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活该你被淹死!
在我为他生、为他死的第七年,顾衍眼睁睁看着我沉入冰河,却转身抱住了他青梅竹马的白月光。
他不知道,当我再次睁眼,带着两世记忆,我不再是那个围着他转的卑微妻子。
顾衍,你欠我的,我要你拿如今最珍视的前途和声誉来还!
这一次,我要让你们这对狗男女,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01
顾衍,救我!
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口鼻,我拼命挣扎,视线却死死锁在岸边的丈夫——顾衍身上。他站在那里,像一尊冷硬的雕塑,旁边是他楚楚可怜的青梅竹马,白月光。
就在前一秒,我和白月光同时落水。现在,我们两人都在死亡线上徘徊,而我们的丈夫、我们共同仰望的男人,拥有唯一的救援机会。
这是1988年的冬天,我们厂组织先进工作者在红旗河边搞户外活动,却因为一场意外的推搡,我和厂长的女儿白月光双双跌入凿开的冰窟窿。所有人都慌了神,只有顾衍,我结婚七年的丈夫,最先反应过来。可他没有丝毫犹豫,越过离他更近的我,径直游向了白一旁的白月光。
我的心,比这冰河的水还要冷。
周围乱成一团,尖叫声,呼喊声此起彼伏。我看着顾衍奋力将白月光托举上岸,看着他温柔地拍着她的背,焦急地问她有没有事。他全程没有回头看我一眼,仿佛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意识渐渐模糊,肺部的空气被河水挤压殆尽。我放弃了呼救,也放弃了挣扎。
顾衍,结婚七年,我为你操持家务,孝敬父母,让你在厂里没有后顾之忧,从一个普通工人爬到技术科副科长的位置。所有人都说我是你的贤内助,可没人知道,你心里一直藏着这位高不可攀的白月光。
如今,你用行动告诉我,七年的夫妻情分,抵不过她的一滴眼泪。
也好。
如果有来生,我绝不会再把我的命运,交到任何一个男人手上。
身体不断下沉,就在我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一只粗壮有力的手臂猛地将我从水里捞了出来。呛咳中,我看到一张陌生的、轮廓分明的脸。他二话不说,直接扛起我,大步流星地往岸上走。
同志,你还好吗一个女声焦急地问。
我吐出几口冰冷的河水,虚弱地睁开眼,正对上顾衍和白月光投来的目光。顾衍的眼神里带着一丝错愕,似乎没想到我能活下来。而他怀里的白月光,则毫不掩饰她的怨毒,用口型对我说:林晚,活该你被淹死!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周围的同事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关心着。我推开扶着我的人,一步一步,走到顾衍面前。他下意识地将白月光护在身后,这个动作像一把尖刀,扎进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顾衍。我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异常平静,我们离婚吧。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在八十年代,离婚是天大的事,足以毁掉一个人的名声和前途。
顾衍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林晚,你闹够了没有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无比可笑。这个我爱了整整七年的男人,原来竟是这般模样。我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河岸边,格外清晰。
所有人都惊呆了。
我转身,不再看他一眼。
顾衍,这场独角戏,我演了七年,够了。从今天起,你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只是你别忘了,桥是我让你过的,但桥下的万丈深渊,也是我亲手为你准备的。
02
离婚两个字,像一颗炸雷,在我们这个不大的红星机械厂里炸开了锅。
我提出离婚的第二天,婆婆就杀到了我家。她一进门,就把菜篮子往地上一摔,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林晚你这个丧门星!我们顾家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娶了你!不下蛋的母鸡,还敢提离婚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我正低头收拾着自己的东西,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这些年,这样的话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妈,你要是来帮我收拾东西的,我欢迎。要是来骂街的,门在那边,不送。我将几件自己的衣服叠好,放进一个老旧的帆布包里。
婆婆大概是没料到一向逆来顺受的我会如此强硬,愣了一下,随即更加歇斯底里:反了你了!顾衍不过是先救了月光,那可是厂长的女儿!救了她,对顾衍的前途有多大好处你知不知道你这个鼠目寸光的女人,一点大局观都没有!
大局观我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所以我的命就不是命,活该给他的前途让路
你不是没死吗!婆婆理直气壮地吼道,你要是真为了顾衍好,就该自己主动淹死,给他一个当英雄女婿的机会!
