成一片。我盯着杯底残留的可可沉淀物,眼眶发热。
最近程少江因为新专辑,忙得四处飞,我有一段时间没见他了。
他订的鲜花和咖啡,隔三岔五地送进我的办公室,署名依旧是一把吉他的图案。
雨声渐缓时,我用指腹抹去玻璃窗上的水雾,外面的世界朦胧而湿润,有些藏在心底的爱意,正在等待一个晴天。
18、重新在一起
我正在练毛笔字时,门铃突然响了,透过猫眼看到那个熟悉又久违的身影时,我的心跳漏了半拍。
程少江穿着熨帖的黑色衬衫,搭配灰色西裤,站姿挺拔得像棵迎着风的白杨树。他褪去学生时代的青涩,轮廓愈发分明的侧脸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深邃。
开门的瞬间,晚风卷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涌进来,我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惊讶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你怎么来了
他挑了挑眉,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继续聊上次的事情。
他已经侧身走进屋里,轻轻带上门的动作像怕惊扰了什么。
不等我反应,整个人就被拉入一个温热的怀抱,我的锁骨正好抵在他的胸膛,能清晰地听见他沉稳的心跳。
我也是毕业之后才知道,翟星光对我是那种喜欢。
他的下巴蹭着我的发顶,声音低沉而认真,我一直都把他当好朋友,真不知道他对你撒了那样的谎。
鼻尖突然发酸,我伸手紧紧环住他劲瘦的腰,衬衫下的肌肉线条比记忆中还要分明。
对不起,
我的眼泪在他胸前晕开一小片深色,我不该只听信他的一面之词就和你分手……
程少江把我抱得更紧了,力道大得像是要将这几年的空白都填满。
以后听到什么关于我的事情,
他的手掌轻轻拍着我的背,都不要一个人做决定,要问我,要和我沟通,知道吗
我在他怀里用力点头,脸颊蹭过他颈间的皮肤,闻到熟悉的洗发水香味。
那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他把下巴抵在我头顶,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好。
这个字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哽咽的尾音。
这些年,我一直都想你,心随你。
他的声音在耳边轻轻震颤。
我也很想你。
话音未落,温热的吻已经覆了上来。
从客厅到卧室的路好像格外漫长,他的吻带着压抑了很久的欲望,温柔又急切。
当他的手准备撩起我的衣裙时,突然停了动作,他的眼神在昏暗中格外明亮,带着一丝迷离的水汽,这次可以吗
我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有星光闪烁,缓缓点头,声音轻得像叹息,可以。
他的吻从唇角滑到颈侧,再到敏感的锁骨,一路往下,彼此的呼吸声在安静的房间里交织,像一首失而复得的情歌。
月光透过纱帘洒在地板上,映出交缠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