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她自烽火来 > 第4章 离京

林家那个林婉柔,丢了自认的囊中之物,此刻怕是正恨得牙痒痒,指不定怎么上蹿下跳。
她要走!现在就走!
去西南!去父兄身边!
那里才是她的战场,她的生路!
“姑娘?”春桃端了温水进来,见她神色凛然,吓了一跳。
“放着吧,先收拾……”
沈知意快速吩咐,“把匣子里那根老参包好,备上几套结实耐磨的深色粗布衣裙,不要绫罗绸缎。另外,取我那个装零用的小盒子来。”
春桃不明所以,但看主子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立刻小跑着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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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上好青瓷茶盏重重磕在小几上,茶水溅出。
沈母周氏保养得宜的脸上记是震惊和怒意:
“你说什么?!立刻离京?还要去西南?!胡闹!”
昨晚宫宴出了那等事,女儿大清早又发噩梦,眼下竟提出这等荒唐要求,简直像换了个人!
“母亲息怒。”
沈知意屈膝,跪在周氏面前,背脊却挺得笔直,眼神没有半分退缩:“女儿并非胡闹。”
“还说不是?”
周氏指着她,指尖发颤:“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昨天才……才惹出那等风言风语!这会儿就该安分待在府里,等两家商议出结果!”
“我昨日才问过你,对裴砚是否有些许好感,你可是说心悦于他”
“你现在跑了,别人怎么看我们沈家?怎么看你自已?还有脸面吗!”
脸面?沈知意心底冷笑一声。
前世她最看重这个,结局又如何?
她抬起头,直视着母亲痛心又困惑的眼睛,语速快而清晰:
“母亲,若女儿留下,结果是什么?”
“我是裴家看中的儿媳、裴砚真心喜欢的女子吗?”
“裴家被迫求娶,陛下感念‘天作之合’,一道圣旨下来,女儿还有选择的余地吗?嫁入裴府,一切由得了我吗?”
她不等母亲反驳,继续加码,抛出最关键的理由:“而且,母亲,您还记得父亲去年冬在落霞关旧伤复发的事吗?”
提到丈夫,周氏神情微变,定远将军沈啸,去年确实在边关带伤指挥,险象环生。
“女儿听闻”
沈知意压低了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急切:“西南边境近来不太平,有异动!父亲镇守边关,责任重大,可他旧伤未愈,女儿实在忧心如焚!前日梦中……梦中竟见父亲……”
她声音哽咽,恰到好处地停顿,眼中真切的恐惧和忧虑让周氏心头一紧。
“正好,”沈知意话锋一转,眼神恳切:“女儿记得祖宅所在的淮州境内,有位‘鬼医’薛先生踪迹难寻,最善疗治此类沉疴旧伤!”
“女儿想去一趟,一是探望祖宅,略尽孝心;二是循迹探访这位神医!若能寻到,求得良方带回京中,岂不是天大的好事?若父亲能在边关服用,稳固伤势,对国对家,都是万幸!”
探望祖宅是孝道,寻访名医是实打实的忧父之心。
这两个理由叠在一起,分量陡然不通了。
周氏脸上的怒意被犹豫取代,丈夫的伤确实是她心头大石。
若女儿真能寻到那位传说中的神医……可比困在京城面对这糟心流言强多了。
而且女儿去的是自家祖地淮州,也不算太远,名正言顺。
“可……你一个人去?”
周氏还是不放心,“路途遥远……”
“母亲放心!”沈知意斩钉截铁:“我带上忠心可靠的家丁护卫,扮作寻常人家回乡省亲的,低调出行。女儿不是去惹事的,是去办正事、尽孝道的!”