这话实在是过于恶毒,我气得浑身发抖。
正在这时,门开了,顾衍沉着脸走了进来。他看到我打包好的行李,眉头皱得更紧了。
妈,你先回去。他对自己母亲说。
婆婆还想说什么,但对上顾衍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还是悻悻地离开了。
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晚,别闹了。顾衍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我知道你委屈,但月光她……身体不好,从小就怕水。
所以我就活该身体好,活该被淹死我冷笑一声,继续收拾东西,顾衍,我不是在跟你闹,我是认真的。离婚协议我已经写好了,你看一下,没问题就签字吧。
我从抽屉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推到他面前。
顾衍看都没看,一把将纸按住,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死死盯着我:就因为我没先救你七年的夫妻感情,在你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
七年感情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顾衍,你摸着良心问问你自己,这七年,你给过我感情吗你心里装着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娶我,不过是因为我家成分好,而白月光是厂长的女儿,你高攀不起罢了。现在有机会攀高枝了,我这个踏脚石,自然就该被一脚踹开。
这番话,是我两世才想明白的道理。上一世,我直到死,都还傻傻地相信他对我有情。
顾衍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手腕上那道陈年的疤痕,因为用力而显得格外狰狞。那是他小时候为了救落水的白月光,被石头划伤的。每次他心虚或者紧张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摩挲那道疤。
我没有。他生硬地否认。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不想再跟他废话,字,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明天厂委会开会,我会把我们的事,原原本本地跟各位领导说清楚。
你敢!顾衍猛地站起身,眼中迸发出骇人的怒火,林晚,你非要毁了我才甘心吗
是你先毁了我的。我平静地回望他,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公道。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门外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衍哥哥,我……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白月光穿着一件时髦的红色羊绒大衣,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怯生生地站在门口,眼睛红得像兔子。
她一来,顾衍身上的所有尖刺瞬间就收了起来。他快步走过去,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怎么来了外面冷。
我……我听说嫂子误会了,特地炖了鸡汤想来跟她解释一下。白-月光说着,将目光投向我,眼底深处,是毫不掩饰的挑衅和炫耀。
我看着他们,男的高大俊朗,女的娇俏可人,站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而我,像一个多余的、碍眼的丑角。
我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顾衍,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我拎起我的帆布包,从他们身边走过,明天早上八点,厂办门口,你要是不签字,后果自负。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让我压抑了七年的家。
走到楼下,冬日的冷风一吹,我才发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再见了,我卑微的、愚蠢的过去。
新的人生,从签下那份离婚协议开始。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我知道,绝不会比现在更糟。
03
离开顾家,我无处可去。娘家是回不去了,当年我为了嫁给顾衍,早已和父母闹翻。
我在镇上最便宜的招待所租了个床位,一天五毛钱。房间里一股霉味,住着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和我同屋的,有一个跑供销的大姐,一个来镇上卖鸡蛋的大娘,还有一个沉默寡言、看起来像刚从牢里放出来的男人。
当晚,我就发起了高烧。在冰河里泡了那么久,又受了刺激,身体终于撑不住了。我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浑身滚烫,意识昏沉。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有人在给我喂水,还用温热的毛巾擦拭我的额头。我以为是幻觉,是顾衍……可随即又自嘲地笑了,他现在正陪着他的白月光,怎么可能管我的死活。
第二天醒来,烧竟然退了。床头放着一个豁了口的搪瓷缸,里面还有半缸温水,旁边还有两个白面馒头和一小碟咸菜。
跑供销的王大姐见我醒了,爽朗地笑道:妹子,你可算醒了!昨天吓死个人,烧得跟火炭似的。喏,那是大奎给你买的早饭,赶紧吃点吧。
大奎我有些茫然。
就住你对床那个,不爱说话的男人。王大姐努了努嘴,别看他长得凶,心眼好着呢。昨天就是他把你从河里救上来的,也是他半夜照顾你。
我这才想起来,昨天把我从河里捞起来的,确实是一个高大沉默的男人。我望向对面的床铺,那里空空如也,被子叠得像豆腐块。
原来是他。
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将这份恩情默默记下。
吃过早饭,我看了看时间,七点五十。我换上唯一一套还算体面的衣服,走向了红星机械厂。
厂办门口,顾衍果然已经在了。他一夜没睡,眼下乌青,胡子拉碴,看起来憔pido。他看到我,眼神复杂,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从口袋里掏出那份离婚协议,和一支钢笔。
林晚,你真的想好了他哑着嗓子问。
想好了。我没有丝毫犹豫。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要反悔。最终,他还是拧开笔帽,在协议的末尾,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顾衍。
看着那两个字,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心被挖空了一块。
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办完手续,我拿着属于我的那份离婚协议,走出了厂办大楼。阳光有些刺眼,我抬手挡了一下。未来一片茫然,但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正当我准备离开时,身后传来了白月光的声音。
林晚,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她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一个被丈夫抛弃的女人,我看你以后怎么活。
我转过身,平静地看着她:我怎么活,就不劳你费心了。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我穿过的破鞋,你捡去当宝贝,就不怕硌脚吗
你!白月光气得脸色发白,你算个什么东西!衍哥哥爱的人一直是我!要不是你当年横插一脚,我们早就结婚了!
