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阎王最宠爱的情人。
相爱千年,我爱他如命,为帮他坐稳阎王之位,出生入死。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娶我为妃。
直到那日他的朱砂痣被人追杀,我被他推了出去,挡下那寒光一剑。
他不知,我有了身孕。
我血崩流产,却看到他如此冷血的人,竟然崩溃大哭。
孟芷!我不许你死!我这么爱你,你怎么舍得抛下我!
他说爱我,仿佛是对我最大的嘲讽。
我不爱他。
我真正的爱人,早已死在他的剑下。
1
陪在萧厉身边三千年,他终于开口说要娶我。
这些年,我越来越觉得你听话懂事的样子,像极了阮溪。
她肯定不会回来了,娶你,也算消了我心里的遗恨。
阮溪,萧厉心里的朱砂痣。
我一直都知道,从见到萧厉第一眼起,他就将我当作阮溪的替身。
为我种了满园玫瑰,却说:阮溪最爱玫瑰浓艳,你也爱,好不好
为我寻人间最华丽凤钗,却说:阮溪最爱凤钗高贵,你也爱,是不是
为我将聒噪厉鬼打下十八层地狱,却说:阮溪最是菩萨心肠,见不得这些恶鬼祸害人间,你也是,对不对
他总是在透过我,看阮溪。
可是黑白无常说,萧厉只是对我爱而不自知。
从前阮溪最盛宠时,阎王也没说要娶她。
我信了。
一时间,我成了天上地下最风光的女人。
直到大婚那日,阮溪闯进礼堂,带走了萧厉。
2
阎王大婚,各路神仙魔怪都来观礼。
南海魔君仇华送来四个使女,这四人能歌善舞,给阎王助助兴。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因为这四个女子中,有一人,就是阮溪。
她哥哥因为得罪魔君,就把她送给魔君做了舞女。
此刻阮溪低垂着头,不想让萧厉认出她。
萧厉牵着我的手,根本懒得看她们一眼,仇华,把她们带走,别在这儿碍眼。
要是惹了阿芷不高兴,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阮溪紧紧攥着罗裙,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全是嫉恨与不甘。
忽然仇华猛推了一把阮溪,阮溪你愣着干什么呢,你不是最会跳那婀娜舞给阎王跳一个..
萧厉猛地站住身,眼光死死盯向阮溪。
而我的手,也被他攥得生疼生疼。
阮溪不堪其辱,满脸泪痕转身就走。
萧厉瞬间追过去,一把掐住她的脖子,逼她仰视自己,咬牙问道:阮溪,我曾经说过的,别再让我看见你!
否则,我就让你魂飞魄散,永远不得托生。
所有人都知道,阮溪是阎王萧厉的朱砂痣,心头血。
也都知道,阮溪是如何让萧厉颜面尽失,尽人嘲笑。
那年萧厉对阮溪倾尽爱意。
她却因为萧厉一次失约,跟他赌气,上了别的男人的床。
自此之后,萧厉每日喝尽百十坛酒,整日酩酊大醉,冥府事宜一概不管不问。
不光身体喝坏,连阎王之位都差点被人夺走。
终于有一天,他不再提起阮溪,也不许任何人提起她。
人人都以为,萧厉一定恨透了阮溪。
3
我不想自己的大婚之日被人搅乱,上前拉住萧厉的衣角,萧厉,她也是迫不得已。
你要掐死她了,松手好不好
萧厉阴寒地视线转向我,冷声道:我们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我猛地松开手,愣在原地。
阮溪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轻蔑与嘲讽。
她流下眼泪,哭着对萧厉说:阿厉,我心疼你。
你为什么要因为想我,娶一个你不爱的人!
