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景物飞速倒退。
黑色的宾利内部，静得只剩下空调的微风和高级皮革散发的、混着金钱的冷香。
张凡靠在宽大柔软的后座，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动。
屏幕幽光映着他那张过分精致的脸，冷白，没有一丝血色。
白刚发来的资料，关于这具身体的一切。
米倩旒，米家大小姐。
父亲米成洲，德莱米集团董事长。
母亲罗漫华，已故，倩流科技创始人。
“一家子科技大佬……”
“养出个被人往死里欺负的女儿。”
张凡的指尖在屏幕上划过。
米倩旒的校园信息，清晰列出。
AI编程与网络安全专业。
天才。
独来独往。
名声极差。
他轻哼一声。
天才和孤僻是连体婴，他懂。
但名声差？
结合那天巷子里，那几个专挑学生下手的杂碎。
这背后，是有人在系统地、长期的抹黑。
“米、米小姐，到了。”
驾驶座传来王肆茹的声音。
那声线里，压着一股没见过世面的激动和紧张。
车，稳稳停在庄园气派的大门外。
王肆茹双手死死攥着方向盘，手心全是湿滑的汗。
她透过后视镜，偷偷打量着后座的雇主。
这位米小姐，从上车到现在，一句话没说。
可那股无形的压力，却让她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张凡降下车窗。
早已等候在门口的管家萧叔，微微躬身。
他转头，看向后视镜里那双紧张的眼睛。
“车开得很稳。”
王肆茹身体一震，瞬间受宠若惊。
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
“谢谢米小姐夸奖！我叫王肆茹，您叫我小茹就行！”
“想不想每天开？”
张凡问得直接，口吻平淡，宣布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王肆茹愣住。
随即，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差点把脖子晃断。
张凡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加个联系方式。”
“晚点萧叔会联系你，谈专属司机的待遇。”
王肆茹魂不守舍地加上微信。
直到萧叔过来接手车辆，她才三步一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
她感觉，自己的人生从今天起，被划分成了两个世界。
“萧叔，我要个女司机，就是她了。”
进门后，张凡对管家吩咐。
“你去处理。”
“好的，小姐。”
萧叔恭敬应下。
“另外，您要的保镖已经到了。”
“正在书房等您。”
“这么快？”
张凡挑了挑眉，径直走向书房。
书房的红木门虚掩着。
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背对他站着。
西装下的肩背线条绷成一道硬朗的直线，不动，不晃。
整个人是一尊沉默的武装雕塑，散发着金属的冷硬。
听到脚步声，男人转身。
那是一张轮廓分明，写满铁血的脸。
眼神是狼的眼神。
可在看清张凡的瞬间。
他脸上那层万年不化的冰山面具。
寸寸龟裂。
剥落。
他的呼吸停了。
瞳孔缩成针尖。
下颌不受控制地张开，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这身西装，很适合你。”
“黑一。”
张凡靠在门框上，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自己最得力手下的崩溃。
他故意用这具身体清甜的嗓音，慢悠悠地开口。
尾音里，带着一丝恶劣的戏谑。
黑一的喉结猛烈地上下冲撞。
像有活物要从里面破喉而出，又被他死死摁了回去。
半晌。
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老大？”
“怎么？白那个大嘴巴没告诉你？”
张凡走进书房，毫不客气地坐上主位的真皮大班椅。
两条纤细笔直的腿，在椅子下轻轻晃悠。
“她说了。”
“但……”
黑一顿住，眼神无法聚焦，一片恍惚。
他无比诚实地回答。
“事实，远比描述，更具冲击力。”
“哈。”
张凡被他这副样子逗乐了。
“能从你嘴里听到这句话，我这性别，换得不亏。”
黑一：“……”
他感觉自己的面部肌肉正在进行一场惨烈的内战。
太阳穴的青筋一突一突地跳。
嘴角用一种快要撕裂脸皮的弧度，死死地抿着。
试图维持住一个专业保镖该有的冷酷。
“好了，说正事。”
张凡收起玩笑，努力板起那张精致的小脸。
想拿出过去身为黑堂堂主的威严。
可惜。
他现在这张脸，实在太具欺骗性。
那故作威严的样子，落在他眼里，就成了小猫伸出爪子前，故意鼓起腮帮子的警告。
奶凶奶凶的。
“我需要做些事，但这副身体强度不够。”