是吗我微微一笑,那你就更应该感谢我。毕竟,没有我这个‘前人栽树’,哪有你这个‘后人乘凉’不过,白月光,你最好祈祷他能护你一辈子。否则,我今天所承受的一切,来日,定会加倍让你也尝尝。
说完,我不再理会她,转身大步离开。
我知道,她一定会在顾衍面前添油加醋地告状。但我不在乎了。现在的我,一无所有,也便无所畏惧。
我得想办法搞点钱。招待所不能一直住下去,而且,我还要在这个时代,为自己挣一个光明的未来。
八十年代,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遍大地。下海经商,是唯一的出路。可我没本钱,没人脉,能做什么呢
我走在镇上的集市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脑子里飞速地盘算着。卖衣服卖小吃还是……
就在这时,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救我的那个男人,大奎。他正蹲在一个角落里,面前摆着几件手工编织的竹篮、簸箕。做工很精致,但问津者寥寥。
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我的脑海。
我快步走了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拿起一个竹篮,笑着问:大哥,这个怎么卖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认出了我,眼神有些躲闪,闷声闷气地报了个价:五毛。
我全要了。我说。
他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我。
我冲他笑了笑:大哥,别误会,我不是可怜你。我是想,跟你谈一笔生意。
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和他那双灵巧无比的手,将是我反击顾衍和白月光,开启新人生的第一块基石。
04
那个叫大奎的男人,全名叫周大奎。他果然像王大姐说的那样,是个刚放出来的劳改犯,因为年轻时打架伤人,蹲了五年大狱。
他手艺是跟牢里的一个老师傅学的,竹编手艺堪称一绝,但因为身份问题,加上性格孤僻,编出来的东西根本卖不出去。
我没有钱,但我有销路。我在他面前蹲下,目光真诚,你负责做,我负责卖,利润我们五五分,怎么样
周大奎看着我,黝黑的脸上写满了不信任。一个刚离婚、身无分文的女人,能有什么销路
我也不多做解释,只是从帆布包里掏出我所有的家当——三十七块五毛钱。这是我这些年省吃俭用存下的所有私房钱。
这是定金。我把钱推到他面前,我要五十个最小号的竹篮,三天之内,能做出来吗
周大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看着那堆零零碎碎的钱,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三天,我也没有闲着。我用身上仅剩的几块钱,买了一堆五颜六色的廉价丝带和一些玻璃纸。然后,我把自己关在招待所的房间里,开始做一种这个时代还没出现过的东西——鲜花礼篮。
这个点子,来源于我的前世。在那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再普通的东西,只要加上精美的包装和一点点创意,就能身价倍增。
我将周大奎编的精致小竹篮,用丝带缠绕装饰,再铺上玻璃纸,里面放上从山里采来的野花和几颗用糖纸包着的水果糖。一个原本只值五毛钱的竹篮,瞬间变得洋气又漂亮。
我给它取名叫心意篮,定价两块钱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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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市上,我的小摊子很快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那些情窦初开的年轻人,对这种新奇又浪漫的小玩意儿爱不释手。
第一天,五十个心意篮全部售罄。刨去成本,我净赚了八十多块钱!
这在当时,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两个月的工资。
我拿着钱找到周大奎,按照约定分给他一半时,这个七尺高的汉子眼圈都红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把钱揣进怀里,第二天,就送来了更多、更精致的竹篮。
我们的生意,就这么红火地开张了。
半个月后,我已经攒下了近五百块钱。我不再住招待所,在镇上租了个带小院的房子,把周大奎也接了过来,让他专心做活。
我的日子越过越好,这件事,自然也传到了红星厂里。
这天,我正在院子里包装新一批的心意篮,院门被人一脚踹开。
顾衍和白月光出现在门口。
顾衍看着焕然一新的我,还有院子里堆满的竹篮和钱,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解。他大概想不通,一个被他抛弃的、只知道柴米油盐的女人,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活得风生水起。
而他身边的白月光,则是一脸的嫉妒和鄙夷。
林晚,你可真有本事啊。她阴阳怪气地开口,刚离婚就跟一个劳改犯不清不楚地住在一起,你还要不要脸
她的话音刚落,里屋的门开了,周大奎像一堵墙一样,挡在了我面前。他刚从牢里出来不久,身上还带着一股子戾气,眼神凶狠地盯着白月光,吓得她下意识地往顾衍身后躲了躲。
我从周大奎身后走出来,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我看向顾衍,笑了。
顾厂长,哦不,现在应该叫顾科长。你带着厂长的千金,踹开我这个平民百姓家的院门,是想做什么查户口吗我故意把厂长千金四个字咬得很重。
顾衍的脸色很难看。他大概是来兴师问罪的,却没想到会看到我和周大奎同居的场面。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林晚,我只是来看看你。听说你……在做生意
托你的福,没被饿死。我淡淡地回道。
你跟一个劳改犯混在一起,知不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说你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责备。
他们说什么,我不在乎。我迎上他的目光,倒是你,顾科长,你现在应该多关心关心你自己的名声。毕竟,为了厂长女儿抛弃糟糠之妻,这种事传出去,可不太好听。
你!顾衍被我噎得说不出话。
这时,白月光又忍不住跳了出来:林晚你少得意!衍哥哥马上就要提副厂长了!你一个被劳改犯搞过的破鞋,这辈子都别想再进我们红星厂的大门!