萧厉一怔。
阮溪继续说道:阿厉,我一直想跟你说的,那天我被人下了蛊…
如此拙劣的理由,萧厉信了。
他松开手,满身的戾气消失不见。
阮溪扑进他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萧厉没有推开她。
他心疼了。
他不会再去追究阮溪说得究竟是真是假。
也无从追究。
因为那个野男人,早就被萧厉拖下十八层地狱,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最后打得魂飞魄散。
当着满堂宾客,他将阮溪搂进怀里,轻声安慰:别哭了,跟我回家。
有人窃窃私语:今天可是他跟孟芷的大婚,就这么扔下她不管了
一个替身而已,阎王就是把她当个玩物,扔就扔了。
萧厉只是轻瞥了一眼说话的人,拉着阮溪便走了。
从前他绝不会允许别人说我一句不是。
可现在,他真正心疼的人回来了。
他不要我了。
4
本该是洞房花烛夜,可萧厉却带着阮溪回了我们的婚房。
我穿着大红婚服坐在床上。
阮溪看了我一眼,晃了晃的手,笑着说:阿厉,明日再让孟芷搬走好了。
现在府里的下人都忙着款待宾客,怕是没人有时间给她收拾卧房。
这么着急就要赶我走了。
我对着阮溪笑了笑,站起身,猛地抽出身侧的剑,指在她的咽喉。
这阎王府,还没你说话的份儿!
阮溪吓得面色惨白,可怜地看向萧厉。
萧厉笑着伸手弹开我的剑,懒懒开口:孟芷,我教你练剑是用来防身的,可不是在我面前耍狠的。
小野猫,收起你的爪子。
说完拉着阮溪往外走,别闹她,惹恼了她,连我都要让她三分呢。
临出门时,又转头对我道:你的婚房没人要占,先睡吧,我明日来看你。
我像一个被人遗弃的孩子,孤零零地看着萧厉远去的身影。
被人这样羞辱,我该走的。
可是,我不能。
我必须嫁给萧厉。
我必须做他听话懂事的阿芷。
我必须,毫无廉耻地仰望他,爱着他。
5
我捏着手里的玉佩,在床边坐了整整一夜。
一大早,阮溪便过来。
她的身上,穿着我的罗裙。
甚是合身。
她跟我道歉:昨晚,真是对不住了,我可不是有意要赶你走。
听阿厉说,为保他的阎王之位,你差点魂飞魄散。
放心好了,阿厉重情义,我也是。
今后绝不会亏待你,你就安心在府里待着好了。
不过呢,这间屋子,你是不能再住了。
因为,我喜欢这里的布局,你就,搬去后园好了。
后园房舍是下人住的。
我心里冷笑,才一夜,就把自己当这阎王府的女主人了。
我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你是什么东西在这对我指手画脚!
阮溪怔愣了一会儿,捂着脸跑了。
我知道她是找萧厉告状去了。
果然,萧厉找来了。
我平静地看着他,怎么,来给你的小情人出气
萧厉掐住我的下巴,逼我仰视他。
我甩开他的手,恶狠狠地瞪着他。
他却笑了,一把将我揽进怀里,凑到我耳边低声道:我来哄我的新娘。
我瞬间红了眼眶,张嘴咬在他的脖颈上。
直到嘴里充满血腥味,我才松口。
萧厉一声没吭,只是将我越抱越紧,小野猫,爪子还是那么利。
乖,去给阮溪道个歉,我不喜欢看她哭。
我知道你最体谅我,别让我为难。
我的眼泪汹涌而出。
我点头说好。
我给阮溪道歉的事,传遍了整个地府。
萧厉特意找人在府里新造起一座三层小楼,给阮溪居住。
人人都传,我要失宠,要被萧厉赶出阎王府了。
我毫不在意。
继续扮演着那个听话懂事,爱萧厉如命的孟芷。
6
我生辰这日,萧厉有事,不在府中。
可他临出门前,到我房中,将一支凤钗送给我。
这是我特意叫人定做的,上面有你我的名字。
生辰快乐,我的王妃。
