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的三楼雅间，雕花木窗半开着，晚风卷着桂花香气，混着楼里的酒气飘进来。
君辰墨坐在窗边，指尖捻着一枚黑子，迟迟未落棋盘。对面的礼部尚书周显正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脸上泛着酒后的潮红，腰间玉带松了半截，露出里面绣着仙鹤的锦袍。
“沈公子放心，那批字画我已替你收好，过几日便送到府上。”周显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嘴角淌到胡须上，“不过话说回来，君公子这次托我办的事，可是违了祖制的……”
君辰墨抬眼，眸中没什么情绪。“周大人收了我三箱南海珠，不该问的，就别问。”
周显嘿嘿一笑，正要再说什么，窗外忽然掠过一道黑影。他下意识地抬头，脖颈却先一步感受到了凉意——君辰墨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一柄薄如蝉翼的短刀正贴着他的颈动脉。
“你……”周显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瞳孔骤缩。
“那幅《江山雪霁图》，是先帝赐给长公主的陪嫁。”君辰墨的声音很轻，像窗外的风，“你不该贪墨皇家之物。”
周显喉结滚动，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沈公子，有话好好说，我……我这就还回去……”
君辰墨没听他说完，手腕微沉。
“噗嗤”一声轻响，短刀入肉的声音被楼下的说笑、弹唱声掩盖。周显瞪大了眼睛，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最终软软地倒在棋盘上，鲜血溅湿了黑白棋子，在檀木桌面上晕开一朵刺目的花。
君辰墨抽出短刀，用周显的衣襟擦净刀刃，转身从窗口跃出。他足尖在二楼的飞檐上一点，身形如鬼魅般掠向隔壁的阁楼——那里是他和沈花逸约好的汇合处。
沈花逸正临窗煮茶，见他进来，笑着扬了扬手里的茶盏：“怎么去了这么久？周显那老狐狸没为难你吧？”他显然没察觉到君辰墨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只当他是去跟周显周旋了。
君辰墨坐下，端过刚沏好的雨前龙井，热茶的雾气模糊了他眼底的冷意。“没什么，谈妥了。”
沈花逸笑了笑，没再多问，转而说起了城外新发现的一处温泉。他性子温润，总爱说些风花雪月的事，仿佛世间从无阴霾。
就在这时，醉仙楼方向忽然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是急促的铜锣声——那是官府办案的信号。
沈花逸端茶的手顿了顿，眉头微蹙：“怎么回事？”
君辰墨呷了口茶，目光落在窗外摇曳的桂树上。“不清楚。”
话音未落，阁楼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大理寺办案！”
随着清越的喝声，一道绯色身影闯了进来，腰间佩刀“啷啷”出鞘，寒光直逼君辰墨面门。
是苏砚。
他显然是刚从醉仙楼赶来，官袍下摆还沾着灰尘，眼神却锐利如鹰，死死锁定着君辰墨：“周显在雅间遇刺，你是最后一个见他的人！”
君辰墨侧身避开刀锋，手中的茶杯脱手飞出，直取苏砚面门。苏砚头一偏，茶杯擦着他的发髻砸在墙上，碎裂的瓷片溅了一地。
“动手！”苏砚低喝一声，刀势陡变，如狂风骤雨般攻向君辰墨。他的刀法是正宗的官派路数，大开大合，却又带着意想不到的刁钻，显然是得了名家指点。
君辰墨不慌不忙，身形如柳絮般在狭小的阁楼里辗转腾挪，避开刀锋的通时，指尖时不时弹出桌边的棋子、茶宠，每一次都逼得苏砚不得不回刀格挡。
沈花逸早已退到墙角，脸色发白。他这才意识到，君辰墨方才去见周显，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字画。
“铛！”
短刀与佩刀终于相撞，火星在昏暗的光线下一闪而逝。两人各退三步，君辰墨的衣袖被划开一道口子，苏砚的手背则被短刀的刀风扫过，留下一道血痕。
“你的刀法……”苏砚盯着君辰墨手中的短刀，眼神凝重，“是‘影阁’的路数。”
君辰墨没应声，突然欺身上前，短刀挽出一朵刀花，直刺苏隐心口。这一刀又快又狠，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苏砚瞳孔一缩，横刀胸前格挡，却不料君辰墨这一刀是虚招——他借着刀身相撞的力道，身形陡然拔高，一脚踹在房梁上，借力翻身从窗口跃了出去。
“拦住他！”苏砚怒吼着追出去，却只看到君辰墨的身影消失在纵横交错的巷弄里。
他捂着流血的手背，看着那道黑影越去越远，眼神冷得像冰，心想:“不会是他？”
阁楼里，沈花逸看着记地狼藉，指尖微微颤抖。他捡起地上一块染血的碎布——那是君辰墨被划破的衣袖上掉下来的。
“周显……真的是你杀的？”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而此时，君辰墨已穿过几条街，身影融入城西的暮色中。那里有一片低矮的民房，鱼龙混杂，最是容易藏身。他摸了摸被划破的衣袖，方才与苏砚交手时，对方的刀意里藏着一股熟悉的韧劲。
“苏砚……”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这场戏，倒是越来越有趣了。