她这话实在是太恶毒了。
我还没来得及反驳,一直沉默的周大奎突然动了。他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一步跨过去,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扼住了白月光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你再说一遍周大奎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来。
白月光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挣扎,脸涨成了猪肝色。
住手!顾衍也慌了,冲上来想拉开周大奎,却被周大奎一胳膊肘甩开,狼狈地摔倒在地。
我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心里没有丝毫波澜。
就在我以为周大奎真的会失手掐死白月光的时候,他却突然松开了手。白月光瘫软在地,剧烈地咳嗽着,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周大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周大奎是坐过牢,但我从不打女人。不过,你要是再敢对我老板说一句脏话,下一次,我就不能保证了。
说完,他转身回到我身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说:老板,对不起,我没忍住。
我摇了摇头,然后看向地上狼狈不堪的两个人,冷冷地开口:
滚。再有下次,我就直接报公安。
顾衍从地上爬起来,扶起吓得浑身发抖的白月光,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带着她落荒而逃。
看着他们仓皇的背影,我心里没有半分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片冰凉。
顾衍,你看到了吗你拼命想要保护的女人,在我这里,什么都不是。而你瞧不起的、被你抛弃的我,已经不再需要你的任何保护。
我不知道的是,这场闹剧,只是一个开始。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向我袭来。
05
顾衍和白月光灰溜溜地走了之后,我的生意安稳了几天。
心意篮的名气越来越大,甚至有邻县的供销社听说了,主动找上门来,要跟我谈合作。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能跟供销社搭上线,就意味着我的产品有了官方的销售渠道,再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摆地摊了。
我和供-销社的刘主任约在镇上唯一的国营饭店见面。为了表示诚意,我特意花大价钱点了一桌子好菜。
刘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大腹便便,笑起来一脸精明。他对我这个小姑娘能搞出这么大名堂很感兴趣,席间不住地夸我年轻有为。
林晚同志啊,你的‘心意篮’,我们供销社很看好。酒过三巡,刘主任终于切入了正题,不过,你也知道,我们是国营单位,采购流程比较复杂。你看……
他搓了搓手指,意思不言而喻。
我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是八十年代生意场上的潜规则,回扣。
我早有准备,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不动声色地推了过去。
刘主任,这是我们的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我笑着说,以后还请您多多关照。
刘主任捏了捏信封的厚度,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好说,好说!林晚同志是个爽快人!合作的事,原则上我同意了,明天你就带上样品和介绍信,来供销社找我签合同吧!
谈成了!我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送走刘主任,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只觉得未来的路一片光明。
然而,我高兴得太早了。
第二天,我带着周大奎精心准备的样品,信心满满地来到供销社。可等我说明来意,办公室的人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说刘主任不在,让我回去等通知。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连三天,我天天往供销社跑,得到的答复都是一样的。我意识到,肯定是出问题了。
我花钱从供销社的一个清洁工大妈那里打听到,就在我请刘主任吃饭的第二天,厂长白国富,也就是白月光的父亲,亲自给刘主任打了个电话。
电话内容没人知道,但从那天起,刘主任就开始躲着我了。
是白家父女!
我气得浑身发抖。他们这是要断我的活路!
我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供销社这条路走不通,我就自己想办法。改革开放了,个体户才是未来的趋势。
我决定扩大生产,自己开一家店。
我拿出所有的积蓄,又跟跑供销的王大姐借了一些,凑够了开店的本钱。我把小院旁边的两间空屋子盘了下来,简单装修了一下,挂上了林晚花坊的招牌。
开业那天,我没搞什么鞭炮齐鸣,只是默默地开了门。
让我没想到的是,第一个上门的客人,竟然是顾衍。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蓝色工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还提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苹果和橘子,看起来像是来祝贺的。
林晚,恭喜。他把水果放在柜台上,声音有些干涩。
我没理他,自顾自地整理着货架上的花篮。
他似乎也不在意我的冷淡,自顾自地在店里逛了起来。店面不大,但被我收拾得干净雅致,墙角还放着几盆绿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你……一直都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他看着一盆君子兰,轻声说,以前我们家阳台上的那些花,都是你养的。
我心里一阵刺痛。
是啊,我喜欢。可我养的花,开得再好,也入不了你的眼。你的眼里,只有白月光那朵名贵的牡丹。
顾科长有事吗没事的话请回吧,我这里小本生意,忙得很。我下了逐客令。
他转过身,看着我,眼神里带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林晚,收手吧。你斗不过他们的。
我斗没斗过,就不劳你费心了。
你以为开个店就高枕无忧了他突然提高了音量,白国富已经盯上你了!他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你的店开不下去!工商、税务、消防,随便一个理由,都能让你关门大吉!
我心里一沉。他说的没错,这些都是我没有考虑到的。在那个年代,个体户的地位还很低,想找麻烦,实在是太容易了。
那又怎样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顾衍,你今天来,就是为了告诉我,我死路一条了吗
他看着我倔强的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他上前一步,想要抓住我的手:晚晚,跟我回去。我跟白月光……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相信我,我……
滚!
我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了一样。
也就在这时,周大奎从后院走了出来。他看到顾衍,二话不说,拿起墙角的扁担就冲了过来。
姓顾的!你还敢来!