“接下来你明面上是我的保镖，暗中帮我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人。”
张凡刻意加重语气。
却敏锐地发现，黑一的肩膀，开始无法自控地轻微耸动。
他在忍。
用尽职业生涯所有的训练成果，在忍。
张凡额角的青筋，轻轻跳了一下。
他猛地一拍桌子。
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
“操！”
“你他妈给老子严肃点！”
这一声，从少女清亮甜美的嗓子里出来。
非但没有半分威慑。
反而让那股奶凶的气质冲破天际。
它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直接戳破了黑一那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噗……”
“咳咳咳……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次，黑一再也忍不住了。
他整个人一软，腰弯了下去，直接爆笑出声。
一边笑得捶胸顿足，一边疯狂摆手。
“抱歉，老大……”
“我真的……受过最专业的训练……”
“无论多好笑……我都不会笑……”
“噗……”
“但……是真的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哈……”
张凡的脸，彻底黑了。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笑得直不起腰，眼泪都快飙出来的男人。
眼神骤然变冷。
手腕一翻。
桌上的钢笔无声滑入他指间。
不见他如何发力。
钢笔脱手。
咻——！
一道黑影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暴射而出！
噌！
笑声，戛然而止。
黑一僵在原地。
脸上的肌肉还在因刚才的爆笑而剧烈抽搐。
冷汗，却在瞬间浸透了鬓角。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
自己耳朵的皮肤，被刚才那支笔的劲风，划开了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而那支钢笔。
此刻正死死地、深深地钉在他身后的红木书柜里。
笔尾兀自嗡嗡作响。
“滚回你的房间。”
“笑够了再出来见我。”
张凡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不带一丝情绪。
却比刚才那声怒吼，更让人胆寒。
“是，老大。”
黑一喉结滚动了一下。
身体每一块肌肉都锁死了，迈出的步子同手同脚，带着一种齿轮错位的滑稽。
逃也似地走出了书房。
整个世界，终于清静了。
张凡靠在宽大的椅背上，闭上眼。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手腕上那串温润的玉珠。
下一秒。
外界的一切感官被瞬间剥离。
他的意识，坠入一个没有上下左右的、纯粹的念头空间。
一个模糊的、和他现在一模一样的少女身影，浮现出来。
【你想对那些霸凌你的人复仇。】
张凡的念头，是一根冰冷的钢针，直接刺了过去。
瞬间！
一股滔天的恨意，裹胁着无数屈辱、不甘的画面，化作一场情绪风暴，狠狠撞进他的脑海！
那不是点头。
是最直接、最疯狂的灵魂共振。
【做到什么程度？不死不休？】
张凡的意识敏锐地捕捉到。
这份恨意里，更多是日积月累的屈辱和不甘，而非对死亡的执念。
他顺着这股情绪，追问了一句。
【所以，是他们害死了你？】
这一次。
那股狂暴的恨意，倏地退去。
取而代之的。
是一种能冻结灵魂的、冰冷的空洞。
一种失重下坠的、无法理解的茫然。
【好，我明白了。】
张凡的意识退了出来。
他睁开眼。
那双漂亮的杏眼里，此刻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原主的死，另有隐情。
校园霸凌，只是积怨。
是开胃小菜。
他转动椅子，面向巨大的落地窗。
拿起手机，给萧叔发了条信息。
【把所有霸凌过米倩旒的人的资料，特别是他们的家庭背景和个人软肋，整理一份给我。越详细越好。】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王肆茹通过了好友验证的提示。
张凡看都没看，随手将手机丢在桌上。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又野又狂的笑。
在那张纯洁无害的脸上，显得无比诡异。
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老鼠强……
害死原主的真凶……
我们的账，一笔一笔，慢慢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