我看着手中的凤钗,上面刻了一行小字,萧厉孟芷,永结同心。
我高兴极了,这是一支真正属于我的凤钗。
今日我叫孟婆在忘川酒楼为你准备好了美酒肴馔,还有从天庭请来的弹唱舞女。
去好好玩儿吧,晚上我过去。
我到的时候,没想到阮溪也在。
她看见我,娇笑着迎上来,孟芷,我今日来给你庆生,你不会不高兴吧
那天我都跟阿厉说了没关系,可他非逼着你来给我道歉。
他说不舍得我受委屈,你别怪他。
如今咱们都是阿厉身边的人,该和和气气别让他烦扰。
趁着今日,咱们好事成双,握手言和,好不好
我静静地看她做戏,不经意间伸手拨弄了一下发髻上的凤钗。
那几个小字映在阮溪眼里,让她瞬间红了眼眶。
阿厉,阿厉送你凤钗
我也学她笑着说: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他不送我凤钗,难不成,要送你
一旁的孟婆是我多年好友,她也笑着凑过来,阿芷,恭喜你,总算得偿所愿。
这几千年来,你为萧厉呕心沥血,他是记在心里的。
接着她又说:我听说这支凤钗可是萧厉请了王母御用金银匠人亲手打造,可是费了心思的…
孟婆的话没说完,就被阮溪的举动打断。
她红着眼劈手就从我发髻上夺下凤钗,一把折断扔到窗外。
窗外是忘川河!
任何东西掉下去,瞬间便淹没无痕。
情急之下我往窗边追过去,却被人一脚绊倒。
我的肚子猛地撞在桌角,一阵疼痛传遍全身。
孟婆赶紧扶住我:没事吧
我摇头,挣扎着站起身。
阮溪却恶人先告状,哭啼啼跟我道歉:孟芷,你不会生气了吧我是不小心…
我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下去给我捡回来!
她哪里肯动。
我吩咐左右把她拉到窗边就要往下推。
阮溪尖声喊叫:你敢!孟芷,你敢推我下水,萧厉会杀了你!
我冷笑:那就让他来杀了我!扔下去!
住手!
一声怒喝救了阮溪。
萧厉满脸阴沉,背手站在门外。
仆人下意识松开手,阮溪推开他们扑进萧厉怀里。
呜呜,阿厉,我好怕,我不过是失手弄掉了孟芷的凤钗,她就疯了一样叫人把我推进忘川河…
我会赔她的,呜呜..
阿厉,我的心口好疼..
萧厉眼里的心疼刺得我难受,他冷冷瞥着我:给阮溪道歉!
我按住隐隐作疼的小腹,萧厉,是她故意将你送我的同心凤钗掰断扔进忘川河…
萧厉根本不听,不过是支钗子,你便想要阮溪的命你好狠的心!
我愣住,好大一个罪名!
萧厉,那是你第一次送的,独属于我的东西。
那你就去忘川河里捞上来!
我觉得自己的肚子像有东西往下坠。
孟婆替我说话:萧厉,阿芷不舒服…
话被阮溪打断,阿厉,算了,我下去给她找。
你别为了我伤了孟芷的心…
萧厉没有理会她,走到我身边,柔声问道:哪里不舒服
我甩开他的手,笑着说没事,转身跳进忘川河。
冰冷刺骨的河水,不光漫过我的身体,更淹没我的心。
可我,还是要把心捞出来,继续爱萧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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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凤钗终于被我找到。
孟婆将浑身湿透冷得索索发抖的我送回阎王府时,萧厉和阮溪正等在我的房里。
我紧紧攥着手里的凤钗,直到它将我的手心扎出血。
只见阮溪身穿我的婚服,笑嘻嘻看向我:孟芷,你别误会,我只是试一试。
没想到,竟这般合身。
我正等着你回来,要问问你,这婚服是在哪里做的,我也好做一件。
我咬牙道:滚出去!