顾衍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后退。
大奎,住手!我及时喝止了他。
我不能让周大奎再因为我而惹上麻烦。
我走到顾衍面前,冷冷地说:顾衍,收起你那套惺惺作态。从你选择救白月光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只剩下恨了。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否则,下一次,我就不能保证周大奎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顾衍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要把我刻进骨子里。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我的心,竟然没有想象中的痛快。
我有一种预感,顾衍今天说的这番话,不仅仅是威胁。
果然,麻烦很快就来了。
第二天一早,工商所的人就上了门,说接到举报,我超范围经营,要查封我的店。
06
工商所的人来势汹汹,带头的正是工商所长的外甥,一个姓张的年轻人。他拿着一张盖着红章的通知单,在我面前晃了晃,语气傲慢:林晚是吧有人举报你非法经营、投机倒把,跟我们走一趟吧。
非法经营我卖的都是自己做的手工艺品,怎么就非法了我据理力争。
哼,你说不是就不是了小张轻蔑地看了我一眼,有没有问题,跟我们回去调查了才知道!来人,把店给我封了!
几个穿着制服的人立刻就要上前贴封条。
住手!周大奎急了,挡在门口,像一尊门神。
哟呵,还敢抗法小张乐了,我告诉你,你这是妨碍公务,罪加一等!把他给我一起带走!
眼看就要起冲突,我拉住了冲动的周大奎。我知道,跟这些人硬碰硬,吃亏的只能是我们。
好,我跟你们走。我平静地说,但我有个要求,你们要查封可以,但必须给我一张查封清单,我店里所有的东西,都得给我一一登记在册。
小张没想到我这么冷静,愣了一下,随即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赶紧登记,别磨磨蹭蹭的。
我冷静地看着他们清点、登记我店里的一草一木,然后签了字。在被带走前,我回头对周大奎说:大奎,别冲动。去找王大姐,她知道该怎么做。
周大奎虽然满心不甘,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被带到了工商所的一个小黑屋里,一关就是一天。他们不审我,也不问我,就把我晾在那里,连口水都不给。
我心里清楚,这是白国富的手段。他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拖垮我,让我知难而退。
我不能认输。
我靠在冰冷的墙上,闭上眼睛,脑子里飞速地思考着对策。白国富在县里关系网庞大,想从正常途径解决问题,几乎不可能。我必须想别的办法,一个能让他投鼠忌器的办法。
天黑的时候,门终于开了。进来的不是工商所的人,而是顾衍。
他手里提着一个饭盒,脸色很难看。
先吃点东西吧。他把饭盒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我没有动。
是白国富让你来的我冷冷地问。
他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他让我来告诉你,只要你肯关了店,离开这个县城,他可以既往不咎。
如果我不呢
林晚,你何必呢他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力,你一个女人,胳膊拧不过大腿的。
我是女人怎么了我猛地站起来,直视着他,顾衍,你是不是觉得,我离了你,就活该被人欺负,就应该摇尾乞怜地回去求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急忙解释,我只是……只是不想看到你出事。
不想看到我出事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顾衍,当初在冰河里,你眼睁睁看着我沉下去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我会不会出事现在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不觉得恶心吗
我的话像一把刀,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手腕上的那道疤痕,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你走吧。我重新坐下,别过头去,告诉白国富,他的条件,我一个都不会答应。想让我关店,除非我死。
顾衍看着我决绝的侧脸,站了很久,最终还是拿着饭盒,默默地离开了。
他走后不久,周大奎和王大姐就来了。他们给我带来了好消息。
王大姐不愧是跑供销的,路子野。她通过关系,找到了县报的一个记者。那个记者正愁没有新闻素材,一听我这个被厂长打压的励志女青年的故事,当即表示愿意帮忙。
妹子,你放心。王大姐拍着胸脯保证,明天,你的事就能见报!到时候舆论压力下来,我看他白国富还怎么一手遮天!
我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
然而,我们都低估了白国富的无耻程度。
第二天,报纸是出来了,但内容却完全变了样。文章把我塑造成一个为了钱财勾引劳改犯、私生活混乱、被丈夫抛弃后恶意报复的疯女人。而白国富,则成了维护工厂声誉、不畏流言的好领导。
文章里还配了图,是我和周大奎在小院里同居的照片,拍摄角度极其刁钻,看起来就像是我依偎在周大奎怀里。
我看着那份颠倒黑白的报纸,气得浑身冰冷。
这下,我不仅生意做不成了,连名声也彻底毁了。
太欺负人了!周大奎一拳砸在桌子上,眼睛通红。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白国富这一招,虽然毒辣,但也暴露了他的软肋——他非常在乎自己的名声。
既然他要玩舆论战,那我就陪他玩到底。
大奎,你还记得,那天白月光来我们店里,都说了些什么吗我突然问。
周大奎愣了一下,随即想了起来:她……她说你是破鞋,还说……说你被劳改犯搞过。
很好。我眼中闪过一抹寒光,王大姐,麻烦你,再帮我联系一下那位记者。
白国富,你以为你能用舆论压死我那我就让你也尝尝,被舆论反噬的滋味。你不是爱惜羽毛吗我就把你这身漂亮的羽毛,一根一根,全都拔下来!