“更何况,您也知道,我自小就和父亲、哥哥所学的武艺,自保定是不成问题。”
“府里这边,还望母亲对外只说女儿忧心父亲旧伤,梦魇缠身,需回祖宅静养,也是为了避开风头。”
周氏沉默良久,想起夫君时常夸赞,女儿武艺不输大将时的骄傲。
她终于长叹一声,疲惫地挥挥手:“罢了…罢了!你既心意已决……路上务必小心,多带些人手。我会对外安排妥当。”
心头巨石轰然落地,沈知意重重磕了个头,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谢母亲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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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已院落,春桃已经把东西收拾得差不多。
一个半旧的包袱,里面是几套素色布衣和贴身衣物,一个装了散碎银子和几张小额银票的小钱匣,还有那支老参。
“姑娘,都按您说的备好了。”
春桃小声道,递给她一个更小的、沉甸甸的布包,“还有您吩咐的。”
沈知意接过,指尖触到里面的硬物——是两根小巧但极其锋利的藏剑簪,是她及笄那年父亲送的,一直压箱底。
“小姐!周管事让人来回禀,说是角门那的刘厨娘刚托人告假,说家里急事要出府一趟!咱们府里采买,这会儿该是吴妈妈去南市的时侯……”另一个小丫鬟秋月急匆匆跑进来,压低声音报告。
她是沈知意信得过的,刚才被派去“帮忙”盯着府中的异动。
沈知意眼神一寒,刘厨娘!
看来林婉柔还真是坐不住,这才多久?
没想到就有眼线了……
那么,她可能就是前世给林婉柔传递消息的人。
她这前脚才说要去西南,后脚眼线就要出去报信。
“知道了。”
沈知意神色不变,快速将藏剑簪别进发髻深处:“春桃,包袱给我。”
“秋月,我走后,你立刻去告诉我母亲,我担心父亲,想早点动身去寻医,已经雇了车从角门悄悄走了,省得惊动府里惹人议论。让她务必帮我圆住。”
“是,小姐!”秋月连忙点头。
“春桃,你留在府里,替我遮掩。”
沈知意看着忠心的小丫鬟,“谁来问,都说我梦魇惊惧,喝了安神汤睡了,不便打扰。其他的,一概不知。”
“姑娘!您一个人行吗?”春桃急得快哭了。
“别担心。”沈知意拍了下她的肩,目光坚定,“按我说的让。等我好消息。”
她没有丝毫留恋,将包袱斜挎在肩上,紧紧系好。
她没有选择前门或侧门,而是悄无声息地绕到后院最僻静的角落。
那里有一段年久失修、半掩在藤蔓后的矮墙。
她身手利落地翻了出去,落地轻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墙外是一条人迹罕至的窄巷。
一辆半旧的青布油毡小马车正等在那里,车辕上坐着个沉默寡言、穿着灰色短打的老车夫,是沈知意乳母的远房亲戚赵伯,绝对可靠。
沈知意动作迅捷地钻进车厢,车帘立刻垂下,隔绝了内外。
“赵伯,走!出城!最快的路,不要官道!”她急促地吩咐道,声音在狭小的车厢里带着一种紧绷的力度。
“是,小姐!”赵伯低应一声,马鞭在空中挽了个轻响,“驾!”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骨碌碌的沉闷声响,驶向未知的前路。
车厢内光线昏暗,沈知意靠在冰冷的车壁上,听着外面的市声渐渐远去,才慢慢松开一直紧握的拳头,掌心已是血肉模糊一片。
京城,裴砚,林婉柔……
这场“议亲”大戏,你们慢慢唱吧。
我沈知意,不奉陪了!
马蹄声声,一路向南,车厢颠簸摇晃,沈知意撩开窗帘一角,最后看了一眼京城的城门在晨光中逐渐缩小的轮廓,眼神坚定如铁。
西南,等我!父兄,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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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小马车消失在小巷尽头不久,一乘装饰简朴却暗含贵气的马车,缓缓停在了定远将军府的正门前。
帘子掀开,一位衣着l面、神情端肃的老管家走了下来。
他抬头看了看紧闭的正门,又谨慎地瞥了一眼街角,这才整整衣冠,示意随从上前通传。
沈府的门房显然得了吩咐,并未立即大开中门,而是客气地将来人请入偏厅看茶,只说夫人稍后便到。
裴府管家面上保持着得l的微笑,心头却掠过一丝诧异:
按照自家夫人的吩咐,沈家此刻,不该如此平静才对?
他端起茶杯,掩饰性地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