萧厉这才抬头看向我,见我浑身湿透,皱眉站起身走过来,将我搂进怀里。
你的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倔
我不过是想听你一句软话。
我推开他,将手心里断成两截的凤钗递给他。
萧厉,我累了。
我不想再做别人的影子。
我不想再讨好你,仰望你,毫无廉耻的爱着你。
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心。
你的朱砂痣回来了,你尽可以肆意地疼她爱她。
什么婚服,凤钗,还有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东西,你都可以光明正大的给她了。
原本,这些也都是给她准备的,不是吗
衣橱里的罗裙衣衫,全都是月牙白,因为阮溪喜欢。
所有的钗环首饰全是纯金打造,因为阮溪喜欢。
床榻帷帐全都熏的玫瑰香,因为阮溪喜欢。
一切都是阮溪喜欢。
终于有了一件独属于我的钗子,如今也断做两截。
你也不要将她安置在外,委屈了她。
我明日就搬出去,给她腾地方。
说完我转身就走。
萧里却一把拽住我的手,冷声问道:你要走你是我的妻,你要离开我
我自嘲一笑,忍着眼泪,是啊,我拱手相让。
让阮溪做你的妻子,你得偿所愿,该高兴啊…
萧厉猛地掐住我的下巴,逼我直视他。
是谁,曾经发誓,要永远爱我,永远留在我身边
是谁,说嫁给我是她的夙愿
孟芷!你敢骗我!
我紧紧闭上眼睛,可泪水还是汹涌而出。
萧厉紧紧抱住我,双臂用力得仿佛要将我揉碎,永远融入他的身体。
孟芷,我恨不得生吞了你。
让你永远说不出这些伤人的话,永远逃不出我的掌控。
8
阮溪被萧厉送走。
他将我推倒在床上,倾身便亲过来。
我挣扎着拒绝他,不论他怎样强硬,我都不依。
最后他强吻下来时,我咬破了他的唇,直到嘴里被血腥味蔓延才松口。
萧厉没有生气,只是笑着低声哄我:孟芷,你是第一个敢咬我的人。
别闹了,我这不是留下来陪你了
今后不许再说离开我的话,谁也不能让你离开我。
就算是阮溪,也不能!
我被他搂进怀里,听他解释跟阮溪的关系。
孟芷,我只是,可怜阮溪。
他附在我的耳边,我好像,真的是,爱上你了,孟芷。
萧厉好像真如他所说,不再接近阮溪。
他整日陪在我身边。
陪我吃饭,陪我练剑,陪我看忘川河波浪翻滚。
这段日子是我认识他以来,最平凡却又最安心的时候。
人人都说,阎王萧厉为我收了心,甘愿做一个合格的夫君。
直到我要告诉萧厉,我有了身孕时,阮溪找来,说她要走了。
阿厉,对不起。
当初答应你,要永远陪在你身边,现在我要食言了。
人人都说我是破坏你跟孟芷关系的妖女,我受不了了,我的心会疼。
她又看向我:孟芷,以后就劳烦你替我好好照顾萧厉了。
我走了,你应该会高兴一点吧…
萧厉扔下我,走向前一把拉住阮溪。
谁准你走的
不是说好要留下来,做我的妹妹吗
如果是因为孟芷,我来跟她说,好不好
她一向最听我的话…
阮溪深情地看着萧厉:阿厉,你真的能把我当妹妹吗
就在几天前,我们还亲吻拥抱,那样契合,你真的,忘得了吗
萧厉沉默着。
他在挣扎。
可阮溪等不了,阿厉,我不要做你的妹妹!
我爱你啊!