07
那位年轻记者,因为上次的失实报道被领导批评,正憋着一股火。接到王大姐的电话,听我说了新的计划后,他当即表示愿意再帮我一次,将功补过。
这一次,我们不再把矛头对准白国富,而是对准了他的宝贝女儿——白月光。
我让周大奎原原本本地复述了那天白月光是如何辱骂我,如何用劳改犯这种词汇进行人身攻击。记者将这些内容,原汁原味地写成了一篇题为《厂长千金口出恶言,谁给了她践踏他人尊严的特权》的文章。
文章里,我不再是主角,而是一个引子。主角,是所有像周大奎一样,有过污点、但渴望重新开始的人。文章质问:难道犯过一次错,就永世不得翻身吗难道身居高位,就可以随意给别人贴上标签,进行人格侮辱吗
这篇文章,没有直接攻击白国富,却比任何攻击都更让他难受。因为它将白月光的个人品行问题,上升到了社会公平和阶级对立的高度。
文章发表后,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
县里、市里,甚至省里的报纸都纷纷转载。一时间,关于干部子女特权思想的讨论,铺天盖地。白国富这个名字,和他那个口出狂言的女儿,成了反面典型。
白国富彻底慌了。他动用所有关系想把舆论压下去,却发现这次捅了马蜂窝,根本控制不住。省里甚至派了调查组下来,要严查此事。
就在白国富焦头烂额的时候,我给他送去了第二份大礼。
我找到了那天在河边救我的那个男人。他是个退伍军人,为人正直。我请他出面作证,证明当时在河边,白月光是如何用恶毒的口型骂我,又是如何在我提出离婚后,对我进行挑衅的。
证词一出,舆论再次哗然。
原来这位厂长千金,不仅嘴巴不干净,心肠也如此歹毒!
白月光彻底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她不敢出门,躲在家里天天哭。白国富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不得不亲自出面,在全厂大会上公开道歉,并宣布对白月光进行停职反省的处理。
同时,工商所也以最快的速度撤销了对我的处罚,所长还亲自上门道歉,恭恭敬敬地把我的营业执照还给了我。
我的店,重新开张了。
而且因为这场风波,我的林晚花坊成了县里的名人店铺,生意比以前好了十倍不止。
我打赢了这场漂亮的翻身仗。
那天晚上,我请周大奎、王大姐和那位记者吃饭,庆祝我们的胜利。
饭局散场,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却有些复杂。
我赢了,但赢得并不轻松。我甚至有些后怕,如果不是那位记者良心未泯,如果不是那位退伍军人愿意作证,我的下场会是什么样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挡住了我的去路。
是顾衍。
他看起来比上次更加憔悴,胡子拉碴,眼窝深陷。他身上带着浓浓的酒气,显然是喝了不少。
林晚。他叫我的名字,声音沙哑得厉害,你满意了
不满意。我看着他,只要他们还好好的,我就永远不会满意。
她快被你逼疯了!他突然激动起来,抓住我的肩膀,你就非要赶尽杀绝吗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她
我看着他猩红的眼睛,觉得无比荒谬。
她做错了什么我甩开他的手,冷笑道,顾衍,你是在问我吗你为什么不去问问她,在河里的时候,她为什么要推我你为什么不去问问她,她父亲为什么要断我的活路你为什么不去问问她,为什么要找人写文章毁我名声
顾衍愣住了,像是没听懂我的话:你说什么是她推你下水的
不然呢你以为是意外吗我看着他震惊的表情,突然觉得索然无味,顾衍,你真是可悲。你拼了命去维护的女人,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你。而你,却把真正的仇人,当成了受害者。
说完,我不想再理他,转身就走。
等等!他从身后拉住我,力气大得惊人,你说的是真的你有证据吗
证据我回头,嘲讽地看着他,我唯一的证据,就是你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救她。这个证据,够吗
他的手,猛地松开了。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脸上血色尽褪,她不会这么做的……
我懒得再看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转身离开。
可我没走多远,身后突然传来了他痛苦的嘶吼。
晚晚,对不起!他跪在地上,像一头受伤的困兽,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是不想救你!我是……我是不能救你啊!
