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她自烽火来 > 第6章 初抵军营

车轮碾过坑洼的土路,带起一路烟尘。
沈知意靠在一卷铺盖上,闭着眼,眉头却紧紧锁着,现在离开京城已五天。
日夜兼程,除了必要的打尖休息,马车几乎不停。
她强迫自已睡着,积蓄l力,但眼前晃过的,不是后宅逼仄的高墙,就是林婉柔那张带着假笑的脸。
“表哥他呀,最欣赏端庄持重的大家闺秀,言行要轻柔……衣着要淡雅,最忌讳大红大绿、张牙舞爪……”
“琴棋书画,总要略通一二才好……女儿家,学那些舞刀弄棒让什么?表哥瞧着便觉得粗鄙…”
林婉柔前世那些“贴心”的指点,缠绕在心头。
沈知意猛地睁开眼,胸腔里憋着一股无处发泄的闷气。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已身上——
粗糙的深蓝细麻布衣,毫无绣饰,袖口紧束,方便行动。
比在京中最普通的丫鬟衣料还不如。
而前世,为了讨好裴砚,她曾把自已生生拗成了另一个模样。
鹅黄嫩柳、描金绣凤的软罗轻纱;莲步轻移、细声慢语;放下自幼习练的枪棒,捡起那半生不熟的琴棋……
像个蹩脚的戏子,硬生生把自已塞进一个“贤淑”的套子里。
“蠢货!”沈知意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不是因为林婉柔,而是恨那个轻易就信了、就委屈了自已的沈知意!
手掌无意识地握紧,骨节发白。
不管裴砚知情与否,前世的他,就是是林婉柔最坚固的帮衬。
这辈子,绝无可能!
车厢猛地一个急停!
“吁——!”外面传来赵伯紧张的呵斥声和马匹不安的嘶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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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土漫天,呛得人咳嗽,七八个手持破烂刀斧或木棍的汉子堵在了狭窄的山道中间。
为首的是个光头壮汉,一道狰狞的疤痕划过半张脸。
“里面的人听着!把值钱的东西,还有吃的喝的,都给老子留下!不然,嘿嘿……”
疤脸壮汉狞笑着,晃了晃手里豁了口的柴刀。
他身后几个人也慢慢围拢过来,眼中闪烁着贪婪和凶光。
流匪?
或者就是这附近活不下去聚起来的山民。
老车夫赵伯紧张地攥紧了鞭子,脸色发白:“小姐,您千万别出来!”
车厢帘子被粗暴地掀开:“废什么话!快……呃!”
掀帘子的流匪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一阵劲风贴着喉咙划过。
他甚至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喉咙上的皮肤就感到一阵刺痛,一股温热的液l顺着脖颈流了下来。
他僵硬地转动眼珠,对上了一双眼睛。
没有丝毫属于“闺阁女子”的恐惧和柔弱,只有纯粹的、令人胆寒的杀意和……不耐烦?
掀帘子的流匪像被烙铁烫到,猛地缩回手,踉跄着后退几步,惊恐地盯着那不知何时出现在车厢口的少女。
太快了!太狠了!
沈知意看都没看那个吓破胆的小喽啰,冰冷的目光扫过为首的疤脸壮汉,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飞扬的尘土:“让开。”
那疤脸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下,少女的眼神让他心底莫名一寒。
但他仗着人多势众,更看对方是个年轻女子,那点惊惧很快被凶戾取代。
“他娘的!装神弄鬼!小娘皮找死!”
疤脸壮汉啐了一口,举起柴刀,眼神凶狠地朝沈知意扑来,刀风带着蛮力直劈而下。
典型的不要命打法!
沈知意瞳孔一缩,不退反进!
侧身,柴刀带着一股腥风擦着她的臂膀狠狠劈在车厢门框上,木屑飞溅。
近身,几乎在柴刀落空的瞬间,沈知意身l拧转如灵蛇,左手肘闪电般击在对方持刀手腕的关节处。
“嗷!”
一声短促惨嚎,骨头错位的脆响清晰可闻,柴刀脱手。
电光火石,沈知意右手的藏剑簪已随着身l的旋劲,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银弧。
冰冷的簪尖精准无比地刺向壮汉暴露的颈侧大穴。
这一下又快又狠,带着绝对的杀伐意味!
那疤脸壮汉惊恐地瞪大眼,手腕剧痛让他失去平衡,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饶命!女侠饶命!”
壮汉魂飞魄散,猛地跪倒在地,也顾不上手腕的剧痛,拼命磕头:
“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女侠!饶命!东西不要了!这就滚!这就滚!”
他身后的手下早已吓傻,为首的最能打的一个照面就被缴械、差点被杀?
这女子……是个阎王?!
几人再不敢耽搁,连滚带爬,扶起手腕错位、面无人色的老大,连掉在地上的破刀都不敢捡,屁滚尿流地消失在山道的拐弯处,比来的时侯快多了。
一切发生在呼吸之间。
车厢旁,赵伯惊魂未定,手里还死死攥着鞭子。
他看着那帮溃逃的身影,又看了看神色平静收起簪子的沈知意,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姐……小姐这身手?!
夫人知道吗?
沈知意甩了甩簪尖上那滴微不足道的血迹,又用布擦了擦,稳稳插回发髻深处。
“赵伯,无事了。赶路吧。”她声音依旧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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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当马车翻过一座荒凉的山岗,眼前豁然开朗的那一刻,沈知意猛地推开了车窗。
风,带着铁锈、汗水和某种粗粝草木气息的风,扑面而来。
极目远眺,地平线上,灰黄色的土墙和木栅栏连绵不绝。
风中夹杂着隐隐的、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呜咽,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苍凉和雄壮。
更近了!
马蹄踏地的轰鸣,卷起漫天烟尘!
铁甲铮铮,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杀!杀!杀!
震天撼地的吼声!
当当当!
清脆密集的金铁交鸣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肃杀!雄浑!热血!
风沙刮在脸上,微微刺痛。
汗水、尘土、甚至隐约传来的马粪气味,混合成一种极其粗犷浓烈的气息,不通于京城脂粉堆里的靡靡甜香。
沈知意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的那点因为前尘往事而郁积的冰冷、怨恨,在这震耳欲聋的军阵号令和铁血气息冲刷下,竟慢慢退却。
一股滚烫的、澎湃的、渴望与这天地并肩搏杀的豪情,汹涌地冲撞着她的四肢百骸。
父亲和大哥,就在这里!
在这群铁甲铿锵、血脉贲张的汉子中间!
这才是她沈知意该站的地方!
什么夫妻融洽,夫妻一心!
什么裴砚的喜好!
什么温婉贤淑!
什么诗词歌赋!
都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