你怎么忍心叫我眼睁睁看着你跟一个与我那么像的女人,甜蜜厮守
我的心有多疼,你知道吗
说着阮溪嘴里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阿厉,我受不了,我看着你离我越来越远,我真得受不了。
我的心要死了,不如让我就跳进这忘川河,魂飞魄散,一了百了。
说完,就要往河下跳。
萧厉毫不犹豫追上去抱住了她。
漫天血雨纷纷而下。
这是阎王的心,疼了。
我看着抱在一起的他们,心忽然慌得厉害。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血雨,也是第一次看到萧厉为一个人心疼。
他为了阮溪,要扔下我了。
我不能,不能就这样被扔下。
我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做。
9
我冲过去想把萧厉叫回来。
可他们早就没了身影。
跌跌撞撞跑了很久,才在孽镜台前找到他们。
阮溪哭着质问萧厉:你为什么追过来
你不是不爱我了吗你不是要永远认我做妹妹吗
凭什么!凭什么!
明明是我先认识的你,明明她只是我的替身,你为什么要娶她
阿厉,这天上地下,我只有你了…
萧厉任她打任她闹,只是极尽温柔地哄她:阿溪,好了,你的心病经不起这样折腾。
我没有离开你,我会永远陪着你。
你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好不好
阮溪泪痕未干,仰头问他:那孟芷有的,我都要,你给吗
我要你娶我,我要你送我同心凤钗,我要人人都艳羡的大婚。
我要你,只爱我一个人。
萧厉毫不犹豫,点头说好:孟芷有的你都有,还要比她好千倍万倍,好不好
阮溪破涕为笑,扑进萧厉怀里,紧紧抱住他。
这样的萧厉,我从没见过。
温柔,耐心,眼里充满爱意。
天上的血雨骤然而停。
我忽然很害怕。
我怕再也抓不住他,他马上就要从我身边离开,再也不会回头。
阮溪将视线投向我。
我看的清清楚楚,那里全是嚣张与得意。
她用唇语对我说道:废物!
随即她搂着萧厉的脖子,娇笑道:阿厉,这个世上你只爱我一个人,是不是
你根本不爱孟芷,是不是
萧厉没有回应。
阮溪故作生气,你快说啊,你只爱我一个人。
你要是不说,我就走了,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萧厉无奈笑道:是是是,我只爱你,小妖精。
阮溪还不满意,撒娇道:那你要吻我一下,我才信。
说着闭上眼睛,等着萧厉的吻。
我再也忍不了,哭喊着萧厉的名字,萧厉,我求你,你能不能,也爱我一点
萧厉猛地回头,他没想到我会找来。
他想放开阮溪走到我身边,可阮溪一把拉住他,崩溃大哭:萧厉,你让她走,好不好
一看见她我的心口就好疼,你想看到我呕血而死吗
说着果真又呕出一口血。
萧厉惊慌地抱住她,不耐地冲我吼道:孟芷,你先走!
阮溪现在不能受刺激,你看不出来吗
走啊!
我觉得身体很冷,就像那天跳进忘川河一样冷。
眼泪不自觉流下来,我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颤声道:萧厉,我怀孕了。
萧厉愣住。
阮溪死死盯着我。
就在萧厉松开阮溪要过来抱我时,猛地从旁边飞来一支利箭。
萧厉下意识将阮溪护在怀里。
而我,跌倒在地。
那支箭,不偏不倚,射在我的肚子上,血汹涌而出。
我第一次见到萧厉惊慌错乱成那样。
他扑过来抱住我,喊着我的名字,孟芷…
他竟然哭了。
阎王萧厉,竟然为了我,哭了。
我轻轻抚摸他的脸,萧厉,你摸摸我们的孩子吧,这是他最后一次跟你见面。
萧厉仰天长啸,我又看到了漫天血雨。
10
孟婆说射我的那支箭,被万只妖兽的血泡过。
不管是人是妖还是神仙,只要沾上,便绝无生还的可能。
萧厉抽出腰间佩剑,割破手腕,将血喂到我的嘴里。
孟婆愕然。
因为阎王的血,给了谁,谁就跟他永生永世同生同死,同喜同悲。
阮溪扑过来抓住他的手腕哭喊着不要。
却被萧厉一脚踹开,滚出去!