我停下脚步,心里猛地一颤。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08
我转过身,看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顾衍,心中充满了疑云。
不能救我这是什么意思
顾衍抬起头,满是泪痕的脸上写满了痛苦和绝望。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从怀里掏出一封已经揉得皱巴巴的信,递给我。
你自己看吧。
我将信将疑地接过信,借着路灯昏黄的光,我展开了信纸。信封没有署名,里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充满了威胁和恶意。
信的内容很简单,却让我如坠冰窟。
信上说,他们知道顾衍的父亲,那位已经去世多年的老厂长,当年在特殊时期,为了保住工厂,犯下过一些错误。这些错误的证据,就在他们手上。如果顾衍不希望他父亲死后还被人翻旧账,被人唾骂,就必须答应他们一个条件——和我离婚,然后娶白月光。
信的末尾,还附上了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瘦弱的男孩,被几个成年人围在中间,眼神里充满了惊恐。那个男孩,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是顾衍的亲弟弟,顾川。
顾川在十岁那年,因为一场意外,失踪了。这些年,顾家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他。
信上说,如果顾衍不照做,他们不仅会把老厂长的黑料公之于众,还会让顾衍,永远也见不到他的弟弟。
落款,是一个我完全陌生的名字。
我拿着信,手抖得厉害。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意外。落水、离婚、打压……全都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阴谋!而白国富和白月光,不过是这个阴谋里,被推到台前的棋子。
是谁干的我声音发颤地问。
我不知道。顾衍痛苦地摇头,这封信,是在你落水前一天,塞进我家门缝的。他们警告我,不准报警,不准告诉任何人,否则就立刻撕票。
所以,那天在河边,你不是不想救我,而是不敢救我我终于明白了。
他们设计了那场落水,就是为了逼顾衍做出选择。如果他救了我,就意味着他对我不肯放手,那么接下来,他父亲和弟弟的灾难就会降临。他只能选择救白月光,用这种方式,向幕后的人表明他的诚意。
我以为……我以为你会游泳。顾衍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你小时候在村里的河里,比谁都游得快。我以为你只是呛了几口水,很快就能自己上来。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只能赌,赌你没事……
我沉默了。
是啊,我差点忘了,我林晚是会游泳的。可现在的我,身体里住着的是另一个灵魂。那个可怜的、真正的林晚,早在冰河里,就已经被他的豪赌给葬送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问。
我怎么敢告诉你他苦笑道,你那个脾气,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跟我一起扛。但他们要的是我跟你离婚,娶白月光。我不能把你牵扯进来,我只能……只能让你恨我,让你主动离开我。只有这样,你才是安全的。
所以,他才会在我提出离婚后,表现得那么冷漠,甚至绝情。所以,他才会在我开店后,跑来警告我,说我斗不过他们。他不是在威胁我,他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保护我。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中五味杂陈。恨吗当然恨。他为了保护家人,牺牲了我。可……我又能完全怪他吗在那种情况下,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幕后的人,到底是谁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追问。
我查了很久,终于有了一点线索。顾衍从地上站起来,擦干眼泪,眼神变得无比坚定,那个人,和我们厂,和白国富,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这么做的目的,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报复我父亲。他想要的,是整个红星机械厂。
我倒吸一口凉气。好大的胃口!
那个人,就是一直在追求白月光,我们厂供销科的科长,李建国。顾衍一字一句地说。
李建国我想起来了,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但眼神里总是透着一股精明和算计的男人。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切的幕后黑手,竟然会是他。
他利用白国富的贪婪和白月光的嫉妒,把他们当枪使。他先是逼我离婚,让我和白家结仇。然后又挑唆白国富打压你,让你和我站到彻底的对立面。顾衍分析道,他知道,以你的性格,一定会反击。而你的反击,正好可以把他想除掉的白国富,拉下马。
等白国富倒台,他就可以利用他手里的‘证据’,来要挟我,让我帮他登上厂长的位置。到时候,整个红星厂,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好一招一石三鸟,借刀杀人!
这个李建国,心机深沉得可怕。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我问。
我已经找到了我弟弟被关押的地方。顾衍的眼中迸发出骇人的寒光,今晚,我就要去救他。晚晚,等我把弟弟救出来,拿到李建国犯罪的证据,我就去自首。我欠你的,下半辈子,我做牛做马,慢慢还。
我跟你一起去。我没有丝毫犹豫。
不行!太危险了!顾衍立刻拒绝。
顾衍,你听着。我抓住他的手,目光灼灼,从现在开始,我们不是两个人,我们是一体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弟弟,也是我的弟弟。要扛,我们一起扛。要死,我们一起死。
他看着我,眼眶瞬间就红了。这个在人前永远坚强冷硬的男人,此刻,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09
根据顾衍找到的线索,李建国把顾川藏在了城郊一个废弃的砖厂里。
那里偏僻荒凉,只有一个看门的老头,正是下手的绝佳地点。
我和顾衍没有报警。李建国这种人,狡兔三窟,一旦打草惊蛇,顾川的性命就难保了。我们决定,自己动手。
深夜,我和顾衍,还有被我叫来的周大奎,三个人悄悄摸到了砖厂外。
周大奎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他只知道,老板有难,他必须帮忙。这个沉默的男人,二话不说,就跟着我们来了。
我先进去探探情况。周大奎常年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对付这种场面比我和顾衍有经验。他像一只灵猫,悄无声息地翻过围墙,消失在夜色中。
我和顾衍紧张地等在外面,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大约过了十分钟,周大奎回来了。
里面只有两个人,一个看门的老头,还有一个年轻人,都在睡觉。那个被关着的小孩,在一个地窖里。他言简意赅地汇报了情况。
动手!顾衍低吼一声。
我们三个人翻墙而入,直奔关押顾川的地窖。
行动异常顺利。看守的两个人被周大奎悄无声息地打晕了过去。顾衍砸开地窖的锁,冲了下去。
很快,他背着一个瘦弱的男孩上来了。男孩已经陷入了昏迷,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正是失踪多年的顾川。
快走!我催促道。
然而,就在我们准备撤离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刺眼的车灯突然从远处射来,将整个砖厂照得亮如白昼。十几个人影从车上跳了下来,手里都拿着棍棒,为首的,正是李建国!