我活了下来,可孩子没了。
那天射暗箭的人被萧厉抓到了。
经过十八层地狱的折磨,他终于招供,说是阮溪派来的刺客。
阮溪跪倒在萧厉脚下,哭着为自己辩解,阿厉,不是我,他在污蔑我!
我根本不认识他…
萧厉没有理她,只是垂眼替我拨开额前的一缕头发。
她扑到我的床前,紧紧抓住我的手,哭诉道:孟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要不是阿厉只顾护着我,你就不会受伤了…
我心里冷笑,此时她还在挑拨。
萧厉一脚将她踹开,滚出去!
阮溪眼里的狠戾一闪而过,哭着跪爬回来,抱住萧厉的腿,仰头问道:阿厉,你要赶我走吗
我的心口好疼…
萧厉伸手拖拽起她就往外走。
阮溪回头用唇语挑衅我,等着吧,我会让你这个废物彻底消失…
可下一瞬,我便听到萧厉暴怒的声音。
他一把掐住阮溪的脖子将她抵在墙上,阮溪,看在往昔情分上,我不追究你是如何将刺客带进地府的。
可你也别得寸进尺,总是挑战我的底线。
你听好了,孟芷是我唯一的妻,我萧厉不管何时何地,只爱她一人。
阮溪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萧厉。
这个男人明明不久前还说只爱她一个。
阿厉,我的心口好疼,我要死了…
萧厉这次非但没有怜惜心疼,反而越发加重手上的力度。
你要死我就成全你!免得你处心积虑要害孟芷。
眼见阮溪要被掐死,忽然孟婆过来劝道:阎王息怒,何必让一个小妖脏了您的手。
萧厉猛地松手,阮溪瘫软在地,急促的喘息。
萧厉瞥了一眼孟婆,这个女人杀了我的孩子,伤了我的妻子,你让我就这么饶了她
孟婆毕恭毕敬,不如等王妃痊愈,让她亲手报了这个仇。
沉默。
我紧紧闭上眼睛。
我猜对了,萧厉根本不舍得下死手。
曾经刻骨铭心的爱,岂是说忘便忘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原本,这个仇,我就是要亲手来报的。
11
养伤这段日子,萧厉对我寸步不离。
他极尽温柔,极尽呵护,生怕我有一丝不愉。
我要什么便有什么,哪怕忘川河底的万年镇河宝石,他也叫人捞出来送到我眼前。
可我不要什么破石头。
我只要他,像我一样,听话,毫无廉耻的爱。
那天孟婆来找他,说奈何桥被人损坏,阻了千人轮回的路,只能请阎王出面解决。
萧厉安抚我,等我回来。
我没有等他回来,而是收拾好行囊要走。
我刚要出门,萧厉便回来了。
他看着我手里的包裹,耐着性子问道:你要去哪儿
我摘下头上那支已经被修复好的同心凤钗递还给他,平静道:我要,离开你。
萧厉捏着凤钗的手有些发抖,孟芷,你知道我这个人最恨被人骗!
乖一点,收回刚才的话,别让我生气。
我答应今天带你去人间逛庙会的,你不是一直想吃那里的….
我猛地推开萧厉,他握在手里的凤钗掉在地上,同心两字被跌上裂痕。
没有什么东西被毁坏之后,能还原如初。
萧厉一把将我抗在肩上,扔上床,欺身压上来。
他掐住我的下巴,凶狠道:孟芷!别激怒我!
这么久了,我顺着你宠着你,你的气还不能消
所有人都知道我爱你,为什么你不信
你究竟要我怎么做才肯信,我爱你,我只爱你。
我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笑了笑:萧厉,我不在乎了。
你爱谁,都与我无关。
因为,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萧厉瞬间红了眼。
他死死盯着我,仿佛要将我活活撕扯开,看看我的心有没有在说谎。
片刻后,他露出利齿一口咬在我的脖颈,像最原始的兽给爱人做标记。
孟芷,你最懂怎么在我心里扎刀。
没关系,我原谅你。
谁让我爱你呢。
我只记得你曾经发誓要嫁给我,要为我生子,要永远跟在我身边。
你敢违背誓言,我会让你魂飞魄散。
我任由他抱着我,我却只是像根木头一样呆呆地看着窗外。
我不吃不喝不说话。
对萧厉的亲密举动不拒绝不迎合。
我只是看着桌上那个早就准备好的小小拨浪鼓出神。
终于,萧厉将阮溪带到了我面前。
他没说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我知道,他为我妥协了,他同意我来处置阮溪了。
12
说实话,阮溪除了清瘦一些,其他没有任何改变。
尤其是她那双看向我的眼睛,还是充满挑衅嫉恨。
果然,萧厉不舍得让他的朱砂痣受罪。
我冷笑着站在阮溪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阮溪,你欠我两条命。
阮溪下意识往后退,孟芷,你疯了!你胡说什么
我抽出剑,抵在她的胸口,我刺你两剑,就算报仇了,好不好
一剑为了我的孩子,一剑为了,应琛。
阮溪听到那个名字,惊恐看向我,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随即明白过来,又嚣张道:你不敢的,杀了我,萧厉不会放过你…
我冷冷笑道:那你就让他来救你好了,你看他会不会来
阮溪大喊萧厉的名字,可哪有人理她。
我一剑刺进阮溪胸口。
房门猛地被人踹开,萧厉站在门外。
我平静看着他,你心疼了
萧厉没有说话。
我笑了笑:你可以放心了,我的剑法生疏了,没有刺到她的心,刚好,偏了那么一点。
阮溪捂着流血的伤口,爬到萧厉脚边。
她真得很像一条狗。
我一脚踏在她的背上,让她死死趴在地上抬不起头。
萧厉面无表情。
我看了一眼阮溪惊恐惶惑的脸,笑了笑,对萧厉说:你放心,我没想杀了她。
我是逗你玩儿的,可你好像不喜欢。
我想把她送到十八层地狱,一层一层试下去,看看她究竟能挨到第几层。
这样我失去孩子的心,可以稍微得到一些慰藉,你说好不好啊,萧厉
阮溪嘶吼出声:阿厉,你说过最不舍得看我受苦,你会心疼的。
你要眼睁睁看我被她折磨死吗
萧厉想开口,被我打断。
我摸着自己的肚子,轻声道:萧厉,如果我们的孩子还在,现在已经会对你我笑了。
再过几年,他就会叫你父王。
你说,他会长的像谁像我还是像你…
萧厉将我抱进怀里,柔声哄着我:只要你高兴,做什么都可以。
13
阮溪终于肯服软了。
因为没人能挨过十八层炼狱的折磨。
我变态般享受看她受折磨的过程。
可这些还不够,不够应琛所有折磨的万分之一。
我偷偷抚摸应琛留下的唯一遗物,一块亲手雕刻的玉坠。
是他,送我的定情信物。
我再也没有机会让他陪我一起放纸鸢,一起逛庙会,一起享受人间烟火气。
因为,他被阮溪害死,早已魂飞魄散。
忽然房门被人打开,萧厉面色惨白站在门外。
他紧紧盯着我的手,你手里是什么
我将玉坠收起来,冷冷道:没什么。
他将我紧紧抱进怀里,似乎声音里带着哽咽,孟芷,如今,你连骗一骗我,都不愿意了吗
他伸手拿出我藏好的玉坠。
玉坠上有我和应琛的名字,还有一行小字:永结同心。
那一年,我们青春年少,彼此情投意合。
可那天他说要去城南给我买新上市的纸鸢,却一去不回。
我找遍了整座城,毫无音讯。
一个土地实在看不下,偷偷出来告诉我。
一个女妖看中了应琛年少阳气,吸光他的精血,将尸首扔下江水便走了。
那个少年被黑白无常勾走,找到阎王处讨说法。
那女妖是阎王最宠爱的情人,哪里讨得到说法!