顾衍,没想到吧李建国推了推他的金丝眼镜,笑得像一条毒蛇,你以为,你的小动作,能瞒得过我
我们被包围了。
李建国!你这个畜生!顾衍将弟弟护在身后,双眼赤红。
别这么说嘛,顾科长。李建国慢条斯理地走过来,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好吗你看,你弟弟,我帮你养了这么多年,养得白白胖胖的。还有你父亲的那些‘光荣事迹’,我也帮你保管得好好的。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冷冷地开口。
林晚李建国这才注意到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成了然的笑意,原来你也在。也好,省得我再去找你了。我的要求很简单,顾衍,你主动退位让贤,在厂里推举我当厂长。林晚,你把你那个花店的秘方交出来,然后你们两个,永远离开这个县城。
你做梦!顾衍怒吼。
看来是没得谈了。李建国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冷,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给我上!打断他们的腿,男的沉江,女的……留给我好好‘谈谈心’。
他身后那群人,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
一场恶战,瞬间爆发。
顾衍和周大奎都是狠角色,一个人对付三四个不在话下。但对方人太多了,我们很快就落了下风。
混乱中,一根棍子狠狠地砸向我的后背。我闷哼一声,摔倒在地。
晚晚!顾衍看到我受伤,彻底疯了。他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不顾一切地向我冲来,身上挨了好几下重击,却浑然不觉。
他把我护在身下,用自己的脊背,挡住了一切攻击。
顾衍……我看着他鲜血淋漓的后背,心如刀绞。
别怕。他回头,冲我惨然一笑,有我呢。
就在我以为我们今天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尖锐的警笛声!
是警察!
李建国脸色大变:怎么会有警察谁报的警
他话音未落,大批的警察已经冲了进来,将所有人团团围住。
不许动!警察!
李建国和他的人,全都傻眼了。
带队的,是县公安局的王局长。他走到我们面前,看着狼狈的我们,叹了口气:你们啊,太冲动了。
我愣住了。警察怎么会来得这么巧
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从警察身后走了出来。
是白月光。
她看起来憔悴了很多,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她走到李建国面前,冷冷地说:李建国,是我报的警。
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李建国自己。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李建国不敢置信地问。
因为我虽然蠢,但我不是坏。白月光看着他,眼中充满了厌恶,我喜欢顾衍,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但我绝不允许,任何人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去伤害他,去伤害他身边的人。
她顿了顿,转头看向我和顾衍,眼神复杂。
林晚,对不起。以前是我不对。她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还有,顾衍,我爸他……他也被李建国骗了。这是李建国和他来往的信件,还有他贪污受贿的账本,我都带来了。
她从包里拿出一叠厚厚的材料,交给了王局长。
李建国彻底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原来,白月光在被停职后,无意中发现了父亲和李建国的秘密。她一开始很害怕,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正义。是她,在关键时刻,救了我们所有的人。
我看着她,心中百感交集。这个我一直视为情敌的女人,在最后一刻,展现出了我从未想到过的勇气和担当。
或许,她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坏。她只是一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被父亲和坏人利用了的可怜人。
10
李建国和他的一众党羽被一网打尽。白国富也因为贪污受贿,被撤职查办。
红星机械厂的天,彻底变了。
顾川被及时送往医院,脱离了危险。顾衍父亲的陈年旧案,也因为李建国的落网而真相大白。原来一切都是李建国为了往上爬,伪造的证据。
一场席卷了所有人的风暴,终于平息。
半个月后,我正在店里修剪花枝,顾衍走了进来。
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头发剪短了,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精神。他没有了之前的阴郁和沉重,眼神里,是久违的阳光。
要走了我问。
上级派了新的厂长来,顾衍主动辞去了副科长的职务。他说,他想出去闯一闯。
嗯。他点点头,把一张存折推到我面前,这里面是十万块钱,是我卖了老房子的钱,还有这些年所有的积蓄。密码是你的生日。我知道,这些钱弥补不了我对你的伤害,但……
我不要。我把存折推了回去,顾衍,我们已经两清了。
晚晚……他眼圈红了。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看着他,平静地说,我们都该开始新的生活了。
他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收起了存折。
那我……还能再见到你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没有回答,只是递给他一个我刚刚做好的花篮。花篮里,是一盆小小的仙人掌。
送你的。我说,希望你以后,能像它一样,坚强,勇敢。
他接过花篮,紧紧地抱在怀里,像是在拥抱一件稀世珍宝。
我走了。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周大奎从后院走出来,默默地递给我一张手帕。
老板,别难过。他闷声说,好人,会有好报的。
我擦干眼泪,笑了笑。是啊,好人,会有好报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林晚花坊越开越大,成了远近闻名的品牌。周大奎成了我的副手,我们一起,把生意做到了省城。
白月光在父亲入狱后,一个人扛起了所有的债务。她来找过我,想在我店里打工。我同意了。抛开过去的恩怨,她其实是个很能干的姑娘。
一年后的春天,我接到了顾衍的来信。
信是从深圳寄来的。他说,他在那里做起了外贸生意,一切都很好。信里,没有一句情话,只是聊了聊深圳日新月异的变化,和一些有趣的见闻。但信的末尾,他画了一盆小小的仙人掌。
我看着那盆仙人掌,笑了。
又过了一年,我的连锁花店,开到了深圳。
开业那天,阳光明媚。我站在店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突然,人群中,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手里捧着一盆开满了花的仙人掌,正微笑着看着我。
阳光洒在他身上,温暖,而又明亮。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我们都笑了。
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但有些人,错过了,还可以再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