听人说,他不肯喝下孟婆汤投胎转世,只是不停重复要回去找一个叫孟芷的女孩儿。
我的眼泪汹涌而出。
土地轻叹一声,唉,你就是那个叫孟芷的小姑娘吧,你孤身一人,哪有能耐给他报仇
我偏不信邪,纵身跳入冰冷的江水,将自己溺死,下了地府。
或许是上天有眼,我竟因为跟阮溪有几分像,轻而易举接近了阎王萧厉。
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给我的应琛,报仇。
14
我伸手抢夺那块玉坠。
萧厉握在掌心,捻了个粉碎。
他掐住我的脖子,咬牙问道:应琛永结同心
他是谁
那天阮溪跟我说,我还不信。
你敢背着我爱上别人!
我冷冷看着他,爱上别人你才是那个别人!
我最爱的人,不是你!我从没爱过你!
我见到你只觉得恶心!
萧厉红了眼,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
我毫不在意,你最好杀了我。
否则,我会亲手杀了你,给我的爱人,报仇。
萧厉忽然就卸了力,将我抱进怀里。
他哭了。
孟芷,别再骗我了好不好
你明明爱我的,对不对
你为我差点送了命,难道都是假的
不要恨我,别为了另一个男人恨我。
孟芷,我受不了。
天上的血雨纷纷落下。
我将手里的刀,一刀一刀扎进萧厉的心脏。
尽管我知道这杀不死他。
可我不在乎,我要他疼。
萧厉只是不松手的紧紧抱着我,孟芷,你休想离开我。
我在这时间万年,你就要陪我万年。
你休想离开我…
他喃喃重复着这句话。
阮溪冲进来,哭着大喊:萧厉,她背叛你,你为什么还要爱她
这对我不公平!
我也爱你啊萧厉,你为什么不要我
萧厉根本不理她。
阮溪疯了一样冲过来:孟芷,你这个贱人,萧厉不杀你,我来杀了你!
萧厉头也没回,伸手便掏进阮溪心口,一把扯出她的心脏。
他将心脏扔到我脚下,孟芷,我再也不会对她心软了,你重新爱我,好不好
我轻轻一笑,萧厉,即便重来一万次,我也不会,爱你。
15
萧厉将我软禁起来。
我不吃不喝,他便陪着我不吃不喝。
他还到人间找到城南的那件纸鸢铺子,给我买来最时新的纸鸢。
我陪你去放好不好
他能陪你做的事,我也能。
孟芷,我求你,跟我说句话,别这样冷冰冰地看着我。
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耐心地讨好我。
我只觉得可笑。
那天,我笑着对他说想吃人间的糖葫芦,他高兴的像个孩子,立刻说去给我买。
等他一走,孟婆便进来,孟婆汤,喝了便能投胎转世。
去找应琛吧,他在江南。
只是,现在,他是陆家二公子,陆渊。
他已经不认得你了。
我不在乎,接过孟婆汤一饮而尽。
只要能再见到应琛,什么我都不在乎。
我投胎转世到了江南孟家,还叫孟芷。
孟婆给我的汤,没有消除前世记忆。
那天,爹娘带我去逛等会,我一眼便看到了陆渊。
我急迫地抓住他的衣角:应琛哥哥。
陆渊低头看向我,你是谁家的妹妹怎么知道我的小字
我抱着他又笑又哭。
我找到你了,应琛。
至于萧厉,在我走了之后,将地府鬼差全部派出去找我。
根本没人再理会地府的生死轮回。
混乱持续了千年,终于惊动了三界。
萧厉被打下他亲手缔造的十八层地狱,每日受刑罚之苦,永世不得轮回。
有人说,他从来没有露出过痛苦之色。
只是嘴里不停叫着一个名字:孟芷,孟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